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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梦想自由

    站在西西大厦楼下,王雅格抬起头盯着大厦的名称,长长地深呼吸,慢慢走进去,忐忑不安地盯着电梯里的镜面,反复审视自己的妆容。

    电梯在7楼停住,她不断加剧的心跳在那一刻也停止了跳动,两秒钟后,她回过神,冲自己微微一笑,跨了出去。

    高易惟需要的产品文案将由她执笔,当然,她不会向他讨要酬劳。从一开始,这便是他们共同的事业,她理所应当无条件支持他,画晨这个品牌,将如同他俩的孩子,得到他们的守护。但是,想到即将融入他的世界,开始接触他周围的人,她还是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别人会如何看待她,更不清楚他俩将会走向哪里,毕竟,高易惟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有时候,千万句“我爱你”,都远不如给予一个名份来得叫人踏实。

    702室,门敞开着,王雅格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进门的电脑桌前,各自忙碌,听到声音,齐刷刷望向王雅格。

    大姐模样的女人和气地问:“你找谁呢?”

    王雅格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里间,刚刚还坐在里面的高易惟已经快速向她走来,边走边对那两个女人说:“我的同学,雅格。”他在尽力克制内心的紧张。

    王雅格与高易惟同时在她们的办公桌前停下来,互相介绍后,高易惟引着她向另一侧的展台走去。

    展台上摆满各种花纹的墙纸。

    “左边这一排都是PVC墙纸,非常耐用,还可以清洁,所以使用比较广泛。”他抽出一本样板打开,“从花色上看,还是纯纸的比较逼真,看起来更舒服,不过容易脏,但讲究环保的家庭一般会选择纯纸壁纸。”

    王雅格连连点头,几乎顶礼膜拜高易惟,他俨然已经成为墙纸专家。

    她发现一种凹凸不平的墙纸,眼前一亮,“这种呢?看起来有一种特别的质朴的感觉,又好像不是,很华丽。”

    高易惟笑着回答:“这是沙粒墙纸,吸音效果非常好,适合用在KTV房,家庭的电视墙,另外还有一些高档场所也比较常用,工序会比较复杂。”

    王雅格想要努力消化他所讲的内容,过度用功反倒令她开始神游,脑子里只有他磁性的声音在回荡,像他一双温柔手,轻轻安抚她的心房。突然猛一回头,她一头撞上他的下巴。

    “啊!”她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声音极低。

    “啊!”他不禁伸手扶住她,声音充满歉意。“痛吗?”

    “不!不痛!”王雅格心慌意乱地摇摇头,既不敢迎向他的目光,也不敢检验是否惊扰了那两个女人。

    “还是坐一下吧!”高易惟将她引入里间。

    这是一间颇有格调的洽谈室。米黄色的皮沙发和墙纸,竹制的窗帘,茶几上放着木雕大茶盘,屋里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王雅格注视着高易惟,暗暗赞叹。真是英气总裁,气度很不一般呢!

    如同以往,他照例只是递给她一杯开水,深知她喝茶睡不好。她慢悠悠喝着水,他将一本样板放在她腿上。

    各式素雅的墙纸裁成边长四、五厘米的小方块,整整齐齐贴在样板册上,一页一页,格外精致。王雅格看得入迷,她已经开始构思,到底以怎样的笔触,为花纹和材质都不同的墙纸撰写产品描述。

    高易惟静静地泡着茶,不敢打扰她。

    她突然抬起头,“有没有什么产品手册可以参考?”

    他摇摇头说:“公司还没有设计过产品手册。”

    “其他公司的,有吗?”

    “有!”他利索地从她身后抽出一本产品手册,仍旧放在她腿上。

    王雅格怔住了。

    就在他抽出手册的瞬间,一股强大气压牢牢罩住了她,他的气息从她耳畔一划而过,仿佛给了她温柔一刀,既隐隐作痛,又有一丝蠕蠕的欢愉。她为自己的无可救药暗暗叫苦,不管经历过什么,她都如当初那般无法解除他给她施下的魔咒。

    “怎么啦?”他轻轻拍拍她的手臂。

    王雅格这才意识到失态,一时慌了神,语无伦次地回答:“哦!哦!我,我是觉得怎么那么少,才一本呀?”

    他再次凑近她,在她身后一阵摸索,一本,两本,直到确定没有了,他才慢慢坐回原位。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放在膝盖上,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气息在她的身上产生了化学作用,她正在慢慢发酵,叫她害怕又欣喜。仿佛身上所有细胞都会裂变出一双手,伸向他,紧紧虏获他。这令她害怕,但她又管不住那些放肆的细胞。

    真是要命啦!

    “多喝点水。”高易惟提醒她。

    王雅格“咻——”地一下子站起来,身上的酵素精灵顿时一哄而散,她假装欣赏墙上的墙纸,赶走刚才所有的混乱,这才坐下来,认真翻阅起产品手册。

    高易惟泡好茶,端了出去。

    “真姐,小文,喝茶!”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磁性。

    怎么可以用那么好听的声音对别人说话呢!王雅格不由得又分了心,但她又是何等充满灵气,等他收了空茶杯回到里间,她已经找到落笔的方向。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什么时候开始写?”王雅格扬起下巴淘气地问。

    “等我把照片上传到网站上,你一张一张照着写就行。每天都忙疯了,周末都不敢休息,创业就是不一样,哪有什么周末,可不像以前,周末了还能打打球,忙疯了!快疯了!”这种絮絮叨叨仿佛在央求她不要加以催促,他放下茶杯,在里面倒满开水,并没有坐下,而是招呼她说:“走,我们去吃午餐。”

    她心中欢喜,却迟疑不动。“你,你忙吧!不要影响你工作。”

    对于她的吞吞吐吐,他再了解不过了,明明想要接受,却怕造成对方的负担,看起来有些故作矜持,这就是她的特点。他近乎霸道地大声说:“我也要吃饭的,总不能叫牛干活不吃草吧!天天盒饭,都吃怕了。”

    王雅格这才站起身,收拾了产品手册,跟着高易惟向外走去。

    “走了,拜拜!”王雅格一袭长裙在真姐和小文面前轻轻飘过。

    “拜拜!”她们的目光停留在王雅格身上,直到高易惟和她消失在窗前。

    王雅格依稀感觉背后有些异样。

    午后,王雅格在电脑前忙开了。

    “纯纸壁纸,PVC壁纸,无纺布壁纸……”她首先在网上搜索墙纸的种类,一边琢磨着网上的介绍,一边对照其他品牌的产品手册。

    嗯!再学习分辨墙纸的风格。产品描述就按种类和风格两方面介绍吧!对了,还得加点适用场所的建议,这样显得更专业。她暗暗想着,快速找到她要的内容,细细研究起来。对于新鲜事物,她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

    高易惟的笑容就在她眼前,她想象着他在工厂检测墙纸品质的样子,想象着他跟客户谈业务的样子,仰慕又在她心里不断升腾:他可不是一般的有气魄。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喂!您好!哦,鹿特力,记得,记得!”王雅格满面春风,即便对方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林果恬的热情令她越发肯定自己的预感,她顿了顿,努力收住笑容,严肃地说:“林小姐,非常感谢您!不过说句真心话,这次过去,真的得确定薪酬条件,我已经跑了两次了,现在是第三次,如果不是因为很喜欢户外行业,真的很难接受跑这么多趟。”

    放下电话,王雅格禁不住放声歌唱:“我梦想圆明园,我梦想西双版纳,我梦想撒哈拉,我梦想自由王国。我梦想辽阔的蓝天草原,我是那匹奔驰的马。我梦想天涯海角的悬崖,我是那只飞翔的鸟。我梦想深秋的树林,我是那飘落的枫,我梦想没有你的世界,我走上天堂的路……”

    她仔细一想,觉得不对。为什么是“没有你的世界,我走上天堂的路”呢?应该是“拥有你的世界,我走上天堂的路”。她跟高易惟一定会一直手牵着手一同走进幸福乐园。对对对!我要拥有你,拥有美好的生活,我们的生活要同天堂一样美。

    王雅格又认认真真将歌曲重新唱过。

    好日子就这样到来,王雅格又拥有了工作,并且是一份心仪已久的工作,用“血脉偾张”形容她的兴奋绝对不过分。

    上班第一天,她准时报到,被分配到企划部经理室门口的位置办公。

    经理室还是那个经理室,可是经理已经换了人。但这并不妨碍王雅格想融入鹿特力公司的决心和喜悦。

    “来,认识一下,文案策划王雅格,咱们企划部终于来了位美女喽!”随着林果恬的一声招呼,企划部的几位同事应声而起,纷纷跟着走进经理室。

    “格姐,这是朱尚朱经理,你们企划部老大哦!还有这位是刘经理。”

    王雅格大方地笑着打招呼:“朱经理!刘经理!”

    经理室不大,没有足够的椅子,见大家都站着,朱经理也跟着站了起来,是个皮肤白净的时尚达人。

    刘经理是个身材瘦小的光头小子,王雅格在脑子里快速做出判断,确定刘经理体重不超过130斤。他露出一股老好人的傻笑,一颗虎牙将他粉饰得特别有趣。他连连摆手说:“我叫刘力健,叫我阿健就可以了。”

    “来来来,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嘛!”林果恬一边轻拍着刘力健的肩膀,一边对另外两位小伙子说。

    “赵武阳,叫我阿阳就可以了。”赵武阳胖乎乎的,发音中夹杂着一股闽南腔。

    “嗨!阿阳!”

    “嗨!格姐!我是梁易天,大家叫我小梁。”梁易天青春活力,一副阳光肌肉男的形象,笑容却带着几分腼腆。

    “嗨!小梁。”

    “你高兴的话叫他们哥都行,这里都不分年龄互称‘哥’呀‘姐’呀的!是吧?健哥!”林果恬温婉地笑着打趣,“好啦!大家都认识了哦!一会儿你们部门再开会安排工作,我先带格姐见见其他部门的同事。”

    王雅格这才明白,并不比她显得年轻的林果恬为何一早突然改口喊她“格姐”,看来这标志着她已经毫无疑问成为鹿特力公司的一员。

    “好啊!好啊!”朱尚充分发挥着略带嘶哑的磁性嗓子的魅力,俊秀的脸上堆着一股刻意的礼貌。

    其他人随意而放松地跟着走出经理室,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果恬带着王雅格在宽敞的公司里绕了一圈,同各个部门的同事互做一番自我介绍。她有点紧张,活了三十五年,还不曾参加过如此正式的入职仪式。况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友善,有的表情漠然地报上姓名,介绍自己的工作岗位,好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但这些都敌不过她想要在这里获得成长的决心,她的热忱足够抵挡那些冷漠,坚持带着灿烂的笑容死撑到底。

    这一关总算通过,林果恬笑着请王雅格回企划部。

    王雅格刚坐下,刘力健走了过来,“格姐,开会啦!”

    她赶紧弹了起来,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跟着走进经理室。

    除了王雅格,其他仨人都自备椅子,朱尚示意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说是开会,实际根本不需要做笔记。

    朱尚并没有领导开会的架势,他的随意显出一个时尚达人放荡不羁的个性,“今天主要是想让大家先碰撞一下想法,看看接下来我们如何开展工作。格姐,你之前没做过户外行业吧?”

    “哦,没有!”王雅格略带抱歉地摇摇头。

    “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户外行业,其实我只比你早过来三天而已,我们就一起学习吧!先得向健哥他们三个学习,快速了解公司各方面的情况,掌握产品知识,特别是产品功能和材料,我觉得格姐做文案,做营销策划,肯定最需要这么去做。”朱尚的语气中有几分谦逊。

    “哪能说向我们学习,就是大家一起交流嘛!”刘力健的谦虚也历历可见。

    “公司有没有做过产品手册或公司宣传册之类的?”朱尚问刘力健。

    刘力健咧嘴一笑,小虎牙启动了幽默模式,“之前倒是请广告公司做过,但是做得不咋地,钱没少花,也不知道李总怎么想的,耳根子软呀!人家一吹他就信了。大家都反对跟那家广告公司合作,他还要掏这个钱,那没办法,他是老板他说了算!嘿嘿!”

    哦,李总是鹿特力的老板!王雅格默默记下大boss的姓氏,据说,记住老板的姓名,甚至特点,这也是生存之道。

    “就是昨天过来的那几位吗?那个叫什么角螺公司的?”朱尚转动手中的水笔。

    “是呀!去年给80万就制作了两本破手册。”提到钱,刘力健变得义愤填胸,边说边往外走,从他座位后凌乱的办公桌上翻出两本彩色书册,回到经理室,递给朱尚,嘲弄的小虎牙似乎更加凸出了。

    一本产品手册,还有一本公司宣传册。

    一看到宣传册的封面,朱尚立刻露出嫌弃的神色,“这,这什么嘛!”他打开手册,换上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一把将两本书册摔到桌面上,顺带推了一把。

    当然,他并非真的动怒,令他不舒服的只是册子而已。

    王雅格拿起宣传册,一股不适感顿时窜上心头。的确,这算什么宣传手册!整页整页的大字报,整行整行的红字,图片的展示只是一张张平铺而已,完全没有设计的痕迹。

    “哇!要不要这么多红字呀?跟街头的大字报一样!”王雅格觉得不可思议,80万换两本这样的玩意,这广告费花得太憋屈了!她确信自己就算从未在广告行业呆过,也绝不会做出如此落后的东西来。

    “80万太忽悠了,1万都不值!李总是不是太有钱了?”朱尚白净又略显肉感的脸庞怎么都看不出生气的迹象,只是有点激动而已。

    王雅格心想,他再怎么生气,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朱尚从书柜上抽出几本产品手册,“啪”的一声,把王雅格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看人家做的手册,这才叫设计,这才叫品牌宣传册,展示的是品牌的风格和产品,文字非常简炼,不然怎么叫文案!罗里吧嗦说一大堆,谁不会!看看角螺公司做的,光色彩处理就可以看出他们一点都不专业,忽悠得也太明显了。就算我们的LOGO是红色的,也不是这样用一堆红字敷衍人吧!”

    朱尚还在继续评论,王雅格的思想却停留在刚才的地方:到底什么是“喽狗”啊?

    幸好,朱尚指着一本汽车品牌宣传册的商标说:“人家LOGO也是红色的,但宣传册里面的文字都采用很小的黑色字体,只有几个大标题用到红色,而且用黑色进行装饰,主色调的红色主要用在版面的装饰上,色彩比例这样处理才有时尚感嘛!”

    哦!“喽狗”是指商标图案。“等等,‘喽狗’怎么拼写?”王雅格完全不顾刘力健对她的无知表现出诧异,索性坦白自己的弱项,“专业术语不懂啦!哈哈!”

    “L-O-G-O。”大家异口同声回答她。

    刘力健、赵武阳和梁易天随手翻了翻汽车宣传册,很快停下来,只有王雅格仔细研究起来。

    飞奔的汽车,加上字里行间散发着野性的文字,炫酷得让人直接产生飙车欲望。寥寥数语,已准确到位地传递出品牌的格调和精神。知名品牌就是大气,连宣传册都像精品。王雅格想起地铁体育西路站里的广告海报,好的广告设计都堪称艺术大师的佳作。

    朱尚仍在爱不释手翻阅他带来的宣传手册。

    我也可以做出像艺术品一样的宣传手册。王雅格脱口而出说:“我们自己做产品手册好了!”

    “以后肯定会设计制作。格姐,你一会儿先看看公司宣传PPT的文字,看看哪里需要修改调整,这个李总催得紧。”朱尚放下手中的手册,“那先做事吧,改天再交流。”

    大家各自回到座位上。

    王雅格登录了QQ,下载朱尚发来的PPT文档,立即忙开了。

    “格姐,你报到前写的德国展报道已经发布了,现在东北那边还有展会,这是一些参展照片,你也写写报道呗!”刘力健发给她几张照片,给她派新任务。

    “格姐,这是8686户外网给我们搞的宣传活动,账户和密码给你,你每天跟网友互动一下。”还是刘力健给她的任务。

    “格姐,你有空了就收拾收拾这些书籍,都是产品手册和户外杂志,看看哪些对你有用就留着,没用就交给前台卖掉。”仍旧是刘力健的声音。

    ……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忙碌而充实的感觉令王雅格心满意足,学习新的事物,还能有一份待遇不错的工资,真好!她总是时不时暗自欢喜。

    下午6点,王雅格跟着同事一个个走出公司大门,打卡离开。

    一股幸福的清风轻轻吹拂着王雅格,就连在打卡机上按指纹这个动作,在她看来,都透出一股新生活的气息,甚至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任由自己跟随这股幸福的清风缓缓起跑,向公车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