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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紫阳金丹

    白衣国师陆琰缓步进入书房内室,面容带着老者独有的关切,人未走近,声音已至:“陛下,您又旧疾复发了吗?”

    只见西庆国君承阳帝斜卧软榻之上,原本就赤红的肤色此时更加红胀如猪肝一般,额上却是冷汗涔涔,他再也撑不起在外人面前的君威,浓眉皱作一团,粗喘连连。

    两个肤白貌美的女婢跪于榻前,一人手执檀香扇,无声地替陛下送去徐徐凉风,另一个拿着浸过龙涎香液的巾帕,轻轻替国主拭去额上的汗珠。

    “朕心里烧得厉害,身上也燥热难受……”承阳帝喘息着说道。

    陆国师蹙眉:“陛下没有服用太医送来的膳梨竹叶汤吗?”

    承阳帝虽是病中,但是眉宇间仍显出一股怒意:“那汤药甜不甜,苦不苦,喝了这么多年,咳咳……我这老毛病一点都没好转,今天早上,我直接将那玩意儿泼在了太医脸上!”

    陆国师喟叹一声,和言劝道:“治标容易,治本却难,那竹叶汤虽不能让陛下完全康复,但至少能保证陛下一日无虞。”

    承阳帝此时脸色由红转黑,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天旋地转,耳中鸣响,国师的谆谆劝慰仿佛天外之音,根本听不真切。

    他咬牙切齿,拼着一口气说道:“快,快给我金丹!”

    陆国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紫玉瓷瓶,却未直接递到国君手上,而是略带犹豫:“陛下,这紫阳金丹虽是上品丹药,能清心止痛,益气强身,却也不可多服啊!”

    “朕心里有数!”承阳帝的粗哑的声音中带了一份怒斥的意味。

    陆国师便不再多言,从瓷瓶中倒出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奉于国君手中。

    旁边女婢立刻端过一碗白露茶,承阳帝大手夺过,迫不及待将那枚紫阳金丹用茶水送下。

    金丹带着一股子透心的凉意落入腹中,不到片刻,这位气喘如牛的皇帝立刻紫红之气褪去,脸色渐渐恢复如常,甚至在双眸重新睁开之时,颇有些目光凛然的意味。

    他坐正了身体,挥手让女婢退下,仅留陆国师一人在房中。

    据说是由紫阳山上的得道真人炼制的金丹让这位国君瞬间换了一个人一般,但是承阳帝自己也知道,不过是一时的效用罢了。

    他看着眼前徐徐老者:“不知道朕能否活到国师这般年纪。”

    陆国师躬身说道:“陛下正值盛年,千秋鼎盛,万载昌隆,为何说出如此荒唐之言。”

    承阳帝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陆国师沉默片刻,开口道:“今天陛下并未重罚几位将军,不知是何用意?”

    承阳帝走至书案前随手翻动上面的奏章:“国师觉得我罚得太轻了?”

    陆国师将老迈的身子躬得更低了:“老臣不敢,只是陛下一向赏罚分明,严法治国,才会让西庆在短短几年军纪严明,军力日盛。如今打了败仗都可以轻轻放过,老臣怕今后的将士们回因此懈怠。”

    “国师所言我又何尝不明白?”承阳帝蹙眉道,“只是朝廷的现状你没有看见吗?辞官的辞官,告病的告病,只怕再这么下去,朕手上连可用的人都没有了!”

    “陛下英明神武,群贤毕至,今秋将会举行三年一度的国试选拔,相信会有不少贤能之辈为陛下分忧。”

    “希望如此吧!”承阳帝抚摸着案几上的玉玺,上面金龙盘踞,似要腾云而出,“朕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偏居在这荒蛮之地!”

    他握紧了玉玺上的龙头:“都是造反起家,古羲大陆何其广阔,为何他们几个都分得了肥沃富饶的疆土,却把这黄沙漫天的地方分给我?”

    听见这位皇帝毫不介意地提起先祖篡权的旧事,陆国师嘴角浮现一抹难以觉察的讥讽微笑,但言语上仍然毕恭毕敬:“陛下雄才大略,迟早有一天会打出这大漠,赢得天下。”

    承阳帝撇了他一眼:“只是这一日还得等待多久?”

    “快了,快了!”老国师道。

    从皇帝书房出来,陆国师舒展了一下腰板,仍是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才徐徐前行。

    走至御花园一处偏僻角落,他停下脚步,似是在欣赏一株芭蕉,贴身服侍皇帝的女婢无声出现。

    “以后要提醒陛下按时服药。”陆国师并未回头。

    女婢低声答应,再次无声离去。

    陆国师轻轻把玩着手中紫玉瓷瓶,里面的紫阳金丹只剩下一枚,不断撞击着瓷瓶内壁。

    “快了!快了!”陆国师自言自语。

    一辈子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承阳帝怎么也想不到,让他心火焚烧,彻夜难眠的顽疾正是因为他长期服用紫阳金丹的后果。

    就如同道人方士们服用五石散一般,先时只觉身强体壮,精力充沛,龙虎之力源源不绝,时日久了便会损伤心肺,落下顽疾。

    太医给陛下开的汤药,不过是为了缓解这丹药的作用,不至于过早压垮承阳帝本就虚空的龙体罢了!

    陆国师一路穿过花荫,行至御花园的另一头,只见一个华服青年立于水池之畔。

    “太子殿下在赏荷花吗?”陆国师问。

    西庆国太子董温华闻声身子一震,回头看向这位辅国大臣,眼神中竟有一抹惊惧之色,皇子见到朝臣,反倒不自主地退后了半步。

    他不敢直视陆国师那双殷红的眼眸,低头看向脚下的草地。

    在很多人眼中,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地好运气。

    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宫嫔所生的庶子,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他能够奢想的东西,然而不成想承阳帝所出子嗣不多,前太子莫名死于大火,一位皇子作为质子,客死他国,另外还有两个,一个不知为何,当着群臣直面忤逆国君,另一个因为母家获罪,都不被承阳帝偏爱,反倒是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庶子,竟被国师大人力荐,于去岁封了太子。

    一朝登天,比起激动,他更多的是不安。

    他怕与父皇同处一室,怕父皇询问他功课和骑射,虽然这位国师大人对他一向和颜悦色,但是天生敏感的他知道,他那双眼眸之下,似乎隐藏着很深的东西。

    陆国师见太子殿下低头不语,也不多言,只是慈祥地劝了几句用功读书的客套话,便转身离开。

    这小子,比他父皇要容易拿捏许多,陆国师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