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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继父

    这些日子,边母在病房里住得还算可以。边远的精心照顾让她恢复颇快。仇恨归仇恨,悉心归悉心,一码归一码。边远说过,不想让她就这么被病魔带走,他想亲自复仇,亲眼看着这个女人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边母深知这一点,所以也不说什么,慢慢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和儿子共处的日子。这种机会非常难得,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自从现任丈夫来到这个家,边远就没和她如此亲密过,甚至连冲她笑一下都没有。过往的一切仿佛一去不复返,她有种一夜间失去儿子的感觉。但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已经没有机会给她反省和悔过。或许她能做的,只是赎罪,或者等待他亲手复仇。

    继父这几天不在家,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自从他来到这个家后,仿若主宰一般,掌管这里的一切以及他们娘俩儿的话语权。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这是他给他们定下的规矩。如果有人胆敢反抗,他的拳头就会像雨点般落下。

    继父的身材很健壮,虽说已步入中年,但似乎还有一股蛮劲。那力气就算年轻小伙也自愧不如。听说他年轻时经常锻炼,还曾见义勇为过,救了一个落水儿童。边远不止一次听他吹嘘过。不过没人知道真假,那或许只是他酒后的胡言乱语。

    一般男人到中年,都会与酒为伴,酒是他们这种人最好的朋友。这个年纪的人,有着许多不堪,而酒精能有效麻醉他们的神经,从而消除这种不堪。三杯酒下肚,他们会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窝囊;五杯酒下肚,他们会感觉自己手中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而十杯酒下肚之后,整个天下仿佛都是他们的。酒对于他们那些中年人来说,好像拥有某种魔力。

    与此同时,他们对于喝酒极为虔诚,有着某种仪式。继父的习惯就是等到晚上,炒一盘花生米,坐在客厅,一边叫边母拿这拿那,一边往嘴里灌酒。偶尔还会有一个助兴节目,那就是把边远从房间里叫出来,对之拳打脚踢。借口一般都是编的,比如嫌他回家时没和自己打招呼、嫌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尊重之类的。总之,要想打边远,借口总能找到。

    这就是继父每晚的喝酒仪式,简单中透着他人的不幸,但他却乐在其中。

    整个家庭的开销,全由边母承担。后者每个月都要把做舞蹈教师的工资交给继父。而这些钱用来做什么,没人知道。他只是从中抽出一小部分,给边远娘俩正常开销,其余的都存到自己的账户里。

    边母一个月的工资可以达到五千左右,加上课后辅导,她每月有将近七千块进账。但到最后,属于边远和她自己的,却只有少得可怜的五百块钱。没人敢问他到底把剩下的钱拿去做了什么,如果这样问,只会招来他的拳打脚踢。

    继父的行踪也是神秘的。他除了每天晚上的喝酒活动,偶尔白天还会出去。每次出门时,他都会愁眉不展,仿佛就要死去的样子;而回来后,却喜笑颜开,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

    一次周末,边远放假在家。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忽听客厅有脚步声和交谈声,听起来好像有两三个人。

    边母上班去了,继父也不在家,按理说除了他自己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继父。他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然后突然朝边远的房间看过来。边远吓得赶忙关上门。其实按理说,此时被他看到也没事。但边远隐约觉得,继父可能正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赶忙钻到床底,隐蔽起来。他想一探究竟。

    不出所料,脚步声渐近。那是他极为熟悉的脚步声,因为那里面透着丑陋和罪恶。声音在门前停住,门被缓缓打开。

    时间瞬间凝住。边远屏住呼吸,不敢做声。几秒后,门被重重地关上。脚步声渐远。

    “那崽子不在家。没事儿。”

    继父野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在和什么人对话。

    边远从床底下钻出来,趴到门边,侧耳倾听。

    “准不准成?”

    “你要是问这个的话,我们马上就走。”一个人强硬地说道。“我们都来了,你还说这话。不想买早说!”

    继父似乎有些着急了,他用挽留的语气对那人说道:

    “别别别,哥几个别生气,我就是问问。你说我钱大把大把地花着,万一不准成,我不就黑天走道儿,瞎了么。”

    边远判断出,除了继父,应该还有不止一个人。果然,一个与刚才不同的声音传来。

    “既然想买,就摆出一个好态度。知道不?!”

    “是是是,刚才是我多嘴。”

    一个耳光声传来,继父似乎抱歉似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得了,拿钱吧,讲好的,一共两万。”第三个声音传来。

    边远已经确定,门外算上继父,共有四人。

    他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确认没被发现后,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继父从怀里掏出两沓钱。离老远就可看到,钱上有记号。那正是边母任教的舞蹈班的记号。原来,每个月边母交给他的工资钱,他都用在了眼前这个不明所以的勾当上面。

    不待他把钱交过去,一个人就把钱抢了过来。那人撕开纸带,开始查钱。

    “不用查了吧。一沓一万,两沓,一共两万,一分不少。”

    “真能废话。”查钱的人喊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偷摸抽出去两张?”

    继父像是被教训的喽啰,瞬间默不作声。

    半晌,钱查完。另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两个塑料小袋。距离有些远,边远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两万块就这么两袋?!”继父直勾勾地盯着那两袋东西,突然喊道。

    第三个人走上前去,猛地打了他一记耳光。“吵吵什么吵吵!念你以前给我们做了不少事,给你两袋算照顾你了!要不然,半袋都没有!两万块就想买这么俏的货,你咋那么能做梦呢?!”

    那人又朝继父脸上打了三记耳光。后者招架不住,往后闪退,摔倒在地上。

    强弱分明。继父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只得任那三人摆布。

    一人把两个小袋子摔在继父脸上,然后招呼另外两个人离开。他们走到门口,忽然又折回来。带头的人在继父旁边蹲下。

    “喂,你确定你家现在没人吗?”

    “我确定……”继父卑躬屈膝的样子,边远真是头一回见。

    “那还行。”带头的人恶狠狠地说道。“希望你家里真得没人。今天之所以来你家交易,我们就是信了你的话。”

    继父慢慢爬起来,带头的人再次把他推倒。

    “如果今天我们的交易被人发现了,换句话说,我们如果因为你暴露了,你记着,我诛你九族。”带头的人语气平静,但其中深不可测。

    说罢,三人离开。

    继父终于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地上的两个小袋子,揣在怀里,然后回到他和边母的卧室,关上了门。

    边远基本可以断定,那两个小袋子里装的就是某种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言语中透漏出来的词汇不断佐证着他的这个判断。他感到一股凉风从背后飘过。继父在他心里,俨然就是一个魔鬼。

    不过,比起思考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脱身。他不能继续在房间里待着,不然继父会产生他一直在房间里的怀疑。

    此时客厅没人,这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边远穿好衣服,透过门缝确定客厅没人后,悄悄走出房间。

    他脚步轻盈,缓慢地推开铁制的房门,走出去,又轻轻把门关上。

    街上的风不凉不燥。他只能等到晚上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