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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庚申年癸未月庚子日(公元1560年6月28日) 阴:(下)

    花败不如草,虎暮难敌犬。

    公子笑了:“既然如此,是小生又冒昧了。小生姓陆,名……骚,不知佼人芳名?”

    “公子不要取笑婢子了。说道美景,只可惜现在是冬季,整个庭院都是光秃秃的,公子来得晚了,错过了这里最美的时节。”我叹息着。

    陆骚并没有看向周围的景色,反而看向了我:“妙绿姑娘说笑了,在我看来,现在这里已是小生平生所见最美之风景。”

    “公子说笑了,这里哪里美了?”

    陆骚看着我,笑道:“此景之所以美,全因妙绿姑娘在此。”

    陆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把纸扇,伸手递在我面前,“此物陪伴小生多年,甚是爱惜,今日将此物赠与姑娘,以表小生歉意。”

    我走在通往石堡第九层的阶梯之上,脑中不住地回忆着曾经与陆绎之间的种种片段。曾几何时,那个男人可以说是我心中的唯一,倘若不是因为他,又怎会有之后的种种?

    这个人,曾经是我最爱之人,也曾是我最恨之人。如今,我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我只是知道,那个人,已然成为了我最不愿意去面对之人,而现在我却又不得不去面对他。

    我迈步走上了石堡的第九层,曾经每日里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如今一片萧条,宽阔的宴厅除去中央一把椅子意外,其余的东西全部被人搬走一空。而那把椅子之上,陆绎正背对着我坐在上面,正在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出着神。

    听到我的响动,陆绎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他的手上,正拿着那把他曾经赠与给我的折扇。

    那只折扇如今破旧得只几乎已经无法在使用,但不知道为何,时隔这么久,当我再次看到它时,却总还是感到一丝亲切。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决定将其放弃之事,你可以多年不再想他,可真的当他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曾经的回忆却又是那么的清晰,仿佛只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也许,人都是这么的贱吧。

    陆绎的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还渗着鲜红的血液。显然因掌心雷所受的伤使得陆绎此刻已然无法再进行高强度的战斗了。不过我却并没有因为而产生任何的松懈。因为我知道,面对陆绎,任何的掉以轻心,都可能将是致命的。

    陆绎捧着手中的折扇,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突然放声大笑,整个大厅之内均回荡着陆绎那凄凉中又带有恨意的笑声。

    我看着陆绎,忍不住长叹一声:“你,就那么想杀了我吗?”

    “杀你?怎么会?我可舍不得杀了你,从我遇见你的那日起,我已经记不清楚你究竟坏了我多少的好事,让我平白受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难,甚至我这条命,也几次险些因你而命丧黄泉。像你这样的人,我如不能让你受尽人间最深的痛苦,怎会让你死去。”陆绎恶狠狠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你说是我害你,但你自己想想,你受的那些苦,糟的那些罪,又有那个不是你咎由自取呢?”

    陆绎咆哮道:“我不管!如果没有你,此时此刻我早已将我们锦衣卫带向了更高的辉煌,我又何苦还会在这里!”

    “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的命,那么你自来取走便是了,不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杀了我,只怕你就是将这石堡整个拆除,也休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我看着陆绎,淡淡地说道。

    陆绎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莜熙,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那些名单与资料的确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同样,如果那些东西对你不重要的话,你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闯过我为你设下的层层关卡而来到我这里。”

    我点了点头:“既然你也知道我来的这里的目的,那么我想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够守得住这里吗?”

    陆绎忍不住再次大笑了起来:“的确,现在的我,已然是不可能再使出人间炼狱中的任何招式来对付你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脑子反而更加的清醒了。莜熙,有一点你真的说错了。那些名单对于你来说,也许真的很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并非是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我听着陆绎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陆绎看着我,笑道:“其实我这句话说得也不太对,与其说你在意那些名单和资料,不如说你更加在意你的那些门徒的安危。不然以你的本事,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听到这里,我已然有些动摇,看着陆绎的得意的脸,竟不由感到有些愤怒。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指着陆绎质问道。

    陆绎笑着摇了摇头:“莜熙,你费劲千辛万苦,闯到我这里,为的难道不就是趁着我这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你身上的时候,你的那些门徒可以趁机逃出这雾灵山嘛。不过很可惜,你还是失算了,你刚刚所经历的,不过是我全部兵力的一成不到而已,剩下的人,我想现在应该已经与你那些几乎毫无战力可言的爱徒们交战上了。”

    说着,陆绎突然从椅子的后面拿起一只被紧紧锁住的铁盒,放在了自己的身前,并指了指。

    “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承认,就是这些名单虽然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但是要是能够得到,却也是好事一件。我知道你们这些刺客的机关厉害,你若能将它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我,也许我还会考虑是否留下你们那几条性命。”

    “那么我若是不答应呢?”我问道。

    陆绎看着我,脸色一沉:“那么,你重生门只怕将再也无人能够活着在这世上。”

    我看着陆绎,突然冷笑了一声:“陆绎,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要小看我?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甘愿成为你手中一枚任你摆布的棋子吗?”

    正说着,突然石堡的楼下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喊杀声,其中有一人的声音格外的洪亮,即便是我身处在九层之上,依旧感觉那声音似乎就在我耳边传来一般。

    “大胆贼人,你已经被我大军包围了,老子奉劝你不要再继续做无谓的抵抗,速速受缚投降,兴许还能免你一次。如在顽固抵抗,休怪我无情,待我万余大军冲进你这石堡之内,定要将你砍为肉泥!”石堡之下叫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钟辽生。

    陆绎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他突然运起丹田之气,对着窗外怒吼道:“混账!没有我的命令,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过来的!”

    钟辽生听到了陆绎的声音,马上做出一副关切的口吻回复道:“陆公子!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你与我家主人既然已结为了同盟,你的安危自然是我家主人最为挂念的。陆公子放心,我这就带人冲上去救你,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听着钟辽生的喊话,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绎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着愤怒:“你究竟用了什么法术,竟然会让那个木头背叛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徐阶!”

    我笑着答道:“你说让钟大哥去背叛徐阶?恐怕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做出这等事情来。钟大哥这个是视忠义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但同样,他也是个讲情讲义的人,因此在我找你之前,曾经找过他一次。”

    陆绎恶狠狠地看着我,语气逐渐恢复了平和:“你没有利用他那不值一提的仁义选择自己逃走,而是将生的机会留给了你的那些门徒。这倒的确是你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你又说错了,钟大哥已经将生的机会给了我,否则我在见他的时候只怕就已经被他手下的大军所擒了。而我当时去见他,也并非是想求他放过我,因为我也不希望他为难。我只是告诉他,如今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我会带着我的人反攻石堡,而这剿灭重生门的头功,我也不希望送给除了钟大哥之外的任何人。”

    陆绎听着我的话,冷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那钟辽生虽然为人木讷,但又不是傻子,就凭你们那么点人,又如何能够相信你们能够反攻这里。”

    我微微一笑:“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即便是我说服了钟辽生,他也未必相信我真的能够办到我所说的。但真正让钟辽生下定决心的,却恰恰是你陆绎。”

    “你说什么?我?”陆绎愣住了。

    我回头指了指楼下:“为了玩弄我而满足你那无聊的恶趣味,你就像是猫玩弄老鼠一般的不断设计着我,几乎每一层都设下了埋伏,每一层又都给我留有一丝希望,而当我来至下一层是,却是更家阴毒的陷阱。”

    陆绎脸色一沉,不屑地:“即便这样,你却还是来到了我这里。”

    “因为很不巧,我也不是那个容易被击倒的人。并且托你的福,石堡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并且每层均有伤兵出逃。我想很难有人不相信我真的做到了反攻石堡的壮举。而这么困难的事情,又怎么会是我一人所为,所以我想在任何人看来,重生门所有的门徒,此刻一定均聚集在石堡之内。”我笑着对陆毅说道。

    陆绎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了,只见他平静的笑了笑:“如此说来,的确是我玩的有些过分了。但是我也实在想不通,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为了让你的那些门徒能够有机会逃走,你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刚才也说了,在我的面前,你总是那么的自信,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一定会死在这里呢?”

    陆绎不屑地笑道:“这回可不是我自信,而是你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这里,要知道,即便是现在的我无法将你擒住,一旦钟辽生的人攻上来,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能够轻易从万人大军中逃脱?更何况,你真的以为,我这里就毫无准备吗?”

    说着,陆绎突然拍了拍手,只见宴厅的四周,不知何时突然窜出无数手持兵刃的锦衣卫,每个人的脸上均露着无限的杀气。

    陆绎看着我,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能有有什么逃出我这里呢?何况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即便你真的逃走了,你以为凭我们锦衣卫的能力,回去京城还打不开这么一个破铁盒子吗?”

    正说着,突然一阵石堡之外传来一阵巨响,接着,宴厅的墙壁突然炸裂,站在墙边的锦衣卫瞬间被炸得飞了出去。

    陆绎不由得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又一声炮响响起,又一堵墙被炸开。

    宴厅之中顿时一片尘土飞扬,众锦衣卫陷入了一片混乱。

    陆绎大喝一声,锦衣卫才算安静了下来,待尘烟散去,却发现我已然抱着铁盒站在了那处破裂的墙边。

    我看着陆绎,微微一笑:“说起来这西洋的大筒的确是个好东西,陆大人是不是现在正在纳闷为何钟辽生会向这里开炮。因为在他眼里,只要陆大人平安,那么为了剿匪,做出一点点的牺牲也是可以的,尤其牺牲的还是他并不喜欢的人。至于钟辽生是如何认定陆大人已然安全,我想以你的才智,应当能够想得出来。”

    陆绎看着我,恶狠狠的说道:“仲杰……”

    “陆大人果然聪慧,如今我想要的东西已然拿到了手,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跟你纠缠下去了,陆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如何离开这里吧。”

    言罢,我纵身一跃,抱着铁盒跳下了石堡。

    就在我于空中飞行之时,突然一条绳索飞速的向着我射来,并死死地钉在了我头顶的墙壁之上。

    我赶忙掏出匕首,横在绳索之上,顺着绳索向下滑行着。

    待我落地之时,只见岸查、殷枫、荼独和仲杰已然在等着我了。

    我看着众人,笑道:“事已办妥,逃吧。”

    众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共同向着村口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