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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误

    一路风霜,踏着春的盎然离去,随着夏的燥热而归。项影生这一趟,耗去了三月时光。刚从长安殿回来,按照惯例又去了兵部报备,才进家门,正要卸下一身的疲惫,却见管家衡叔匆匆跑来。

    衡叔向来很是稳重,这一回的急急忙忙反倒是令项影生觉得有些纳闷。于是边走边问道:“怎么了?衡叔什么事这么急?”说着,脱下披着的风衣递给来者。

    “将军,亦憬公主派了人过来,在前厅等候呢!”

    “亦憬公主派人过来?”项影生一脸惊诧地反问道,而后又急急地追问道,“等了多久了?”

    “有小半个时辰了。”

    项影生听罢,想也没多想,就要径直往前厅去了。

    “哎,将军!”管家从身后赶忙跑上来,边跑边问道,“您不换身衣裳?您这还穿着铠甲呢!”

    项影生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底料为蓝色缎面绣纹,身侧镶满了铜钉……

    这身铠甲还是祖传的。当年父亲被捕前,和着几句话一起,郑重地把它交给了影生。少时听管家提起过,这是太祖时赠予项氏的,以此感恩项家开国的功勋。可惜项影生从未见父亲穿过,以至于自己第一次着这铠甲时,涌上一种难以描述的悲哀。

    这么多年的沉淀,跟随了项氏的祖祖辈辈,上面沾染了多少功绩和腥风血雨,又目睹了怎样的兴衰荣败。项影生这一路的风雪,也许就这样在它的照拂下受着庇佑。

    “将军?”管家轻轻提醒着开了小差的项影生,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哦,”项影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不了吧,就这样去吧。今日去长安殿还符的时候不也是这一身?不换了,别让人家等急了。”

    于是管家也不再说什么,默默跟着项影生来到了前殿。

    贴身侍奉亦憬公主的宋嬷嬷正坐在前厅喝着茶、和一旁的侍女唠着嗑,一看项影生进来了,立马停了嘴,站了起来。

    “宋嬷嬷怎么亲自来了?”项影生知道,眼前的这位,是亦憬身边最敦厚最亲近的人。

    “见过项将军。”宋嬷嬷打量了一眼项影生,极其不好意思地道,“打扰项将军了,我这来的不是时候,您这才刚回来,我就……”

    “嬷嬷您客气了。”项影生温和地笑道,“嬷嬷有何急事?”

    “呃……也没什么大事……项将军家里的家仆不多啊?”

    “是不多。我常年在外东奔西跑的,也实在不需要什么家奴。有衡叔帮忙守着这座祖传老宅,我也很放心了。”说着,项影生感激地看了一眼管家,“不过嬷嬷这样匆忙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旁衡叔听着前面的话,心里暖烘烘的,便顺势扶了项影生和宋嬷嬷坐下,又赶忙添了好些茶水。

    “呃……将军,我这次来,是受了公主殿下的委托。”

    “亦憬公主?”项影生正了正身,赶忙问道,“怎么了?”

    “公主本来想在将军出宫城的时候和将军说个事,在正门等了好久都没见着您,后来才听说将军今日从长安殿里回来时走的是偏门,所以才没有遇上。前段时间陛下命林机大人严守宫城,侍卫管得严,殿下也出不来。这不,只好让我来府上叨扰您。”

    “那倒方是项某不太好意思了。今日从长安殿出来,我去了兵部报备,故走的是偏门。但是未曾想让公主白白在正门口等,还请嬷嬷回禀公主,项某深表歉意。”

    “这本来就不怪项将军,将军您这样客气,倒是见外了。”嬷嬷笑道,“殿下只是想冒味地问一下,陛下和将军您今日在长安殿聊了些什么?”

    “聊了些什么?!殿下怎么会这样问?可是有什么事?”项影生惊问道。

    “没有什么事情,将军不必紧张。殿下只是想问一下而已。”

    “今天……”项影生细细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想到和南宫冕禀报之后他的失魂落魄,想到自己是在元渚的抚慰下才悄悄离开的,项影生不免心里一惊:莫不会陛下出了什么事吧?!

    而一边的宋嬷嬷是一个心极细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项影生的忐忑和不安,心中不禁暗暗忧心,但并不敢贸然询问。

    “……臣……臣……”项影生立时起身,却不知话从何出说起。

    望着面前一脸不知所措的项影生,看着涔涔的冷汗从他的头顶冒出,又想起自家殿下那一副痴情的模样,心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地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开了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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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宋嬷嬷离去的背影,项影生忖度片刻后嗅出了其中不对劲的感觉,霎时又充满了疑惑,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没有细思,立刻冲到马厩,飞身骑上一匹未卸鞍的马便要进宫。

    快马加鞭赶至宫城,极速飞奔到长安殿,却被护都侍卫告知南宫冕已经回了寝宫,并无大碍。一时间,项影生甚是摸不清头脑。

    这些年,自从封了少将军的头衔、和父亲并肩作战过后,作为守护家国栋梁的项影生,已经不太会冲动了。所以,在面朝着那些对他的无视和对项家的漠然的时候,项影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不甘,相反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畏惧;因为无所畏惧,所以很平静。

    但是这天,上一秒的项影生,就是有一种浑身血液沸腾的感觉。

    就像这个年纪的所有热血青年一样,等到冲动劲过去了,项影生也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这般极速前来目的何在。

    既然陛下无事,嬷嬷又何必这样急匆匆地赶至项家来找我?难不成,她来找我的意图,和陛下无关?

    项影生醍醐灌顶般瞪大了眼睛: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来找自己的也该是元渚公公派来的人;今天这个宋嬷嬷,是亦憬身边的……

    那宋嬷嬷那般失落的离去,又是发生了什么?

    项影生的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再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与宋嬷嬷的交谈,也觉察不出什么问题。

    疑云就如一团雪球,越滚越大。可全身又有一种被冷水浇过的感觉,又如同被丢弃在腊月的寒风中般,不能呼吸。有一丝丝的不安感,从脚底涌向大脑,抵达身体各处。却挪不动步子。

    站在长安殿门前的项影生一直愣着,直到巡宫的林机经过时,他还是在那里傻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