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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现在的阮春唐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疲倦,安逸。和别人在一起时会熟络地聊天,就像是出租司机。自己独处时又习惯沉默。随身装着保温杯,牵挂着女儿嫁不出去的问题,秃顶,典型的等退休金的中年老职员。”

    “可三十年前,阮春唐不是这样的人。”

    尹梦诺掏出手机,翻找片刻,打开一张照片递给何知乐看。

    照片上的画面不堪入目,玫红色的灯光,大床上玉体横陈,比基尼的姑娘们簇拥着发型时髦的小伙。小伙胸前纹着不知名的越南语,一手拿着雪茄一手酒杯,眼神轻佻迷离。

    何知乐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这种地方的……”

    “滚,你死开。好好看中间那个小伙。仔细看看。眉眼像谁?”尹梦诺鄙夷。

    何知乐盯着照片上的小伙,片刻后诧异,这是……阮春唐?

    “三十年前阮春唐是个顶纨绔的公子哥。他的父亲那时候是水泥厂的老板,如火如荼的城市化,遍地起高楼,盖楼就需要水泥。他们家因此掌握了惊人的财富。那个年代还没有今天这么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和高科技,但掌握财富终究是不一样,阮春唐家极盛时,光是早上做早餐的仆人就有十多个。”

    “阮春唐被送去加州留学,上商学院。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商界翘楚,风度翩翩的上流人士,学成归来以后接管家族企业。就像小说那样美好。”

    “但加州有许多越南黑帮。阮春唐去上学,并没有和班里各地的豪门翘楚热络起来,而是加入了帮派,和暴徒为伍。”

    “他前胸后背都是纹身,耳朵上戴着耳环,一身潮牌。酒精上瘾,嘴里不是烟就是口香糖。手抄在兜里,歪斜着身体走路,眼皮像是睁不开,总是眯缝着眼很不屑地打量所有人。说话三局不离男女器官,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拽样。他也确实有拽的资本,他有钱,帮派械斗时他冲在前面,他身上狂傲的劲儿不像是装出来虚张声势的,而像是娘胎里就是个混不吝青皮混蛋。”

    “他当时经常买醉,几杯酒下肚就说,他宁可酗酒、厮混、彻夜不眠,二十来岁在一次械斗中饮弹而亡,或者在三十岁时得急病死掉,也好过每天花半小时穿西装打领带,坐在办公室里辛苦工作,活到七八十岁,却每天都不爽。”

    “真是……叫人目瞪口呆。”何知乐听傻了,说。

    “他在加州参与了多次火并,据说亲手杀过其他帮派的人。自己却毫发无损。他没能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了,但他隐瞒不报,靠着老爹打来的钱继续花天酒地。等到了该毕业的时候,他花重金做了假学历,拍拍屁股回家。就像《围城》里买博士证书的方鸿渐一样。瞒天过海。”

    “回家以后他依然纨绔,你看到的这张照片就是他在二十多年前的lpt拍的。lpt的建立和维护都有他的身影,他的妹妹阮氏秋恒能当上lpt的管理者,其实也是借了他的功劳簿。他整月整月地待在lpt里醉生梦死,他的房间里从来不少于五个人,除了他自己,其他的全是女人。”

    “他爹希望他改好,却不知道怎么办。纨绔子弟是这个星球上最顽冥不化的物种。有人告诉他爹,一物降一物,船在海上只会追逐风浪,停进港湾里下了锚才能沉稳下来。得让阮春唐结婚生子,用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来感化他。”

    “就像《白鹿原》里的黑娃一样?看中了好姑娘,就开始戒毒戒毛病,还学之乎者也。从土匪变成绅士。”何知乐难得能举一反三。

    “对。阮春唐他爹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左右打听,四处托人,终于找到一个生意伙伴的大女儿,去意大利留过学,而且漂亮又文雅,属于那种既传统又现代的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还门当户对。乖巧懂事,彬彬有礼。简直完美。”

    “所以接下来就是真爱如水感动到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美好故事?”何知乐问。

    “不。恰恰相反,你听我慢慢讲。阮春唐听说是父亲给他找的老婆,不愿意见面。和所有的风流公子哥一样,他不想找老婆,只想和夜场女郎缠绵。”

    “阮春唐的父亲动用各种手段逼迫他去见那个姑娘。反复劝说,声泪涕下,威胁冻结银行卡,削减零花,总之就是威逼利诱。”

    “最后阮春唐的父亲成功了,终于还是硬逼着阮春唐答应了去见那个姑娘。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西餐厅里。阮春唐的父亲嘱咐他,要西装革履地去,带个见面礼,讨女孩子喜欢。阮春唐装作配合,带了个绑蝴蝶结的大礼盒,精神焕发地出门。但实际上礼盒里不是什么玫瑰花或者宝石项链,而是一根棒球棍。”

    “棒……棒球棍?”何知乐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阮春唐走进那家西餐厅,餐厅已经包场了,女孩正在窗边的位置上等她。真的是个很秀外慧中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装,像是一朵柔软的云。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低头安静地看着一本书,心怀希冀和忐忑,默默等待。”

    “阮春唐走过去问,你就是那个谁谁谁吗?我忘了名字了,是来相亲的吧?和阮春唐相亲?”

    “女孩礼貌地点点头说是啊,你就是阮春唐吗,请坐吧。”

    “阮春唐把礼盒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抽出棒球棍,握在手里,猛的挥臂,狠狠地一棍子把那女孩打翻在地。那可怜的女孩毫无防备,棍子打在她脸上,门牙齐根断掉,鼻梁骨也裂了,万幸是颈椎没有折断,否则当场就会死掉。”

    “阮春唐把棍子扔在地上,熟练地拍拍手说,你个表子,该打。我要自由,要夜不归宿,要每晚换一个妞儿!想用家庭束缚我,想把我勒死在什么名为丈夫父亲的绳索上?滚吧!”

    “天啊。”何知乐面色惊恐,“真是个无耻混蛋。这真是年轻时候的阮春唐?姐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千真万确。这不是什么秘密。你看到阮春唐头皮后面几道疤了吗?都是年轻时候黑帮打架被甩棍和酒瓶敲的。”尹梦诺耸耸肩。

    “那……他现在是个老好人啊!前些天我还见他在街上捡起来一个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多么好的人啊!混黑道的无耻混蛋会下意识地打扫街道卫生么?如果这样的话那恐怖分子都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了。”何知乐大惑不解。

    “人总是会变的。转机要从今天葬礼的主角说起。”

    “他的女儿?”

    “对。他的女儿。阮春唐一直没有结婚。他爹不敢操持他的婚姻大事了。好不容易找来个姑娘差点被他活活打死。只好由他去。”

    “没老婆哪来的女儿?”单纯的何知乐发问。

    “从天而降的。有一天他早上出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婴儿车。不知道夜里谁送来的。里面躺着仅仅几个月大的小女婴儿。还没断奶。女婴儿的襁褓里有个手写的纸片,上面写着??ngyêuhlàmm?tng??ih?ngtráhi?mg??igth?l?ntránhb?im?tng??i?àn?ng.”

    “姐你还会说越南话呢?”何知乐啧啧称奇,“可是我听不懂。”

    “纸条上的话是,不求你做丈夫,但父亲的责任是男人不能推辞的。”

    “阮春唐一开始很懵。不相信这是他的孩子。他觉得肯定是什么贫困家庭养不起孩子扔给他了。那个年代的越南这种事不是没有。他住着别墅,每天跑车出入,穷人们肯定知道他有钱。恰好那时候亲子鉴定技术也开始普及了,阮春唐做了决定,去测一下,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一枪崩了扔进河里。他才没有闲心养个小孩。弃婴是不会有人追查的。”

    “听听,多混蛋呢!”何知乐面容扭曲。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他懵了,医生结论是确认亲生,的确是他的孩子。他左思右想,没想出怎么会出来个亲生骨肉。他每次都做了措施。作为一个资深的流氓色狼,这方面他很小心。但事实摆在面前,又不由得他不信。他确实多了个女儿。”

    “他花了一个上午给他记得的所有姑娘打电话,询问孩子的事。但没有结果。”

    “哎呀我受不了了,听听,这都是什么混账事儿?花了一个上午打电话!多少人啊!”何知乐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