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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送李规殿下?

    湖州城御碑巷一处民宅中,被狄仁杰救下的太子李显、越王幼子李规二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都在感叹终于脱离了虎口。

    尤其是李显,生性懦弱的他见到狄仁杰后,顿时有了主心骨,整个人轻松不少。

    直到湖州县令曾泰发现挟持两位殿下的黑衣人尽数被杀,甚至连同疑似幕后黑手的紫袍人也变成了一具尸体,众人才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素有神探之称的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江南道黜陟使狄仁杰摘下紫袍人面具,发现死者竟是刘家庄庄主刘查理。又听得越王幼子李规说刘查理前天夜里便已被灭口,顿时心生警觉。

    “不好!我们中计了!曾泰,马上保护太子殿下离开!”

    惊觉中计的狄仁杰迅速作出安排,只可惜为时已晚。话音刚落下,院外便传来一阵呐喊。狄仁杰猛吃一惊,回头看去,一名卫士飞奔进来道:“阁老,圣人亲至!”

    屋中所有的人都傻了,饶是心志坚定的当朝宰辅狄阁老也一阵失神,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

    “阁老,羽林卫已将小院团团包围,圣人就在院外!”

    狄仁杰怎么也不敢相信,嘴唇颤抖着道:“陛下,怎、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呼叫:“院内的逆党听着,圣人在此,尽速出来投降!否则,羽林卫攻进院中,尔等俱为齑粉!”

    听到三遍圣人在此,哪怕再不能相信,也只能接受此等事实。狄仁杰还在思索应对之法,太子李显已然崩溃。

    李显素来懦弱,再加上有一个如此强势的母亲,显得更加不堪。此次来湖州寻找堂弟李规,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哪成想先为内卫所掳,又被当场抓包,登时精神崩溃。

    一声惊叫,跌坐在椅子里,浑身颤抖着道:“完、完了!全完了!”

    后知后觉的狄仁杰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幕后黑手的算计,跌足叹道:“真是一条毒计啊!殿下,我们上当了!”

    曾泰也六神无主,他才改邪归正,更换门庭,结果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急忙问道:“阁老,我们现在怎么办?”

    狄仁杰咽了口唾沫,细细组织语言:“如果让圣人看到李规与太子在一起,那太子殿下就百口莫辩了。”

    狄仁杰话还没说完,李规便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没人经过任何思索,李规便做出了这个简单而又困难的决定:“狄阁老,您不用说了,祸是因我而起,我一人承担,一定要保住太子殿下!”

    简单是真的简单,只要他李规一死,太子不但无过,甚至可以说有功。可以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法子了。

    困难之处在于,谁又能从容面对自己的死亡呢?

    狄仁杰忠于李唐,想起去年秋天才送走一位正宗的太宗苗裔,今天又要送走一位太宗后裔,不禁眼含热泪。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李规自戕,只可惜一时失察,落进了奸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太子与李规,孰轻孰重?为了李唐神器,为了保住太子殿下,他只能如此说。

    听完李规的话,狄仁杰知晓李规明白了自己的话外音,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一定竭尽全力!”

    听到狄仁杰的保证,一心只想恢复李唐神器的李规再无遗憾,俯身拾起一柄钢刀。

    李显见状惊呼:“李规,你要干什么?”

    李规仰头大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太子殿下,我去了!”

    说罢,横刀自刎。刀锋瞬间割破喉咙,鲜血四溅,李规的身体再无一丝力气,直直向后倒去。只有睁开的双眼,诉说着李规的不甘。

    家仇未报,李唐神器也未恢复,他真的真的很不甘心。但为了保护太子安全,他只能如此选择。

    谁叫李显是太子,而他李规只是越王幼子呢?

    李显失声痛哭起来,这些年,丧命的李氏子孙,太多!太多!为保证他太子之位而丧命的人也数不胜数,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狄仁杰双膝跪倒,伏在地上高声泣道:“送李规殿下!”

    屋中众人也纷纷跪倒在地,送李规殿下。

    再次亲眼目睹李姓子孙死在自己面前,狄仁杰心如刀割。然而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太子的危机还未度过,狄仁杰率先起身离开小院。

    ......

    向后倒去的李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只希望狄仁杰能够履行他的承诺,保住太子,恢复李唐神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规只觉得死亡太过漫长。

    他先是看到屋内众人越来越高,接着又发现屋内众人越来越矮,最后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一柄钢刀跌落在椅子旁,一具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尸体窝囊的倒在椅子上,鲜血流了一地。

    接着他看到院外的狄仁杰在据理力争,慷慨陈词,只为了保护屋内彷徨失措、六神无主的太子李显。

    随后,只见狄仁杰将武皇引入院中,细说事情经过。一番添油加醋的解说,武皇在说出章怀太子故事后,暂息了雷霆之怒。

    太子之位,似乎保住了?

    接着李规看到狄仁杰在刘家庄给武皇唱了一出大戏,揪出了此次事件的元凶首恶,最终还了太子一个清白。

    再以后,李规看到了滴血雄鹰案,当他以为侵夺李唐神器的妖后要命丧自己女儿设下的天雷陷阱之下时,武皇最终因良好的睡前阅读习惯,躲过一场杀劫。

    不禁暗叹狄仁杰多事,你去救她干什么,她是你爹吗?

    接下来,崇州案、蛇灵案、江州案、黑衣社案、漕渠案以及金银奇案等诸多波谲云诡的奇案进入李规的视线。看着狄仁杰抽丝剥茧,剥开层层云雾,最终还原案件真相,李规只觉狄公真乃神人也。

    随后狄公逝世,武皇病重,张柬之联合诸大臣发动政变,迫使武皇还政于太子。

    看到李显再次登基,李规是激动的。只可惜他又失望了,李显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武家活的好好的,拥护他上位的张柬之等人却下场凄惨。

    随后又是几出大戏,太子李重俊景龙兵变失败被杀,李显驾崩,李重茂继位。临淄王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李旦下台。

    两年后李隆基登基,改元开元。

    接着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一眼千年,李规从武周看到了当代。武皇这个他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妖后,在一众唐朝皇帝中竟然能排到第二第三,真真是太过魔幻。

    ......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历经千年沧桑的李规再次睁开双眼,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早已服毒自尽的阿耶,以及摆在桌上的三本《蓝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