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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争之世(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同安县城扩建已完成,海岸线上多出十余栋围楼,圆沙洲(鼓浪屿)多出两座船厂、七座作坊,浯洲(金门)则变成泉州水师驻地,亦是禁军南下交州、北上海州的中转地。

    刘纬没能得偿所愿,判泉州,而不是知夷州。

    京畿家产按照妻妾子女人数均分、并交由四海银行打理,报馆和从业者协会的日常事务由刘慈负责,四海商会仍是杨信威、石康孙一北一南分领、轮换。

    韩氏由刘慈、李芷奉养,并有一群不耐长途跋涉的孙辈承欢膝下。

    远在银川的刘娇诞下一子,最让人欣慰。

    刘纬遥望西北,抹了一夜的眼泪。

    四年光阴匆匆过,有喜有悲。

    赵祯纳耶律隆绪第三女耶律槊古为妃。

    寇准走了。

    王钦若走了。

    钱易也走了。

    赵元佐也去了。

    首相何亮抱疾不朝,求知偏远一州。

    有刘纬急流勇退在前,老死任上已是一种耻辱。

    晏殊等少壮纷纷卡位入朝,大显身手,明争暗斗。

    随着赵祯迈过二十岁门槛,“亲政”之声,与日俱增。

    但刘娥的施政理念通过宰执等重臣实现,要近职事者的权限大过天子在位,他们乐见现有政治制度稳定延续。

    而且刘娥临朝听政以来颇有建树,国富民安,井井有条,又在刑统律的基础上编撰“天禧令”,完善法律及应用。

    襄随二州的垦荒条例也有了突破性进展,逐步向一般民户普及,无声无息的蔓延至荆湖北路。

    百官不愿深究、不愿深想。

    毕竟襄随二州两税收入年年新高,土木工程、水利建设也未耽误。

    百姓云里雾里、不甚了了,只知道孩子生的越多越好,但又愿为徭役减半之制赴汤蹈火,并兴起一股收养风潮,溺婴等恶习绝迹。

    有一点也不可否认,刘娥已是知天命之年,枯皱满脸,步履蹒跚,再也压制不住权臣骄纵和那些少壮派的蠢蠢欲动。

    譬如晏殊,数次拒不奉旨,一门心思的出外,以便洗去身上的后党烙印。

    少壮多抱类似想法。

    刘娥出生社会最低层,哪会不明白其中门道?

    但世情如此,古今如一,又能怎样?

    刘娥心中的轻重缓急鲜明。

    曹利用这样的权臣已在枢密院盘踞二十年之久,升无可升,却无退意,并自诩为朝廷倚仗,凭宠自恣。

    欺刘娥老,欺赵祯少弱。

    欺刘娥、赵祯这对母子不能无间。

    行事日益跋扈,且有不可制之相。

    赵祯召要近重臣后苑垂钓。

    曹利用不得鱼,文武不敢起杆。

    曹利用赴承明殿朝会,一边隔帘奏事,一边轻弹腰带,并匿地方奏削于私宅,隔绝中外。

    ……

    天禧十三年,正月初四。

    一线曙光掠过东京城上空,钟鼓齐鸣,东华门缓缓开启。

    左仆射、兼司空、枢密使曹利用一马当先,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张士逊落后半蹄。

    户部侍郎、参知政事吕夷简与礼部侍郎、参知政事鲁宗道并列,身后是枢密副使姜遵……

    百官一一列位,秩序井然。

    东华门外的曹利用却止步不前。

    因为不见执戟禁卫出列,仅有四名皇城司亲事官合钥启门,而且未对百官行礼。

    曹利用、张士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不安。

    这时,漆黑门洞内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在城外灯光辉映下慢慢露出轮廓。

    紫衣,玉带,短须,寸发,面部皮肤黝黑。

    “周文质?”

    曹利用微微一惊,懊恼不已。

    他早就想命周文质自交州回朝,苦于无人接任。

    “请曹枢密下马。”周文质极为敷衍的拱了拱手。

    “太后、陛下安好?”曹利用两眼一眯,稳如泰山的坐在马背上。

    “曹枢密眼里还有太后、陛下?”周文质一声冷笑,“拉他下马!”

    “阉人!尔敢?”曹利用怒发冲冠。

    仁多阿狸应声而出,踹翻马前亲随,强抱曹利用下马。

    “某身体残缺,却不负高宗、太后、陛下,你曹利用呢?”周文质不焦不燥的轻问。

    “太后、陛下何在?”张士逊喝道。

    “正想请问张尚书,宰相怎能示枢密使以恭敬?尔俸尔禄皆天家所赐,何以落曹利用半蹄?焉能侍举主如侍君?置中书于何地?”周文质郎声喝道,“百官听旨。”

    吕夷简、鲁宗道、姜遵应声下马,半揖听宣。

    周文质宣:“奉陛下口谕,赵州民赵德崇告赵州都监曹汭黄袍加身,命军民八人山呼万岁。曹利用知而不究,私截奏削为其遮掩,居家待罪。”

    张士逊强辩:“或是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恐不知情。”

    吕夷简心头焦灼,暗骂张士逊不识时务,若无刘娥授意,周文质哪敢堵在东华门行事?这是要让曹利用永世不得翻身!

    周文质再宣:“奉陛下口谕,张士逊无视曹利用横肆而阿附,公私不分,居家待勘。”

    ……

    承明殿的碳火驱不走倒春寒。

    赵祯垂手肃立:“孩儿又累太后费心。”

    刘娥疲惫不堪道:“是孤的错,听枢密使举宰臣,把枢密院、政事堂变成一言堂。”

    赵祯道:“是曹利用恃宠生娇,辜负太后期望。”

    刘娥摇头:“朝堂不能是一言堂,皇帝诏王曙回京吧。”

    赵祯大为意外:“拜相?”

    刘娥再次摇头:“御史中丞。”

    赵祯迟疑道:“何亮执意求去,张士逊待勘,中书无相。”

    “何亮、刘纬有意为宰臣树个榜样,那就成全他们。”刘娥无奈轻叹,“丁谓复昭文相,王曾回朝监修国史,吕夷简拜集贤殿大学士,张士逊出知南京、兼广南西路安抚使。”

    是年,二月。

    曹利用贬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

    曹汭杖毙,其妻论如法,其母杖十五,余配广南西路。

    刘娥威镇天下,诏川峡四路试行摊丁入亩。

    举世哗然,百官忿争。

    丁谓复相仅七日,效仿何亮称病不朝,求乞骸骨。

    王曾远水难救近火。

    吕夷简舍不下,有一种荆轲刺秦王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