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鲜为人知的叙述（四）
张子浩说到这里，眼圈不禁微微泛红。边远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得感情流露。经过短暂地分析后，他觉得，张子浩应该是动了感情。
“我那些兄弟们，都和我差不多大，有的甚至比我还要小。他们都是家里的独生子，是家里的希望，家里的宝贝。可是他们却为了我这个老大，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当我意识到局势已经失控的时候，为时已晚。滕伯健的手下像一匹匹饿狼，凶猛地扑向我的兄弟们。我方显然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们还是小瞧滕伯健了。也是从那次开始，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在社会上混，没有什么是下不去手的。只有刀刀见血，才能让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滕伯健向他的手下灌输的思想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种亡命之徒的思想。而我给我的手下灌输的却是——差不多就得了、别闹出人命的老实人的思想。由此，哪方有强者的运势，就显而易见了。总得来说，作为一个新手，我还是低估了我所要踏上的这条路的风险。”
“后来，不知道谁报了警。警车的鸣叫声逐渐接近。滕伯健像一只狡猾的兔子，吹了个口哨，带着手下跑了。周末上午的小树林里，此时只有我和我的兄弟们。救护车随之赶到，将伤者送往医院。最后，经过统计，此次斗殴事件，共造成三死十五伤。毫无疑问，三位死者都是我的兄弟。而伤者里面，双方的人都有。我们的这一仗，可以说是败得体无完肤。”
“那次斗殴事件，一度震惊了整个滨华市。在滨华这个地界，已经很久没发生过性质如此恶劣的斗殴事件了。警方抽调了几乎所有的精干力量，对这起群殴事件展开了调查。像我们这些混社会的，你知道，难免跟警察打交道。我当时看到警方如此强大的阵势，说心里话，没怎么害怕。因为，总会有人替我顶罪的。这一点，相信你也有所耳闻。一帮情况下，如果事情重大，小弟就会替老大顶罪。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那段时间，警察三番五次来这里，询问了很多与斗殴事件有关联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斗殴的两方的老大，一个是我，一个是滕伯健。但是，没人敢说。不久后，滕伯健手下的一个小弟，主动去公安局自首，替他顶了罪。我手下的一个小弟，也替我顶了罪。就这样，虽然案件重大，但我和滕伯健，做为两位始作俑者，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那次斗殴事件带给我们的损失，充其量就是损失几个人罢了。”
“如果非要说谁输谁赢，很明显，在这场较量中，我输了，滕伯健赢了。从那之后，我又恢复了装孙子的状态。滕伯健没少找我麻烦。那些细节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大丈夫落魄时，难免会吃尽各种苦头。从那以后，我在明面上表现出一种没有野心、甘做病猫的样子，背地里，仍旧在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怎么说呢，我觉得失败也是件好事。最起码那次在小树林里的斗殴，让我明白了黑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被滕伯健那个混蛋完全控制住。总有一天，我还会伺机反抗。那段日子，我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态顽强地生活着。”
边远时而一动不动地听着，时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子浩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道：
“说了这么多我的事儿，现在终于要说到我那个名叫孙麦的同桌了。”
“嗯，请讲。”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们在教室里上着自习。这时，四五个男生突然冲了进来，直奔我的座位。我知道，他们是滕伯健的人，估计又是来羞辱我的。我已经习惯了。自打斗殴事件之后，我无数次地遭受过他们的羞辱，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那天，他们在攻击我的同时，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我的同桌孙麦。”
“其中一个男生拍拍孙麦的脑袋，说他挺有意思。孙麦厌恶地把那人的手拿开了。于是，那伙人恼羞成怒，抓起孙麦的衣领，把他拖到了走廊。随之而来的，是一顿暴揍。孙麦是个好学生，他从来没被不良分子欺负过，那天是第一次。那伙恶人走后，班里的同学赶忙跑出去，把躺在走廊里浑身是伤的孙麦背回了班级。”
“从那以后，那伙人好像导弹瞄准了目标一样，三番五次地来骚扰孙麦。而后者，只能选择隐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三中是那伙恶人的天下。如果不忍气吞声，等待他的，就只能是毒打。但是，有些时候，就算忍气吞声也没用。对于孙麦的遭遇，我深感愧疚。因为他是我的同桌，所以他受到了牵连。这就是我的愧疚所在。慢慢地，那伙人施加在孙麦身上的恶劣行径逐渐变本加厉。甚至有一次，他们还当众把一泡屎扣在了他的头上。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但孙麦还是忍了下来。久而久之，我看不下去了。一次，我跟孙麦说，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他拒绝了。我让他加入我们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改变。如果不思改变，永远做一个弱者的话，就会永远被欺负。后来，我不止一次地请求他加入我正在秘密组建的团队。他都无一例外地拒绝了。劝说不成，我也只好作罢。”
“不久后，我最不愿意想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差不多是在那伙人第一次欺负孙麦之后的两个月，孙麦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发现尸体的，是他的患了严重哮喘病的爷爷。孙麦是上吊自杀的。他的卧室里有一根房梁。他把麻绳套了一个圈，把头伸进去，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事情发生后，人们的目光当然全都对准了学校。可是，结果你也知道。面对媒体的镜头，三中的校长，就是那个姓齐的混蛋，一个劲儿地说本校向来是会关注学生们的内心健康之类的话。总之，就是在撇清责任的同时，还顺便给学校做了一通电视广告。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三中校领导和校内外的邪恶势力，都是相互勾结的。只能说，孙麦死在了这个时代的手里。”
张子浩突然不断地咳嗽起来。伴随一阵咳嗽声，边远陷入了沉思。
“我那些兄弟们，都和我差不多大，有的甚至比我还要小。他们都是家里的独生子，是家里的希望，家里的宝贝。可是他们却为了我这个老大，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当我意识到局势已经失控的时候，为时已晚。滕伯健的手下像一匹匹饿狼，凶猛地扑向我的兄弟们。我方显然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们还是小瞧滕伯健了。也是从那次开始，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在社会上混，没有什么是下不去手的。只有刀刀见血，才能让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滕伯健向他的手下灌输的思想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种亡命之徒的思想。而我给我的手下灌输的却是——差不多就得了、别闹出人命的老实人的思想。由此，哪方有强者的运势，就显而易见了。总得来说，作为一个新手，我还是低估了我所要踏上的这条路的风险。”
“后来，不知道谁报了警。警车的鸣叫声逐渐接近。滕伯健像一只狡猾的兔子，吹了个口哨，带着手下跑了。周末上午的小树林里，此时只有我和我的兄弟们。救护车随之赶到，将伤者送往医院。最后，经过统计，此次斗殴事件，共造成三死十五伤。毫无疑问，三位死者都是我的兄弟。而伤者里面，双方的人都有。我们的这一仗，可以说是败得体无完肤。”
“那次斗殴事件，一度震惊了整个滨华市。在滨华这个地界，已经很久没发生过性质如此恶劣的斗殴事件了。警方抽调了几乎所有的精干力量，对这起群殴事件展开了调查。像我们这些混社会的，你知道，难免跟警察打交道。我当时看到警方如此强大的阵势，说心里话，没怎么害怕。因为，总会有人替我顶罪的。这一点，相信你也有所耳闻。一帮情况下，如果事情重大，小弟就会替老大顶罪。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那段时间，警察三番五次来这里，询问了很多与斗殴事件有关联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斗殴的两方的老大，一个是我，一个是滕伯健。但是，没人敢说。不久后，滕伯健手下的一个小弟，主动去公安局自首，替他顶了罪。我手下的一个小弟，也替我顶了罪。就这样，虽然案件重大，但我和滕伯健，做为两位始作俑者，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那次斗殴事件带给我们的损失，充其量就是损失几个人罢了。”
“如果非要说谁输谁赢，很明显，在这场较量中，我输了，滕伯健赢了。从那之后，我又恢复了装孙子的状态。滕伯健没少找我麻烦。那些细节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大丈夫落魄时，难免会吃尽各种苦头。从那以后，我在明面上表现出一种没有野心、甘做病猫的样子，背地里，仍旧在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怎么说呢，我觉得失败也是件好事。最起码那次在小树林里的斗殴，让我明白了黑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被滕伯健那个混蛋完全控制住。总有一天，我还会伺机反抗。那段日子，我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态顽强地生活着。”
边远时而一动不动地听着，时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子浩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道：
“说了这么多我的事儿，现在终于要说到我那个名叫孙麦的同桌了。”
“嗯，请讲。”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们在教室里上着自习。这时，四五个男生突然冲了进来，直奔我的座位。我知道，他们是滕伯健的人，估计又是来羞辱我的。我已经习惯了。自打斗殴事件之后，我无数次地遭受过他们的羞辱，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那天，他们在攻击我的同时，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我的同桌孙麦。”
“其中一个男生拍拍孙麦的脑袋，说他挺有意思。孙麦厌恶地把那人的手拿开了。于是，那伙人恼羞成怒，抓起孙麦的衣领，把他拖到了走廊。随之而来的，是一顿暴揍。孙麦是个好学生，他从来没被不良分子欺负过，那天是第一次。那伙恶人走后，班里的同学赶忙跑出去，把躺在走廊里浑身是伤的孙麦背回了班级。”
“从那以后，那伙人好像导弹瞄准了目标一样，三番五次地来骚扰孙麦。而后者，只能选择隐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三中是那伙恶人的天下。如果不忍气吞声，等待他的，就只能是毒打。但是，有些时候，就算忍气吞声也没用。对于孙麦的遭遇，我深感愧疚。因为他是我的同桌，所以他受到了牵连。这就是我的愧疚所在。慢慢地，那伙人施加在孙麦身上的恶劣行径逐渐变本加厉。甚至有一次，他们还当众把一泡屎扣在了他的头上。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但孙麦还是忍了下来。久而久之，我看不下去了。一次，我跟孙麦说，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他拒绝了。我让他加入我们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改变。如果不思改变，永远做一个弱者的话，就会永远被欺负。后来，我不止一次地请求他加入我正在秘密组建的团队。他都无一例外地拒绝了。劝说不成，我也只好作罢。”
“不久后，我最不愿意想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差不多是在那伙人第一次欺负孙麦之后的两个月，孙麦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发现尸体的，是他的患了严重哮喘病的爷爷。孙麦是上吊自杀的。他的卧室里有一根房梁。他把麻绳套了一个圈，把头伸进去，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事情发生后，人们的目光当然全都对准了学校。可是，结果你也知道。面对媒体的镜头，三中的校长，就是那个姓齐的混蛋，一个劲儿地说本校向来是会关注学生们的内心健康之类的话。总之，就是在撇清责任的同时，还顺便给学校做了一通电视广告。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三中校领导和校内外的邪恶势力，都是相互勾结的。只能说，孙麦死在了这个时代的手里。”
张子浩突然不断地咳嗽起来。伴随一阵咳嗽声，边远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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