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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情义

    正月间,因是传统重大节日,故而无大事,没什么波澜。唯一令人头疼的,便是那北境的局势了。

    对着一封封从北境飞驰送达的军情急报,南宫冕敲着脑袋,深深地叹着气。

    “陛下,宁国公大公子宁潇隐求见。”门外前来报信的,是自元渚公公离退承天殿后,跟随在南宫冕身边的人,曾经跟随南宫冕出征过的副将秦亭。

    沉默少许,南宫冕点头。

    片刻,宁潇隐着一宽袖长衣进殿。

    “宁国公府宁潇隐见过陛下。”宁潇隐躬身习礼道。

    “宁兄客气了,请起。”南宫冕起身上前,带他至偏殿小叙。

    “诶?方才接待我的,可是你当年的那个小副将?”刚进偏殿,宁潇隐见无人在侧,便不管不顾地说道。

    “是他。”南宫冕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你怎么把他给请来了?”宁潇隐毫不客气地坐下道,“元公公呢?”

    “元公公年纪大了,我让他在宫中安养。”

    “那可真是为难他了。他老人家一辈子呆在这深宫里侍奉了这么多年,你要是卸了他的职务,他怕是也不能习惯吧?”

    “我自幼便是由元渚公公带大的,自然不会亏待他。元公公德高望重,这执事公公的位置依旧是他的。”

    “这还差不多,像点样子。”宁潇隐嘴上不饶人,神情却实实在在温和,“不过秦亭是怎么被你找来的?”

    南宫冕笑而不答,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祭典那日我去了趟皇陵,去看桢桢。你知道那时候我遇着谁了?”

    “安临呗。”宁潇隐看都不看他一眼,把烧得“鼓鼓”作响的茶壶从炭架上取下呢,斟了一杯茶,伸手递给南宫冕。

    谁知南宫冕并不接茶,只是严肃地盯着对面那人。

    许久,方才冷峻地说道:“你的主意?”

    “唉,”宁潇隐收回伸出去许久的那只手,自顾自地说道,“我又不是神仙,算无遗策。安临的归处,只是知道罢了。不过呢,我还知道,他这两天还在歧山。”

    “哦,你连他这几日的行踪都知晓,难道这真不是你的主意?”南宫冕故作皱眉状问道。

    “不信就算了。”宁潇隐不看他,偏头细细看墙上的画作,“秦亭的下落应该是安临告诉你的吧?他俩关系那么好……”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样多的?”

    “推测罢了。”

    “推测?那你说,上回你将我送至建邺后便不知所踪,可是又去哪里潇洒了?”

    “潇洒?冕儿你别说笑了。”宁潇隐啜一口自己刚泡好的清茶,回头道,“你无非是想问问我又为你准备了什么对吧?不过,你若是真的能这样想我,倒也好。”

    双目凝视,想想也是有些道理的,心中的坚冰也逐渐融化。放下心中的成见,便还是那最初的情谊。

    “呵,你现在也没时间来管我。北境局势不容乐观,想来你也是颇伤脑筋吧?”宁潇隐不顾对方的神情,继续问道。

    “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南宫冕故意用略微讥讽的语气道。

    “看看,看看你,这腔调!唉!”宁潇隐叹着气,“我好心好意帮你,你这家伙……”

    “帮我?!宁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主意?”南宫冕见他这番论调,便正了正身,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事呢,我会尽力帮你的,”宁潇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不用管。但是北境能撑多久,也非我可以控制。”

    “我不过是想撑到妹妹大婚后罢了,四月初的婚典,北境扛三个月而已。”

    “而已?!”宁潇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倒是轻松,你又何尝不知晓,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一个月都难说。”

    “不是有你吗?”南宫冕微笑着道。

    “你还真把我当神仙了?!”宁潇隐一脸没好气的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过是希望亦憬公主可以顺利成婚。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正是新婚燕尔之时,项影生便要上战场,亦憬又怎么能够接受呢?”

    南宫冕眸色黯淡,低头不语,只是听着。

    “说到底,这是项影生的使命。身为武将,自是与沙场相生相依的,这一点,他们俩都很清楚,只是不说破。听说前段时日亦憬情绪不稳定,想来也是对此有些忧虑。但亦憬既然选择了他,那当然也有需要承受的。至于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又怎么是我们能预料的呢?”

    “可是……”南宫冕想辩解什么,却终是微微张张口,未发出一个音来。

    “有些时候,只能看命数了。”宁潇隐面露幽色,“不过呢,我会努力的,努力撑过四月初。但能不能成功,我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你能帮我,就已经是足够的了。”南宫冕笑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止。”宁潇隐说着,随手就拿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两坛子挂酒,放在案台上,“歧山青松酿,给你的。”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边,却转头又道:“过两天元宵,我家里做了蟹粉团子,你悄悄过来可好?”

    不等南宫冕应答,宁潇隐又自顾自走了,只甩回来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留在茶炉旁的那一人,却呆呆地望着那两挂青松酿,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之前的种种,都是我想多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算计,宁潇隐哪里是那样的人!

    他不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想来是在歧山度过的,不然那歧山内传的独门佳酿,又怎能够被他轻易得到。

    他知道安临在皇陵,无非是在歧山的时候遇到了前去祭拜师长的安临。

    至于行宫中为何有他的人,应该是正如他那时所说的那样吧,真的只是把能够想到的都做了,力求万无一失罢了。

    他也不过是行走江湖多年,与众多能人异士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而已。

    他每一次的出手,不都是为了帮我吗?

    从头至尾,在他的心里,也只是因为情义二字。

    南宫冕端起茶炉上烧滚的烫水,一饮而尽。

    任凭火烧般地灼烈了咽喉,也抵挡不住刷刷流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