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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相濡以沫

    12年转眼就要过年了,雨晴带着峰一起前往她的老家,一个山沟沟里面。

    他们先做着大巴车,两个小时前往苍溪。

    坐在车上,峰看着窗外那一排排的青山,青山之间蜿蜒的河流,在看不见河流的地方又是层层叠叠的远山,一片连成一片,望不到头,看不见边。

    雨晴拉着峰的手,自从峰到了广元,只要两人一出门,雨晴必须拉着他的手。

    他一下子甩开,雨晴又拉住,又甩开,又狠狠拉住,用尽全身力气拉住,看着峰那一声沉重的叹息下沮丧的脸,雨晴非常高兴,嘴里小声的说着:你跑不掉的!

    坐在车上,峰说着:你看着一排排的山,古时候交通不方便,住在这里面该是很绝望吧?

    雨晴若有所思:应该是,反正我小时候挺绝望,一直都想知道每坐山后面都是什么。能不能看到心里面想的一个美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好朋友。

    峰点着头,说道:我也有过,在我们老家就一座山,天晴的时候,可以一直看到那个光秃秃的山上每一个房子,还有山顶的电视信号塔一样的东西。我就一直想翻过去看看,一直没机会,反正我心里觉得翻过山肯定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里说不定天空飞着龙,地上人们养的宠物都是老虎,那里每人都有很多牛,羊,还有好多好多粮食,不过我比较幸运,我没翻过那座山去看看。

    雨晴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呢?

    峰说着:看了就失望了呀,就好像我小时候在黑夜里总是害怕哪里会出现鬼一样,可是当我走过一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虽然不害怕了,可是对于那个地方的想象力也没有了呀。小时候一直都害怕鬼,直到有次自己多次害怕之后,就抱着去看看鬼的心思和目的,往那个黑屋子里面走了进去,结果并没有看到,我还等了很久,周边只有漆黑一片以及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我也就不再害怕鬼了。

    雨晴撇了下嘴:咦,你可真能干,我不敢。

    峰说着:那是你没有破除心魔,心里面那个害怕的东西都还在。就好像我如果去了山的那边去看了之后,百分之百的会失望,那里也许比山这边还要穷,还要破。依然是枯草在风中凋零,土路上坑坑洼洼的,尘土飞扬,曲折的小路和周边的田野,几个破败的房子和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人儿,那些跟我心中的想象肯定差距太大啊,我不想去山的那边,不是因为没有开拓精神,而是因为我有童心和梦想,哈哈

    雨晴笑他:整天真能瞎扯。说完就靠着他的胳膊,在汽车的慢摇节奏中,睡去了。

    到了苍溪汽车站,他们还需要等待一个班车,一个到雨晴家里镇上的班车。在汽车站的时候,峰百无聊赖的在车站等着,抽着烟,而雨晴在班车跟前跟村里的几个老年人在聊着天,雨晴就是有这个本事,峰心里想着,跟那些老年人有啥好聊的,他们不就是吃着别人的新闻和打听着别人的隐私来满足社交需求的嘛?

    不知道为什么,雨晴对于那个愤世嫉俗,特立独行的峰总是很有包容心,甚至是有些崇拜。

    坐在去他们家的班车上,那个司机别人都叫他大胡子,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有长长的胡子,大胡子四十来岁,总是感觉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的表情,上车先不启动,先收钱,每人7块钱。其实都是一个村里的,可是大胡子有一种天生的不可靠近的感觉,峰跟雨晴坐在车上,在颠簸的小路上这次沿着嘉陵江往他们家慢悠悠的摇了过去。一路上嘉陵江的水如一条宝蓝色的玉带,缠绕在群山之中,快到雨晴家里的地方,一个正在修建的水电站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硕大的大唐字样出现在眼前,在江的两边,各种挖掘机,缆车,厂房,集装箱房密密麻麻,上下排列,参差不齐,显示着人定胜天的浩大工程。

    雨晴看的眼睛都直了,问着:师傅,这里在搞撒子呢?

    大胡子没说话,其中一个老太婆说着:这是水电站嘛,亭子口水电站,要搞好几年呢。

    雨晴看着,问道:那水电站建起来,不是要淹不少地方呀。

    大娘说着:那不是,你们以前的学校可能也要淹没掉哦,不过房子要淹的话,国家有赔偿的,我们住在上面的就淹不到了,低下的运气好,国家给钱呢。

    峰心里想着:这大家的想法都一样的啊,对于老百姓来说,能看的到就是那点好处了,在这个地方可不是想着能赔点,改善下住房不挺好嘛

    心里想着,车子已经在通往雨晴家的路上,颠簸的,摇晃的,在山中穿梭着,在某个拐弯的地方,雨晴突然喊着:哎,师傅,就在这儿停下,我要下车咯。

    大胡子一脚急刹,差点把大娘在县城没卖完的菜飞出去,倒是大娘一个铺爬,侧卧在车上。

    峰跟雨晴下了车,留下大娘在车上跟大胡子说着优美的中国话。

    跟雨晴下了车,一脚踩在雨晴从小玩到大的村里的土地上。峰的心里感觉就是:从那遥远的黄土高坡跋山涉水,千辛万苦,跑到东北,飞到厦门,冷在武汉,钻到南京,最后竟然到了这个地方。村里一片安静,班车走后,没有车在路过,这是地球人到了火星还是火星人到了地球。

    雨晴拉了下峰的胳膊,往路边的田地的下边指了下,说道:走吧,先带你去我大爷大婆家吧。

    峰看着杂草丛生的田地,蒙了,问道:往哪里走,你不会是千年的狐妖吧,我都没看见路。

    雨晴拧了他一把,哈哈一笑:你是不傻了,跟我来。

    峰一看,哟,路边有一条非常小的是路非路的小路,路上小石子,杂草,还有旁边长到路上的不知名的野树野草,嘿,如果不带一把开山刀,好像这路还不能走哇。这有点让峰感觉雨晴要带他钻小树林子一样,莫名还有点兴奋呢。

    跟着穿了几步路,看到了一排排整齐的往下的十来个石头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个小院子。院子是正方形的,院子中间也是石头做成,两间房屋,一面是地,穿过那片地可以直接到雨晴家里。但是如果找直接到雨晴家里的路,那需要走另外一边,下个陡坡,穿过别人家院子也能到。

    大爷大婆家的房子竟然是木制的老房子,有着深深的年代感,刚到院子,一只小猫跳了出来,越过峰的腿跑了出去,顺着猫跑的方向看了过去,雨晴看到了大婆。欣喜的喊着:大婆!

    大爷在四川就是爸爸的叔叔辈,但是大爷大婆的年纪也就比雨晴的爸爸大几岁,辈分在那里放着。

    看见雨晴,大婆也很高兴,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喊着雨晴的小名:乐乐,你啥时候回来的?

    走过来就拉着雨晴的手,那是一张充满沧桑老茧的手,一张充满岁月痕迹,劳作痕迹的双手,拉着雨晴,脸上的笑容和柔情透过朴实无华的语言和动作,传递着爱和关心。

    还没等雨晴说话,大婆就说:这位是谁啊?没见过呢。

    雨晴也紧紧拉着大婆的手,笑着说:他叫峰,我耍的朋友。

    大婆仔细看着峰,峰从大婆的眼中也好像一眼看到了雨晴,哦不,乐乐,那从小到大的身影。赶紧喊人:大婆,你好!

    大婆听到峰说着普通话,一时间还听不懂,摆着手,温柔着给雨晴说:还说普通话啊,哎呀,我听不太懂哦。我给你们准备做饭,你们坐到起,耍一会哈

    雨晴赶紧说着:大婆,不着急,不着急,大爷去哪里了。

    大婆说着:他去村委会了,不晓得啥事情。

    雨晴给峰悄悄说着:大爷以前可是村长哦。

    峰看着雨晴,点点头:大爷真能干。

    进了这个木屋的房间,屋子里很暗,做饭的灶台就在屋子一角,一些木头凌乱的堆在灶台边上,屋子另外的一角实在太黑,看不清楚放的什么。倒是屋子中间放了一个大铁盆,中间放着木柴,大婆找了些小柴火,引燃后放在大铁盆中间,在放了几根木柴,一会功夫,火就烧起来了,在寒冷的冬天,一把火烤起来,而且是在家里,那种全身心的温暖根本不是什么空调,暖气能比的,一会的功夫,脸,手,腿,胳膊都发烫。

    跟雨晴开着她小名的玩笑,到了院子跟着小猫玩了一会,他们坐在院子看着院子边上一颗高大的青松数,在接近傍晚的黄昏,在静谧的山村,直挺挺的矗在那里,峰问着:乐乐,乐乐,你说这棵树有多少年了?

    雨晴一巴掌打在峰的腿上,生疼。说着:不许再这么喊我。这棵树跟我一样大,我出生的时候,他们老一辈种的。

    峰瞪着眼睛:这么有意义的一棵树?

    雨晴看着他:是啊,长青的意义,虽然长得慢,但是长的稳,长的结实。寓意不错吧

    峰看着那颗树,想着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象征,看着那个小女孩一起长大,看着那个女孩一步步学会走路,学着第一次拿起铅笔写字,第一次赶着牛在田间地头,第一次拿着成绩回家,第一次考到县城,第一次出远门去大学,然后第一次带着男朋友回到家里。

    如果那棵树会说话,它会跟峰说什么呢?那个一直守护雨晴的那颗树,会跟峰说些什么呢?说着雨晴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心酸?说着多少次在无人的时候,雨晴在树面前祈祷着考出好成绩?说着多少次树听着雨晴诉说无人理解的痛苦和孤独?

    峰心里想到这些,把旁边的雨晴拉了过来,抱在身边。雨晴也没有在说话,两人就这样依偎在那个农家的小院,天空飞过几只不知名的小鸟,落在那颗松树上,脚边那只小猫不断的跟峰的鞋带玩着激烈的斗争,乐此不疲。

    半天,雨晴说着:明年你把户口本寄过来,我们找个放假的一天我找村里把证领了呗。

    峰心头一颤,这,这种做法确实符合他们一贯的主张,结婚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从小到大,峰在他人生中的重大决策都是自己一手操作的,而雨晴也是如此。雨晴考大学,考研究生,找工作,从来没有问过父母的意见,想到了就去做了。

    峰想了想说:好,可是你为什么今天想起这个?

    雨晴缓缓的说:我不想在感情中有什么变数了,我们需要一门心思,一致方向的去努力赚钱和买房子了,先成家在立业吧。

    天慢慢暗了下来,峰看着模糊的脸庞,但是可以感受到坚定的心情。说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恐怕如果结婚,酒都办不起的。

    雨晴说: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我们先领证。这个决定我做了。

    峰没有说话,靠在雨晴的肩头,抱着她,从那刻起,他们的心中就算做一家人了。

    那个过年,雨晴的父母没有回来,他们一直住在大婆大爷家里,吃着农村养的猪肉,那回锅肉和米豆腐的香味,让从来不吃肥肉的峰,都爱上了那回锅肉。雨晴带着峰看了她小时候的学校,那个已经拆成废墟的学校,从他们家走到学校竟然需要花1个多小时,峰亲身走了一遍那个痛苦的山路,肺部的空气总感觉不够用。雨晴还带着峰看了他们家的老房子,那个他爸爸跟她小叔叔一起盖的两间平房,房间已经破败不堪,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是灶台跟大婆家的差不多,都是烧木柴,只是地上是土一样的地面,高低不平。峰觉得自己家已经够落败了,结果雨晴跟他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却有着共同的穷苦经历和锥心的对于穷苦的绝望和奋进。

    看过了雨晴家的那片山,峰更加觉得彼此成了生命中那个最最重要的人,那就让彼此在生命的低谷中相伴着一起前行,就算前路宛若雨晴家面对的黑暗山谷,至少是两人同行,不再孤单。就算他们一无所有,甚至资产是负数,但是莫欺少年穷,麒麟岂是池中物,一跃成龙天下知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会有的。他们那个时候拥抱着彼此最好的爱情,在破败的山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