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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班底雏形,蒙学揭幕。

    兴国坊毗邻皇城西角楼,顾名思义,是太平兴国寺所在。

    施护、郑守均翘首以盼,却无忐忑,等得越久,越说明有商量余地。

    郑守均比施护还要心平气和,仅仅一个年关,刘纬便又一次拔得头筹,把东宫六位折腾得死去活来,想不服气都不行,结果虽然不如人意,但日子还长,他心眼还小……

    惟净姗姗来迟,诚惶诚恐的道出一堆不合理要求。

    施护眼皮子乱跳,愤怒显然已达临界点,终究不敌身在屋檐下的事实,化作不忿一叹:“舍身饲虎?割肉喂鹰?贫僧何德何能?”

    惟净忐忑不安道:“奉礼郎还有一封信托弟子转交。”

    郑守均还是比施护更能沉住气,反正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也不是自己的,跃跃欲试道:“还等什么?”

    施护不急不躁:“照奉礼郎这么一算,赔尽身家都难如其所愿,眼不见,心不烦。”

    “拿来。”郑守均伸手,“大不了付之一炬,法师何以连一观勇气都无?”

    施护冷笑:“不是不敢,是怕动心。”

    监院才是传法院主官,惟净不敢忤逆郑守均,奉信同时又道:“应是师尊家事,请监院阅后即焚。”

    施护突然伸手抢过,只是一张不见泥封却又折过好几道的白纸,他再次扬眉,凄然笑道:“不看也罢,上心这一刻,贫僧就已一败涂地。”

    郑守均好奇心起:“让某见识见识。”

    “何必庸人自扰?”施护移步烛台,把信付之一炬,“贫僧就是一直放不下,才会为奉礼郎所趁,但愿日后,可得圆满。”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惟净深揖合十,虔诚至极。

    郑守均则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有一种呼唤医官的冲动。

    刘纬听闻此事,不屑一顾。因为上次慈恩寺深谈时,施护就已肯定他熟知西域地理环境,这才动了返乡念头。但他没心思再同施护虚与委蛇,请立太子一事不痛不痒的搁置不行,缓过劲来的百官便开始上疏请禁《竹书纪年》,打草惊蛇的意图十分明显,若企图达成,下一个目标就是始作俑者。

    刘纬不可能坐以待毙,也不可能处处指望宋太初护得自己周全,恰恰施护那万贯即将到手,便让常长乐前往各大寺庙征聘累试不中的举子为文书。反正慈恩寺空着也是空着,秉承多多益善为录取宗旨,月俸一贯包吃住,不要钱、且才情上佳的,可转四十亩滩涂在其门下三年,以便将来应开封府发解试。

    其实,随着请立太子疏流入坊间,刘纬声名日盛,也可以说是声名狼藉。

    大多数读书人提及这个名字,首先想到的是离经叛道的奸臣、佞臣,而不是童子,但名声大、有名声大的好处。

    常长乐半日奔波便换来慈恩寺次日人山人海,石保兴闻讯赶来,下巴差点掉地上,连忙托人请缴巡卒维持秩序。

    刘纬索性来了场临时考试,不论录取与否,一顿饱饭,并奉上车马费五十钱。

    考题仅四字,以“嫂溺叔援”作文一篇,不论形式,五百字以内。

    考官仅刘纬一人,即时交卷即时批阅。

    累试不中的举子基础扎实,挑来挑去,还是有五十来人刷不下去。

    刘纬一咬牙全要了,并主动找来牙人立契,所立契约较坊间宽容许多,约束条例极少,均为食宿作息规范,硬性要求只有一个:每月作散文、见闻、游记、感悟十篇,总字数不得低于两万字。

    石保兴心惊不已:“你不会是想让他们出家吧?”

    刘纬指着“李迪”名字笑道,“活色生香,说明六根不净,哪有心思出家?兄长信不信?这些人能出一个状元郎?”

    石保兴另有关心:“谁能管住这些读书人的嘴?大雄宝殿那位怎么办?”

    “真要闹出些响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刘纬指着隔壁进度过半的庙宇道,“浮屠规制可以暂时搁置,改以实用为主,不惧风雨即可。反正大雄宝殿竣工了,唯我独尊就该有唯我独尊的样子。”

    石保兴犹豫不决:“那不就成了蛮荒野寺?不伦不类的,恐惹坊间非议,”

    刘纬不以为然:“旅京士子借住,谁敢非议?实在不行就说施护想来慈恩寺宏法,供个活人,不比几尊佛像好?”

    石保兴恍然大悟:“贤弟和施护大师谈妥了?”

    刘纬点头:“漂没一半,算是双赢。”

    石保兴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需不需要为兄……做点什么……”

    刘纬仿佛没听懂其中意味:“民脂民膏烫手亏心,先还兄长所借,利息就不给了,剩下的以钱生钱,将来找个由子贴给三司……”

    石保兴一听还钱脸就塌了下去,再没心思听刘纬胡扯……

    这时,崇政殿视事的赵恒强行按下一朝汹涌,针对百官上疏请禁《竹书纪年》一事训诫诸司:

    先帝在位,屡屡下诏,令三馆所有书籍,以开元四部书目为准,凡有缺失,录书目于待漏院,榜示中外。

    凡臣僚黎庶补三馆阙书三百卷以上者,送学士院试问公理。堪官者,予一出身。不愿纳官者,借本缮写,完璧归之。不及三百卷,据卷帙多少,优给金帛。

    朕登基又诏三馆重录开元四部,一送龙图阁藏,一送太清楼藏。

    大费周章,所为何故?

    丧乱以来,经籍散失,周孔之教,将坠于地。

    多方收拾,抄写购募,方及数万卷,千古治乱之道尽在其中,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今日若因一家之言禁书,来日也可因一家之言罪人,岂不是本末倒置?卿等可愿?

    《竹书纪年》成于春秋,韩非子亦有相同论调,其所出必有借鉴,可用于佐证,当然也可用于批驳,岂能不问对错的一禁了之?

    因书不能言?而为所欲为?

    穷求天下书籍藏之,只为掩耳盗铃?因噎废食?堵塞言路?

    此书不禁,也不禁卿等就此上疏,理不辨不明,朕拭目以待。”

    赵恒发落刘纬的同时,不忘护犊。

    百官心惊之余,苦寻七寸,试图占领学术上的制高点,但《尚书》和孔子少有人质疑,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难就难在打铁还需自身硬,可孔子思想和曲阜孔家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根本经不起有心人推敲,像极了《史记》和《竹书纪年》中的先秦文字,前者看上去很美,后者或许才是人间真实。

    刘纬的声势并未因去职伴读一事而迟滞,硬逼皇弟、皇侄叩阙哭宫,谁敢小看?

    施护给钱给的特别痛快,生怕京师百姓不知道是谁借钱、是谁行善,大张旗鼓的连运一整天,虽然最终目的地是镇安坊石家库房,还是替刘纬拉了一大波仇恨。

    一直不肯接受石保兴撮合的王世隆终于放下身段赴宴仁和楼,无视年龄鸿沟,与刘纬相谈甚欢。

    刘纬不愿落下胁逼国戚恶名,陪尽小心,并奉上新式煤炉十具、并附赠一年用煤量,还有李煜的一幅字画,是一笔不折不扣、却又毫无铜臭味的巨款。

    王世隆差点代向敏中表示既往不咎,并动了和刘纬联手敲相国寺一笔的心思,番僧都肥成这样,相国寺岂不是一座金山?

    没人接话茬,暂时苟合而已,关系深不到那个地步,冰释前嫌最好不过,但刘纬不认为向敏中能咽下这口气,暂时稳住王世隆就已是奢望。

    正月的纷纷扰扰暂时告一段落,二月二,龙抬头,名“半边”的蒙学揭开帷幕。

    共得生源二十七人,均为国戚勋贵之家,不在乎一年三百贯的束脩,更像是花钱讨赵恒欢心,顺便卖上党李家一个面子。

    这样一来,刘纬讲学更像是奉旨乞讨。

    开学典礼必须得有,以便坚定衣食父母的求学决心,谁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请谏虽轻,却有礼部尚书宋太初、知制诰朱昂、试鸿胪少卿施护压阵,比国子监开学还要隆重几分。

    “范家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来的。”石保兴因为谏上无名,差点跟刘纬翻脸,好说歹说才被赋予迎客重任。

    “兄长花名太盛,我这可是女学。”刘纬拉石保兴在宅外迎客,宅内自有宋韩氏、戴王氏、崔兰珠招待一众女宾。

    “放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某向来洁身自好。”石保兴恬不知耻道,“人不是已经齐了?还在这站着?”

    “孙侍读可能来不了。”刘纬满是遗憾的转身。

    “差点把天捅破,也就孙奭能不计较,你知足吧!”石保兴因为刘纬上疏请立太子一事,连续数日坐卧不安,提及此事就来气。

    “做与不做都会后悔,何不求个问心无愧?”刘纬苦中作乐,“说不定康孙他们三个将来会埋怨兄长行事不够果决。”

    “某上了,可通进银台司那群王八蛋不收。”石保兴老脸一红。

    其实,送子女入学,也是一种委婉赞成请立赵祐为皇太子的方式,所以生源才一个不拉的到齐、朱昂这种一面之交的大儒才会腆着脸凑热闹。

    “郎君,郎君,贵客登门。”常长乐急急忙忙追上来,全无贵客登门喜悦,“卫……卫都知到了。”

    贵客?

    卫绍钦更像是来踢场子的,在改做学堂的东南两院转了一圈,人人噤若寒蝉不说,裴德昌、张承志、万德隆、刘乾等青壮男宾更是逃命似的避至北院。

    宫正姜氏携女使四人登门,她不仅是宫内女官之首,还是太宗朝旧人,也就跟赵恒无床笫之缘,所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宫践诏。

    孙奭携新任伴读邵焕一同抵达,周文质也到了,并代赵祐奉上开讲之礼。

    自以为纡尊降贵的贵妇们,再无傲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