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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庚戌月戊辰日(公元1557年10月10日) 晴:

    鸿是江边鸟,蚕为天下虫。

    宋元时期,北方百姓有这么一句谚语,“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形容的便是这真定府。而真定府与保定、京城并称为“北方三雄镇”!

    真定府常山郡,自古便是英雄辈出的地方。此处民风淳朴,百姓多身强体壮,处处洋溢着英气。

    我与荼独行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百姓,不觉感到一丝惬意。

    然而这种惬意也不过维持一瞬之间而已,在我们的身后,槐房房主寿仁带着五六名门徒紧紧的跟在我们的身后,无时无刻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无奈的转过头,看向寿仁:“我说寿仁兄,从我们离开石楼开始你就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连去方便都要拍个人偷偷跟着我,我说你烦人不烦人啊?”

    寿仁面无表情地:“我们没有跟着你,只是顺路。”

    我苦笑:“好好好,就算咱们顺路好了。你都跟我走了一路了,就不能过来跟我聊聊天吗?派个人也行啊,我这本来就够无聊的了,身后还跟这么一群半死不活的人,我说你们这样自己不觉得晦气吗?”

    寿仁依旧面无表情的说:“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荼独:“我真的特别的好奇,像你们这样的闷葫芦,每日里难道就不觉得憋闷吗?”

    荼独点了点头:“是。”

    “难道你们一天都不说话,就不会觉得难受吗?”我问道。

    荼独再次点了点头:“是。”

    我无奈的拍着自己的额头,不禁感觉自己似乎在对牛弹琴。

    此番我们来至常山郡,为的就是在鹄鸠之前找到万奈的下落,并探明万奈所谓“背叛”的真相。然而寿仁的存在,却无形之中给我增加了不少的麻烦。

    这个寿仁相比于仲杰,不但有着极强的智慧,并且为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想要将其甩开,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至了一家粮店门前,此处乃是松堂为石楼提供粮草的据点之一,也是松堂中最后一次出现在石楼里的人马,如不出意外,此处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我与荼独对视一眼,迈步走进了粮店。在我身后的寿仁亦带着人跟了进来。

    这家粮店与一般的粮店之间没有任何的区别,店内无数的伙计正不停地搬运着粮袋,柜台上,一位长者手捧算盘,对着账本不停地计算着。

    长者抬起头,看见我们的到来,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来迎了上来。

    长者:“小店人少,怠慢了各位,万分的抱歉。不知各位想要买些什么?”

    我看着长者,微微一笑:“十包纸钱,着急等着烧。”

    长者看着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姑娘晚来了一步,裁纸之人已经不在此处了。具体去往了何处,老朽也不得而知。”

    我嗅了嗅店内的味道,这觉得有一股微弱的药草味弥漫其中。我顿时心中有数,对着长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了,一旦有了消息,请速至同悦客栈人字房找我。”

    言罢,我向荼独示意眼色,转身离开了粮店。

    夜晚,我与荼独待在客栈的房间内。在我们两边的隔壁,分别是寿仁的部下所租下的房间,我知道,此时他们定在暗中偷听着我们的动静,一旦我们有所行动,定会被他们跟踪。

    白日里我在粮店味道的药草味,证明定然有松门的人暗藏在那粮店之中的某处进行着药品与毒品的制作。那味道虽然很浅,却瞒不过我,自然,也瞒不过寿仁。

    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刻的寿仁定会兵分两路,一路暗中监视着我的动向,另一路人则会直接前往粮店调查。

    荼独站在我的对面,看着我,突然从桌上抄起纸笔,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荼独将笔放下,把纸举起拿给我看。

    只见上面写着:“计划为何?”

    我接过纸笔,写道:“莫要冲动,见机行事。”

    荼独又写道:“机不可失,对面似有动静。”

    我连忙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隔壁传来了阵阵嘈杂之音,接着数声脚步之声与隔壁两旁的房间传来。

    我与荼独相互看了一眼,连忙越窗而出,直奔粮店。

    当我们来至粮店门前时,发现大门虚掩着。荼独迅速检查了四周的环境,对着我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人。

    我不由得对这粮店之内感到一丝警惕。以寿仁的作风,如果这粮店内有什么埋伏,他定然会躲在某处暗中监视着我们,等待我们送死。

    荼独看着我,指了指粮店的大门,示意我是否要进去。

    我想了想,对着荼独点了点头。接着,我们迈步进了粮店。

    粮店之内一片昏暗。我与荼独小心的在粮店内走动着,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

    我俯下身子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地面之上,躺着数十名寿仁手下的门徒,每个人均瞪大双眼,嘴中吐着白沫,显然是中毒而亡,并且在死前十分的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粮店的大门被关了。起来紧接着,一股浓浓的烟雾于粮店四处飘来。

    荼独见状,飞速的来至大门之前,却发现大门已被外面紧锁了起来。

    荼独此时抄起怀中的兵器,打算将大门毁掉,却被我一把拦住。

    我对着荼独摇了摇头,因为我知道,此时的门外,即便松堂的人不会在外面设下埋伏,寿仁也定会借此机会埋伏在外,将我们干掉,在将责任推脱给万奈即可。

    因此,此时一旦我们出去,只怕瞬间便会遭遇伏击。

    我一把拉住荼独的手,将他拉至粮店的一个角落,此处地势相比于其他地方较低一些,毒气的浓度相对比较弱。

    接着,我从怀中掏出一把香与火石,迅速的在一旁撕下一脚粮袋,用火石将粮袋的碎布点燃,利用这微弱的火苗将香点燃。然后在我们的周身插上一圈。

    我对荼独说道:“尽量调整气息,减少呼吸的次数,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荼独看着我,想我点了点头。果然是一般人听到我说这话,定然不会理睬,而是想方设法的逃命。但荼独毕竟与我共事多年,对我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那些香散发的烟雾很快与毒气混为了一体,将我们笼罩了起来。我们在烟雾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也是相安无事。

    这香名叫“芙蓉消毒散”,乃是那孔念迟所著的《毒经》上面所写的一味药,此药只要将其点燃,其会发的烟雾能够解除世间上大部分的毒性,并且在配制上并不十分复杂。为了方便携带,我特意将起它改为了香的形式。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只将屋内的毒气慢慢的吹散。

    我与荼独睁开眼睛,只见一位相貌丑陋的中年人带着一伙人正站在屋内,向着我们缓缓走来。

    那人来至了我们的身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我:“好一副芙蓉消毒散,孔念迟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那人,微微一笑:“再问别人问题之前,难道你不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吗?”

    那人突然笑了:“想不到我竟被一个女娃娃问住了,你说的不错。老夫黄令奇,乃是索命门松堂李房的房主,不知姑娘在门主是何职务啊?”

    “小女莜熙,乃是索命门竹堂杨房房主,说起来,咱们还是平级呢。”我说道。

    黄令奇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如不是你刚才有如此表现,我定会把你当做口出狂言的小鬼给你扔出去。”

    说着,黄令奇长叹一声:“真是后生可畏啊,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竟然已经有如此的成就,不得不说我们老了啊。”

    我看着黄令奇:“黄房主不必如此,如不是我之前有缘遇见孔念迟孔老前辈,并荣他瞧得起将他所著的毒经赠与给我,只怕现在我早已与这些地上的死尸一般了。”

    黄令奇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那孔念迟在我们用毒人眼中就是神仙般的存在,能够让他看上眼的人,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是断断不会存在的。想当年我有缘受到他的教诲,只学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如今便已经敢说整个北直隶在用毒方面没有人能够比我强了。”

    说着,黄令奇话锋一转,一脸凶狠地看着我:“闲话就聊到这里吧,你既然是竹堂下的房主,想来是来取我家少爷的性命的吧?咱们李房虽然不善打斗,不过想要安然走出我这房门,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我摇了摇头:“这里有没有外人监视,黄房主何必在这里跟我做戏呢?如果你想杀了我,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要等到我的芙蓉消毒散燃烧殆尽,我们早晚会被你们毒死在这小屋之中。”

    黄令奇听罢,哈哈大笑:“不错,如果你想要杀我,我想也不会跟我这里费这么多的口舌。”

    黄令奇说完,向身后的门徒摆了摆手。

    那些门徒迅速的将柜台搬开,只见柜台之下,竟暗藏着一条通道。

    黄令奇看着我道:“门外还有别人,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你不怕外面的人是我的同伙吗?”我问道。

    黄令奇笑了:“索命门虽然不是什么正派的组织,但同伙之间还是比较友爱的,你与这位兄弟被困屋内,他们居然连救都不救,因此我判断你们并非一伙,也相信你们不是来刺杀少爷的。”

    说着,黄令奇指了指暗道:“请吧。”

    我与荼独随着黄令奇与暗道中不停地绕着圈子,随即来至了出口处。

    我们走出暗道,发现来到了一间阴暗的小屋之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暗暗称奇:“这味道,我们似乎并没有离开粮店很远?”

    黄令奇笑了:“当然不远,我们现在只不过就在粮店的下方罢了。”

    我先是一愣,随即不得不佩服万奈的心机。通常来说,一旦发现有暗道,一般人断然不敢隋意走进,一是不熟地形容易迷路,二是担心里面有陷阱。但但凡有暗道,一定就会有出口,因此聪明之人,都会与方圆几里出搜索暗道的出口。

    但这里的暗道出口与入口不过一墙之隔,任凭对方多么机智,亦很难猜到。

    黄令奇将我们让至屋内的椅子上,并叫人端来了两杯热茶。

    黄令奇:“你们放心喝就是了,我可以保证这茶里没有下毒。”

    我看着黄令奇笑了笑,一口将茶饮尽。

    黄令奇大笑:“爽快,不过之后的茶中会不会有毒,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当然,这得看你的话我是不是爱听了。”

    我微微一笑:“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黄令奇收起笑容:“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就得看你是要听我们门主的命令,还是我自己的想法了。”我说道。

    黄令奇冷笑一声:“鹄鸠的命令我不需要知道,肯定是派你们假借刺探少爷是否谋反为名,暗中将少爷干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听他的命令?”

    我微微一笑:“因为我做事有个原则,从来不做不知前因后果的任务,一旦决定要做,必须要知道为什么要干掉目标的理由,如果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任务,我是坚决不会做的。而万奈这次的事情,无论是前因还是后果,其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必须要问个清楚。才能决定我要不要完成这个任务。”

    黄令奇听罢,哈哈大笑:“好,好,小丫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如你所说,这里面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不过,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们所说的是真话呢?”

    “是真是假,自然有我来判断,如果你们不说,我只能相信鹄鸠的话了。”我说道。

    “我们万家与鹄鸠之间的恩怨,要说起来可就太长了。不过再告诉你之前,我也希望你能帮我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如果你能够完成,不但证明了你的诚意,也证明了你的本事。”黄令奇说道。

    我看着黄令奇,自信地答道:“说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