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沿途化斋
且说师徒三人一路行来，路宿风餐，披星带月，又至酷夏天炎。但见那花尽蝶无影，树高蝉有声；野蚕成茧火，沼内荷叶新。
突一日，三人行至天晚，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
玄奘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处，好像有一人家，我们且去借宿一宵，明日再走。”
猪八戒道：“我老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待我有了力气，才好挑行李。”
孙悟空道：“你这个恋家的呆猪！才离了家几日呐！就心生报怨！”
“老猪我比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猪八戒反驳道：“自打跟了师父这几日，短则忍半日肚饥，长则整日不进水食。老猪我担重苦累啊！你可晓得？”
玄奘闻言道：“悟能啊！你若是吃不得苦，便回去继续当猪精吧！这西行成正果之事从此与你无缘矣！”
那猪八戒听了，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要听了师兄的片面之言，就来埋汰我老猪。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且顺着师父说道肚子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呆猪。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服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与西行成正果之事从此无缘！”
“既是如此，八戒你且起来罢！”玄奘道：“化缘之事还须为师出马，一会儿见了人家，你们别说话。”
猪八戒听得此言，纵身跳起，口里虽然絮絮叨叨的，但也只得死心塌地挑着担子跟上前来。
三人到了路旁人家门前，玄奘下马，孙悟空接了缰绳，猪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在绿荫之下观望。
玄奘见久未来人迎接，便拄着九环锡杖，引着孙悟空先奔入门内。刚进门，便见一老者，斜倚在竹床之上，口中嘤嘤的念着佛。
玄奘不敢高声惊扰，便慢慢的靠过去，轻叫一声：“施主，你听得见吗？”
那老者一骨鲁跳将起来，忙敛衣襟，道：“哎呀！你们怎么私闯民宅呀！”
“不是私闯。”孙悟空道，“你这门压根就没关，敞开着哩！”
“哦！有这等事？”老者道，“你们是自那方来的？进我门来做何？”
玄奘道：“贫僧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奉唐王圣旨上西方大雷音寺拜佛求书。适才，与徒弟二人行至宝方，见天色已晚，意欲投宿一宵，万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那老儿摆手摇头道：“长老啊！去不得，西天路太难行，去不得，去不得。若要求书，往东天去罢。”
玄奘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这老者怎的又说往东行？那东边哪里是盛产小说之地？”
见玄奘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那老者又造起是非口舌，意指孙行空面相凶顽，不愿与二人借宿。
孙悟空性子急，忍不住上前高叫道：“老头儿，你这大年纪了，却全然不懂事。我们出家人远来借宿，你若家窄不待也就罢了，我们自当在树底下坐一夜，不打搅你。但这恶语中伤是个什么理？”
那老者有点怕，扯住玄奘道：“师父，你倒不言语。不过你那个徒弟，长得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像似个痨病魔鬼，怎的如此话多歪理，冲撞我这个年老之人！”
孙悟空放声笑道：“你这个老头儿，忒没眼色！似那些长得俊俏点儿的，叫做中看不中用。俺老孙虽是小了点，但长得颇结实。”
那老者又道：“这么说来，你想必是有些手段。”
孙悟空道：“不敢吹大牛豪夸，也还将就过得去。”
老者再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削发为僧？”
孙悟空回：“俺老孙祖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自小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祸。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一遭，俺老孙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无所不能，怕他甚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倘若府上有甚么妖精，只管开锅与我们吃些斋饭，俺老孙便帮忙安镇。”
那老儿听得这番言语，哈哈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个过路的骗吃和尚。”
孙悟空道：“你妹的，能不能别说得这么直白。俺老孙与师父一路行来，只是路途劳顿，实在有点饿了，方才问你借食一斋。”
“肚子饿了就说饿了，扯东拉西的干啥玩艺。”那老儿道：“看你们也不像啥山贼，那就请进茅舍来整点稀饭咸菜吧！”
玄奘听罢道：“多蒙老施主赠斋之恩，我一行师徒三人有礼了。”
“三个人？”老者诧异，道：“还有一个在哪里？”
孙悟空道：“你这老儿眼花，那门外绿荫下站的不是人是猪？”
老儿果然眼花，他忽抬头细看，只见那猪八戒这般嘴脸，唬得一步一跌，忙往屋里乱跑，只叫声：“关门！关门！妖怪来了！”
孙悟空赶上去扯住他道：“老儿莫怕，那不是妖怪，是我师弟。”
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
此时，猪八戒才上得前来，道声：“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那老猪我可要批评你了。我们丑是丑了，却都有用着哩！”
“的确是有个吓人的用处。”老者畏畏缩缩地道。
师徒三人正在门前与那老者寒碜三际，突见得那庄南边走来了一伙人，两个少年模样，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
且看他们敛衣赤脚，插秧而回。到门前时，看见白马一匹，行李一担，都在他家门前喧哗，不知是甚来历，便一拥上前问道：“你们是做甚么的？”
猪八戒听得问寻，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
玄奘见了，赶紧掩了八戒的恶相，满口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西行路过的和尚。”
那老儿见门口争执，出得门来，搀着老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位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的两个徒弟，脸嘴丑陋了些，却也面恶人善。”
那老妈妈听了，这才扯着两位少年，又领着小孩儿进去。末了，那老者又请师徒三人进内堂稍待。
突一日，三人行至天晚，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
玄奘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处，好像有一人家，我们且去借宿一宵，明日再走。”
猪八戒道：“我老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待我有了力气，才好挑行李。”
孙悟空道：“你这个恋家的呆猪！才离了家几日呐！就心生报怨！”
“老猪我比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猪八戒反驳道：“自打跟了师父这几日，短则忍半日肚饥，长则整日不进水食。老猪我担重苦累啊！你可晓得？”
玄奘闻言道：“悟能啊！你若是吃不得苦，便回去继续当猪精吧！这西行成正果之事从此与你无缘矣！”
那猪八戒听了，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要听了师兄的片面之言，就来埋汰我老猪。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且顺着师父说道肚子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呆猪。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服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与西行成正果之事从此无缘！”
“既是如此，八戒你且起来罢！”玄奘道：“化缘之事还须为师出马，一会儿见了人家，你们别说话。”
猪八戒听得此言，纵身跳起，口里虽然絮絮叨叨的，但也只得死心塌地挑着担子跟上前来。
三人到了路旁人家门前，玄奘下马，孙悟空接了缰绳，猪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在绿荫之下观望。
玄奘见久未来人迎接，便拄着九环锡杖，引着孙悟空先奔入门内。刚进门，便见一老者，斜倚在竹床之上，口中嘤嘤的念着佛。
玄奘不敢高声惊扰，便慢慢的靠过去，轻叫一声：“施主，你听得见吗？”
那老者一骨鲁跳将起来，忙敛衣襟，道：“哎呀！你们怎么私闯民宅呀！”
“不是私闯。”孙悟空道，“你这门压根就没关，敞开着哩！”
“哦！有这等事？”老者道，“你们是自那方来的？进我门来做何？”
玄奘道：“贫僧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奉唐王圣旨上西方大雷音寺拜佛求书。适才，与徒弟二人行至宝方，见天色已晚，意欲投宿一宵，万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那老儿摆手摇头道：“长老啊！去不得，西天路太难行，去不得，去不得。若要求书，往东天去罢。”
玄奘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这老者怎的又说往东行？那东边哪里是盛产小说之地？”
见玄奘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那老者又造起是非口舌，意指孙行空面相凶顽，不愿与二人借宿。
孙悟空性子急，忍不住上前高叫道：“老头儿，你这大年纪了，却全然不懂事。我们出家人远来借宿，你若家窄不待也就罢了，我们自当在树底下坐一夜，不打搅你。但这恶语中伤是个什么理？”
那老者有点怕，扯住玄奘道：“师父，你倒不言语。不过你那个徒弟，长得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像似个痨病魔鬼，怎的如此话多歪理，冲撞我这个年老之人！”
孙悟空放声笑道：“你这个老头儿，忒没眼色！似那些长得俊俏点儿的，叫做中看不中用。俺老孙虽是小了点，但长得颇结实。”
那老者又道：“这么说来，你想必是有些手段。”
孙悟空道：“不敢吹大牛豪夸，也还将就过得去。”
老者再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削发为僧？”
孙悟空回：“俺老孙祖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自小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祸。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一遭，俺老孙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无所不能，怕他甚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倘若府上有甚么妖精，只管开锅与我们吃些斋饭，俺老孙便帮忙安镇。”
那老儿听得这番言语，哈哈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个过路的骗吃和尚。”
孙悟空道：“你妹的，能不能别说得这么直白。俺老孙与师父一路行来，只是路途劳顿，实在有点饿了，方才问你借食一斋。”
“肚子饿了就说饿了，扯东拉西的干啥玩艺。”那老儿道：“看你们也不像啥山贼，那就请进茅舍来整点稀饭咸菜吧！”
玄奘听罢道：“多蒙老施主赠斋之恩，我一行师徒三人有礼了。”
“三个人？”老者诧异，道：“还有一个在哪里？”
孙悟空道：“你这老儿眼花，那门外绿荫下站的不是人是猪？”
老儿果然眼花，他忽抬头细看，只见那猪八戒这般嘴脸，唬得一步一跌，忙往屋里乱跑，只叫声：“关门！关门！妖怪来了！”
孙悟空赶上去扯住他道：“老儿莫怕，那不是妖怪，是我师弟。”
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
此时，猪八戒才上得前来，道声：“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那老猪我可要批评你了。我们丑是丑了，却都有用着哩！”
“的确是有个吓人的用处。”老者畏畏缩缩地道。
师徒三人正在门前与那老者寒碜三际，突见得那庄南边走来了一伙人，两个少年模样，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
且看他们敛衣赤脚，插秧而回。到门前时，看见白马一匹，行李一担，都在他家门前喧哗，不知是甚来历，便一拥上前问道：“你们是做甚么的？”
猪八戒听得问寻，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
玄奘见了，赶紧掩了八戒的恶相，满口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西行路过的和尚。”
那老儿见门口争执，出得门来，搀着老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位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的两个徒弟，脸嘴丑陋了些，却也面恶人善。”
那老妈妈听了，这才扯着两位少年，又领着小孩儿进去。末了，那老者又请师徒三人进内堂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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