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深褐色瞳孔
中午的时间倏忽而过，张子浩不知不觉在食堂的餐桌上睡着了。所幸，没有被人发现。在一片腻热和梦魇中，他惊醒过来。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见到了于令菲。就在他要奔过去抱住她的时候，她的身后却突然闪出赵天斌和遗留物的影子。那两个恶魔把天使一般的于令菲撕得粉碎、大卸八块。张子浩狂奔的脚步戛然而止。于令菲的鲜血在地上不断蔓延，逐渐流到他的脚下。他只觉一阵呼吸困难，就像有人在背后用绳子死死勒住他的咽喉。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身处食堂，而餐桌上的哈喇子早已淌了一整滩。
他慢慢坐起来，整理一下杂乱的头发，然后用手抠了抠略带杂质的眼角。他就像个经过手术全麻后逐渐苏醒过来的病人，一点一点恢复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几十秒后，他终于想起了一切。他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食堂睡着、也记起了自己在食堂看到了什么。他转而又去回想刚刚那个充斥着他整个大脑的恐怖梦境。但奇怪的是，那个几分钟前还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此时却变得极为模糊。他努力回忆，争取想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终究一无所获。他忘记了刚才那个梦为什么恐怖，也忘记了刚才那个梦为什么让他痛苦不堪。他唯一记得的，是梦里出现了于令菲的影子。
想到这里，他感觉一阵无奈。是的，他的大脑里除了于令菲，已经别无他物。如果找不到于令菲，完不成心中的执念，他估计自己可能会就此染上某种癔症。下午已经开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一定要赶在今晚放学前找到于令菲。
食堂里寂静无声。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外面的鸟鸣声和树叶婆娑声。张子浩偷偷观察周围的动静，确认无人后，弯腰朝着食堂门口迂回过去。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食堂门口，再次扭头查看，然后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离开食堂，来到操场，世界顿时明亮了许多。虽说此时的天气仍旧阴沉，甚至比上午还要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比起食堂里的闷热，这里凉快很多。和上午的冷清相比，此时此刻，操场上有了人的声音。张子浩紧紧靠在楼房的墙壁边，探头观察动静。他发现操场上有四伙人。这四伙人都在规规矩矩地站着。每伙人前面，都有一个老师模样的成年人在训话。他瞬间明白，这些人是在上体育课。不过，知晓了这点，他觉得毫无用处。于令菲应该不会在这几伙人中间。因为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以他今天的运势来看，诸如此类的巧合就更不可能发生了。他觉得，于令菲肯定还在教学楼里。她所在的班级肯定在教室里上课。他还得去教学楼里展开搜寻工作。
他依旧紧贴着楼房墙壁，不敢有所动作。操场上除了那四伙人，别无他人。现在横穿操场回到教学楼，简直就是找死，肯定会被发现。他只能等待四个上体育课的班级解散之后，再偷偷出去。他叹口气，索性坐在地上，等待时间的流逝。楼房前面还有一小片草，虽说不高，但或多或少也能起到遮掩的作用。待在这里也挺安全，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半节课，也就是二十分钟悄然过去，四伙人陆续解散。四个体育老师齐刷刷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他们应该是完成了一节课的教学任务，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之后，返回办公室。而那些学生则像撒欢的牛羊，在操场上蹦跳起来。他们有的成群结伙打篮球、有的两两一对打羽毛球、还有的一大批人打排球。几个男生在一旁掷沙包，而另外几个女生则在跳皮筋。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张子浩看着眼前的学生，不禁觉得，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上过体育课了。热爱学习的他，每逢体育课，都窝在班里不肯出来。他觉得，手中的笔要比篮球有趣，而面前的书本也要比沙包好玩得多。他觉得琳琅满目的参考书就是自己的伙伴，而大大小小的错题本也是自己最忠实的朋友。至少昨天，他还对这一切都深信不疑。但此时此刻，当他躲在角落里静静地欣赏其他同龄人玩耍的时候，他渐渐发现，长久以来，自己好像冷落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冷落的东西对青春来说，是那么重要。这些可贵的东西一旦在特定的时间内不去珍惜，那么就将一去不复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青春是不完整的。不但不完整，简直到了残破不堪的程度。如果上帝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视学习如生命吗，还会冷落这些宝贵的东西吗？他不得而知。他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农家孩子，对未来的一切都捉摸不透、疑惑不已。
不知不觉中，他再次陷入到思绪之中无法自拔。他努力让自己的意识转回到现实之中。他不能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了。操场上的学生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玩着手中的游戏，无暇顾及周遭的情况。这是个好机会。他缓慢起身，准备借此掩护，横穿操场，回到教学楼。
就在他起身准备抬脚的时候，旁边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当这股阻力通过手臂上的神经细胞传到他的大脑皮层的时候，他不禁暗自绝望。他一动不动，没有转头。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旁边拽着自己的人应该是某个主任或领导。可能此人碰巧在周遭活动，看到了靠在楼房墙壁边鬼鬼祟祟的他。一瞬间，张子浩觉得，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于令菲，今天自己能不能完好无缺地离开临风初中，都是个问题。
他准备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他仍旧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嘴里示弱般说道：
“对不起主任，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我今天来，只是来找人的……我真得没什么不良企图……”
他等待着身旁人的回答。就在他做好被训斥一番的准备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悄然飘过。
“张子浩，你咋的了，不认识我了？”
他一愣，在脑海里仔细思索这句话的内容，以及其本身的特质。他突然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张子浩是谁，但转念一想，他才发觉，张子浩就是自己。除此之外，不看内容，单从这个声音来看，他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属于谁。如果某个人或某件事经常充斥在一个人的思虑之中，那么有朝一日那个人或那件事真得出现或上演，当事人就反倒会觉得非常陌生。
“喂，把头转过来。一年多不见，咋还不敢看我了？”
说着，这个声音的主人伸出手，把张子浩的脸掰了过来。后者就像个提线木偶，任凭此人的操纵。张子浩转过头，双眼不偏不倚，正好与那个人的眼睛对视。
他看到了那对深褐色的瞳孔。
他慢慢坐起来，整理一下杂乱的头发，然后用手抠了抠略带杂质的眼角。他就像个经过手术全麻后逐渐苏醒过来的病人，一点一点恢复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几十秒后，他终于想起了一切。他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食堂睡着、也记起了自己在食堂看到了什么。他转而又去回想刚刚那个充斥着他整个大脑的恐怖梦境。但奇怪的是，那个几分钟前还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此时却变得极为模糊。他努力回忆，争取想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终究一无所获。他忘记了刚才那个梦为什么恐怖，也忘记了刚才那个梦为什么让他痛苦不堪。他唯一记得的，是梦里出现了于令菲的影子。
想到这里，他感觉一阵无奈。是的，他的大脑里除了于令菲，已经别无他物。如果找不到于令菲，完不成心中的执念，他估计自己可能会就此染上某种癔症。下午已经开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一定要赶在今晚放学前找到于令菲。
食堂里寂静无声。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外面的鸟鸣声和树叶婆娑声。张子浩偷偷观察周围的动静，确认无人后，弯腰朝着食堂门口迂回过去。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食堂门口，再次扭头查看，然后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离开食堂，来到操场，世界顿时明亮了许多。虽说此时的天气仍旧阴沉，甚至比上午还要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比起食堂里的闷热，这里凉快很多。和上午的冷清相比，此时此刻，操场上有了人的声音。张子浩紧紧靠在楼房的墙壁边，探头观察动静。他发现操场上有四伙人。这四伙人都在规规矩矩地站着。每伙人前面，都有一个老师模样的成年人在训话。他瞬间明白，这些人是在上体育课。不过，知晓了这点，他觉得毫无用处。于令菲应该不会在这几伙人中间。因为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以他今天的运势来看，诸如此类的巧合就更不可能发生了。他觉得，于令菲肯定还在教学楼里。她所在的班级肯定在教室里上课。他还得去教学楼里展开搜寻工作。
他依旧紧贴着楼房墙壁，不敢有所动作。操场上除了那四伙人，别无他人。现在横穿操场回到教学楼，简直就是找死，肯定会被发现。他只能等待四个上体育课的班级解散之后，再偷偷出去。他叹口气，索性坐在地上，等待时间的流逝。楼房前面还有一小片草，虽说不高，但或多或少也能起到遮掩的作用。待在这里也挺安全，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半节课，也就是二十分钟悄然过去，四伙人陆续解散。四个体育老师齐刷刷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他们应该是完成了一节课的教学任务，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之后，返回办公室。而那些学生则像撒欢的牛羊，在操场上蹦跳起来。他们有的成群结伙打篮球、有的两两一对打羽毛球、还有的一大批人打排球。几个男生在一旁掷沙包，而另外几个女生则在跳皮筋。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张子浩看着眼前的学生，不禁觉得，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上过体育课了。热爱学习的他，每逢体育课，都窝在班里不肯出来。他觉得，手中的笔要比篮球有趣，而面前的书本也要比沙包好玩得多。他觉得琳琅满目的参考书就是自己的伙伴，而大大小小的错题本也是自己最忠实的朋友。至少昨天，他还对这一切都深信不疑。但此时此刻，当他躲在角落里静静地欣赏其他同龄人玩耍的时候，他渐渐发现，长久以来，自己好像冷落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冷落的东西对青春来说，是那么重要。这些可贵的东西一旦在特定的时间内不去珍惜，那么就将一去不复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青春是不完整的。不但不完整，简直到了残破不堪的程度。如果上帝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视学习如生命吗，还会冷落这些宝贵的东西吗？他不得而知。他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农家孩子，对未来的一切都捉摸不透、疑惑不已。
不知不觉中，他再次陷入到思绪之中无法自拔。他努力让自己的意识转回到现实之中。他不能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了。操场上的学生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玩着手中的游戏，无暇顾及周遭的情况。这是个好机会。他缓慢起身，准备借此掩护，横穿操场，回到教学楼。
就在他起身准备抬脚的时候，旁边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当这股阻力通过手臂上的神经细胞传到他的大脑皮层的时候，他不禁暗自绝望。他一动不动，没有转头。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旁边拽着自己的人应该是某个主任或领导。可能此人碰巧在周遭活动，看到了靠在楼房墙壁边鬼鬼祟祟的他。一瞬间，张子浩觉得，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于令菲，今天自己能不能完好无缺地离开临风初中，都是个问题。
他准备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他仍旧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嘴里示弱般说道：
“对不起主任，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我今天来，只是来找人的……我真得没什么不良企图……”
他等待着身旁人的回答。就在他做好被训斥一番的准备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悄然飘过。
“张子浩，你咋的了，不认识我了？”
他一愣，在脑海里仔细思索这句话的内容，以及其本身的特质。他突然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张子浩是谁，但转念一想，他才发觉，张子浩就是自己。除此之外，不看内容，单从这个声音来看，他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属于谁。如果某个人或某件事经常充斥在一个人的思虑之中，那么有朝一日那个人或那件事真得出现或上演，当事人就反倒会觉得非常陌生。
“喂，把头转过来。一年多不见，咋还不敢看我了？”
说着，这个声音的主人伸出手，把张子浩的脸掰了过来。后者就像个提线木偶，任凭此人的操纵。张子浩转过头，双眼不偏不倚，正好与那个人的眼睛对视。
他看到了那对深褐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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