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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直面

    时方恍惚的睁开眼,自己置身一片黑暗,身体轻飘飘的,他伸手想去摸索四周,却发现什么也抓不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终于醒了。”

    声音很熟悉,是馆长的声音。

    “馆长,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睡觉吗?”

    “对,理论上你的身体在睡觉,怎么说呢,你就当作是托梦吧。”

    “这个梦一片漆黑呀,啥也看不见。”

    “能听见声音就够了,一会儿我把叶诚带进来,有什么要汇报的,要问的你直接和他交流,我还有事儿,先撤了。”

    “诶,馆长…”时方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四周只剩下无边寂静的黑。

    好嘛,愈发超自然超科学了,简直就是玄学,这个领带究竟还有多少“魔法”。托梦?这是灵魂出窍嘛?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但只要想做出动作,还是可以做出来的,此刻仿佛置身于虚无缥缈的黑洞里。

    过了大概五秒,叶诚的声音出现了。

    “进展如何。”

    “算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投诉的地方碰到了熟人。”

    “谁。”

    “林阿姨。”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她过得好吗?”

    时方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至少我觉得她在用心的面对生活。”

    “那就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找到顾怀意现在的住处吧,得先搭上话,我来的时候很凑巧,马上又到烟火大会了,我想在同样的场景下也许可以问出更多信息,以及胡雅婷也要拜访一下。”

    “听上去很有逻辑,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你真的确定是他杀的你吗?”

    “确定,因为他把我推下后,我就再也没醒过来了。”叶诚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气愤。

    “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的真相和你所说的有出入,或者说还要和阿姨汇报吗?”

    “首先,我不觉得会有出入,其次如果,当然我也说的是如果,如果真的只是意外,就不要告诉她了,因为本来在她的印象里我就死于意外,何必过了这么多年再强调一次呢。”言语之间,时方听出来叶诚带着些怨气。

    “也是哈,那样也很难开口,既然这样我没什么问题了。”

    叶诚没有回答,四周的黑暗被远处的一束光渐渐吞噬,时方缓缓睁开眼,自己还躺在床上,刚刚的一切都是梦里的对话。

    这要是天天睡觉都有一次,那肯定要神经衰弱了,唉,可惜了这么好的环境,要是单纯来这儿旅游也挺不错的。

    回想梦里的对话,时方心里还是有些疑问,如叶诚所说被顾怀意推下后他就没了意识,但他怎么确定后面没有什么其他意外性事情才导致他的死呢?以及,对馆长和叶诚说的那番话

    “如果她认为你的这个所谓的意外,就是她照顾不周的关系,她会不会更加内疚,你希望看着她一直活在自责中吗?”

    嘶,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逝者已逝,何必纠结这所谓的结果,最切实的结果就是死了,时方觉得,如果说站在林阿姨角度考虑,反而告诉她自己儿子被人杀害的受伤程度要远高于死于意外。

    作为母亲,她怎么会忍心听到自己儿子是承受着他人的恶意死掉的吗?那样只会更痛苦吧,意外死亡她只背负了一重的痛苦,而恶意致死,她不仅背负着失去爱子的痛苦,她还要承受着追凶的痛苦,但这么一想,好像馆长的话又说得通了,可是告诉她凶手是谁,真的可以缓解一些痛苦吗?

    不会吧,因为对她来说,她面对的是已经那样辛苦的儿子,最后是带着他人的恶意,以最无情的手法死掉,这何尝不是加重了她的痛苦。

    翻来覆去,时方想了很久,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完成,如果调查结果和叶诚所说一致要和林阿姨说明真相的要求。

    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天先找到顾怀意再说。很快时方又睡了过去,这次是真的睡了过去。直到早上十点半,他才惺惺然睁开眼,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时方伸着懒腰,立刻调整好精神状态,今天还是有很多事儿要做的。

    林阿姨这会儿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了。时方留了一张纸条,意思是自己中午不回来了,他想在附近多看看,顺便再尝一尝当地美食。

    青砖遍地,在炎炎夏日,给每条小巷子都带了些许的凉意。时方漫步在巷子里,寻找一个同龄人,咨询一下顾怀意,毕竟是个小山村,加上昨天体验到的是那样一种人文环境,即便不熟,应该也能知道些什么吧。

    很凑巧,时方路过一家小卖部,看店的刚好是一个看着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青年,正在恶狠狠的操作着手机。

    看来是在打游戏啊,应该不太喜欢被打扰吧,现在大多的年轻人都是这样,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都不希望被打扰,因为他们很少认真,所以即便是打游戏,或者干的不是什么正事,只要认真了,还是不打扰的好。

    时方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假装观察四周等待着他的游戏结果,终于看到他舒展的眉头,时方猜测,应该是赢了,他迈步走进去。

    “老板,买瓶矿泉水。”

    “哦哦哦,好,一块钱。”

    也就是这里才会保持这样亲民的价格了吧。

    估计是打赢游戏让年轻人很开心,他还主动询问时方是不是来旅游的。

    “对,老板好眼力呀,这怎么看出来的。”这时候最应该顺着他说,边说时方边拧开瓶盖,一股清凉还有些甘甜的水流进喉咙,刺激着全身,刚才路上积攒在身上的暑气已全部消散。

    “害,我们这儿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脸看的生的大多都是外地来旅游的。”

    “也是哈,诶,对了老板,和您打听个人。”

    “你说。”

    “叫顾怀意,你认识吗?”

    “顾怀意。”青年人喃喃道,然后打了个响指。“谈不上认识,但听说过,他在巷子头儿开了个小旅店,好像叫诚意宾馆,也不知道为啥叫着名字,这几年干的不错,算得上村里数一数二的了,而且有个好看的媳妇儿。”青年人脸上立刻浮出笑意。

    “是嘛,太好了,我就是来找他的,我是经朋友介绍来这里的,他跟我说刚好他朋友在这边有个店,所以我来投奔的。”万能的句式,万能的“朋友说”。

    “挺好,他那里环境也不错,诶,怎么没见你带着行李呀。”

    “害,我把他放村口了,想着先进来看看,带着行李太累赘了。而且我听朋友说了,这里民风淳朴,也不会丢。”应该比较合理吧,时方在心里问自己。

    “哈哈哈哈,没错,但可得小心村口的那个算命的老瘸子,他精神不太正常。”青年人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啊,看不出来呀。”

    “那肯定,高级的疯子都不容易看出来,但我们村里都知道他有点儿问题,我听老一辈人说啊,他小时候得了场病,脑袋的病,具体也不清楚,反正就不太好。然后娶了个婆娘对他也不好,嫌他这嫌他那的,后来那个婆娘仗着他看不见,还经常往屋里带人,你懂的哈。”老板说到这儿还向时方挑了下眉。

    人果然一说起八卦,就特别有精神。这会儿要抓把瓜子坐路边,就特别像两个串闲话的大妈了。

    他继续说:“最后被他发现,结果婆娘家的人倒打一耙,带着好多人把他打了一顿,腿就是那时候瘸的,后来婆娘一家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再后来他就疯了,天天神神叨叨的,说自己能掐会算,村里的干部一看这情况,就干脆给他支了个摊,让他每天坐在村门口,说是摆摊其实就当石狮子一样放那儿摆着,只要不惹麻烦就行。”

    “这样啊,那还挺可怜的。”

    “可怜啥呀,人这样的条件都娶过媳妇儿了,那样都…是吧。”老板又略有深意的冲时方挤眉弄眼,时方明白其中深意,那样的人都能洞房花烛,自己却还含苞待放。时方噗嗤一乐,拍着青年人肩膀安慰他道:“会有的,会有的。”然后留下他一个人在柜台上发愁,走出小卖部。

    沿着巷子一直往里走,终于看到了目标“诚意宾馆”。这名字倒是直接,但应该也有怀念故人的意思吧,谁知道呢。

    走进前台,一个颇有气质的女人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您好,欢迎光临,您是来住宿的吗?我们这儿环境很好的,还可以自己选择房间。”她滔滔不绝的的介绍着。

    时方不忍打断,等她又介绍完价格后,才找到缝隙塞了句话进去:“我是来找顾怀意的。”

    女人听闻先是一愣,转而又摆出职业的笑容:“您找我们老板是?”

    “我是你们老板远方的一个朋友,来和他谈一谈合作的事情。”时方很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哦哦哦,您请跟我来。”女人带着时方走到前台后面,走到后面的小院子,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看上去像是把四合院改的宾馆。

    沿着走廊转了几个弯后,在一个靠角落的地方是老板的办公室,女人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应允的声音后,女人拉开门,向时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时方也装作自己真的是来谈合作的老板样子,自然的走了进去。

    顾怀意正在写着什么东西,看见一个陌生人进来,他警惕的站了起来,时方看见顾怀意第一眼,就想起了叶诚说的话“等你看见他的时候,你会发出“哦,原来长这样啊”的感慨。

    原来长这样啊,确实很有记忆点,但并非是丑的意思,就是你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很抽象,五官拼凑在一起很得体,但总和只听名字幻想出的样子有些偏差。

    时方先伸出手,“顾总,你好你好,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江湖上聊天的招数,不管见没见,先说好久不见,表明一个亲切的态度,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即便没见过,也不至于赶出去。

    “您好,您是?”

    时方一脸神秘的小声说:“法不传六耳。”顾怀意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冲前台摆了摆手,前台女人微微欠身后,向后倒退着并把门关上。

    “我叫时方,这次来呢,其实是想向顾总询问一个人,叫叶诚,不知道顾总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说完时方等待着顾怀意做出反应,直接的这样单刀直入一定会让他很惊慌,就是要这样的惊慌才方便接下来的攻心策略。

    顾怀意听到这个名字后,身体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啊,叶诚是我朋友。”顾怀意长叹一声。

    没想到这么诚实呢,挺好省不少事儿。

    “啊,那就好办了,那您能联系到他吗?”

    “我能问一下,你是他的什么人吗?”顾怀意眼神里透露着怀疑的目光。

    “如之前所说,朋友。”时方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姿态,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但此刻必须打肿脸充胖子的演下去。

    “他几年前出了意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从天台上不小心摔下去的。”

    “这样啊。”时方没有表现的很震惊,反倒是冷静的说出这样的结果。

    “可能是命不好吧。”顾怀意出神的看着外面,又想起了从前和叶诚厮混在一起的日子。

    “实话实说我这次来就是来调查叶诚真正的死因的。”时方心想,与其暗中调查,不如直接把问题摊开,让他直面,让他有所警觉,这样在自己的眼皮下也许会露出些破绽,兵法上管这叫打草惊蛇,不对,敲山震虎。

    “时先生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相信他是意外死的,但这就是真相。”

    “顾先生,以我对他的了解,我发誓他绝不可能是以这样愚蠢的方式死掉的。”

    “哼,你的了解?你认识他多少年,我又认识他多少年?你了解他?”顾怀意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对吗?”这些字单独看没什么分量,但经过这样的组合,让顾怀意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反应,主动出击有奇效,就这样直白的告诉他,静观其变。

    顾怀意站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了回去,他拽着脖子上的领带,此刻一定让他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