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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琴娘一曲肝肠断,云亭拜会程淮安】

    汉阳城徐府中

    一锦衣男子怒不可及揭,面前跪着一男子,此人便是方才酒肆的掌柜。

    “徐大人,大人看的真真切切,昨日和徐公子闹事之人确实给他上了供,之后巡逻的士兵便抓了几名下人回去,当时徐公子好像也追了出去。”

    “什么人的金银能当着我徐家人的面买通巡兵”此人正是徐辄,汉阳城主。云凉城中最大官便是城主,所有军队由瞎属的异性王进行分配,每载更换一次,城中事物皆由城主决定,军中也会指派一名军官作为领兵,除战事外,城主不可私用兵。

    正当城主踱步思考之时,一人屈膝来报,

    “城主,有人所见,当时有一女子拦住了巡兵去路,只是此人饮酒过甚,已无法说清此人长相。”

    “女子?”事情让徐辄已经有些迷惑,一旁,文人模样中年男子摇着一把白色的折扇,“大人,所有起因都在酒肆中四人身上,买通巡兵来看,有些本事。大人不如亲自前往探个虚实,在做决定。至于三公子的事,先知晓经过,再做决断”

    徐辄也是武夫出身,曾随军参与过云凉十役中几场大的战争,三子之死,让其有些怒火中烧失了分寸,仔细想了想,先会会几人,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滥杀之事,饶是徐辄也不会做。

    便吩咐马夫备马,打听之下来到了柴云亭一行人的客栈。

    客栈中

    “徐辄城主,小事而已能让你亲自来此,所为何事?”柴云亭原以为是刚才的军官告诉了徐辄身份。

    徐辄也是一愣,细细瞧看此人,银丝垂鬓,细想之下,这云凉唯此少白头之人,隐隐是那天都的太子柴云亭,是那云凉未来的帝君。想到这,徐辄虽不是谄媚之人,也有些震惊“是殿下到了,下官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说罢恭恭敬敬伏下,拇指相对行了大礼,随行之人,都伏地不敢起身。

    柴云亭,也不说起,只是笑着看着徐辄。

    终于徐辄先开了口“殿下,犬子同那府中下人,和那巡逻卫兵皆死于市东街前,全身无外伤。下官实在无法,才叨扰殿……”

    话没说完,换柴云亭震惊了,直接起身来回走动,“仵作有做查验吗?”

    “回殿下应该不是中毒,但针刺下去,腹中确有出血,怀疑是内中破裂,下官从未听闻如此骇人之法”

    柴云亭扶起徐辄,“此事我也刚刚听闻,现在城门已经闭了,到明日前还有时间,凶徒定还在城中”

    “殿下,凶徒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柴云亭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时下人们准备行强行之事时,那女子抚琴的手指突然呈爪状,应是重拨琴弦的感觉,可天底下也没听过如此骇人的功夫。不管如何,得先找到琴娘。

    “鼯鼠,铃铛去找一人,今天在酒肆的琴娘,若真是此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追上前人,应该对此处十分熟悉,从酒肆周围开始查。徐大人也让你的人去查吧,持琴女子,手上绑着白色布带,琴有些老旧,也绑着布条”

    听到有了眉目,徐城主不敢耽搁,马上差人出去找。云亭上去敲了敲故瑤的门,结果无人应声,怕是休息了。于是无奈的向酒肆而去。

    柴云亭到了酒肆,让小二倒了壶茶,便在这二楼之中,看向外面。

    漆黑的巷子,女子背着琴,慢慢走着。

    突然柴云亭看到了她,还没开口,徐辄的人已经向她冲去,还没近身,三人便突然跪下然后倒地不起,柴云亭竟没看见琴娘如何出的手。鼯鼠赶到,持刀便冲向琴娘。

    “鼯鼠,不要伤人”柴云亭喊到

    可琴娘竟不与鼯鼠缠斗,鼯鼠招式凛冽,步伐轻盈,可琴娘总是恰如其分的躲过。随后竟直接向城头飞去,城墙的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白衣一现,便消失在黑暗中。

    柴云亭赶到鼯鼠身边,“此人不善杀人技,却使得高深杀人技。”鼯鼠一句话让柴云亭摸不着脑袋。

    徐辄此时也赶到了,没抓到人自是有些失望。地上三人只是晕了并无大碍。

    “徐大人,徐三公子的事,你也该有耳闻,但确实罪不至死,此事凶徒逃脱,我也会报于陛下,请天擎卫高手捉拿。”

    “徐某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

    几句话毕,徐辄也老泪纵横

    “节哀,汉阳城少不了城主,这些也是你的子民,三子之事云凉也会给你讨回个说法,伤云凉子民天都定不让!法度应由朝廷定量,而不是滥用私刑,也望徐大人日后多为汉阳城谋福,善待百姓。”

    “臣……定谨记殿下教诲”失子之痛让其苍老了许多,在下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回去了。

    故瑤不知道从哪出来,“殿下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这话也就你敢说,别人说说都是死罪,刚敲故瑤姐的门没人应还以为你睡去了”

    “出了人命,当然得来看一看”

    铃铛跑的气喘吁吁,云亭也拍了拍他。

    长石坂街依旧灯火通明,四人向那客栈走去,明日还需早起。

    真是琴娘一曲肝肠断……

    第二日,几人收拾好细软,悄悄从城门离开,此番已非太平,接下来的路还得小心。几人刚驶出门外,城楼上便有人高喊,“恭送殿下,山高水远,一路顺风”

    柴云亭只是把手伸了出去,招了招手。城头的徐辄也笑了。徐辄这老头又摆起了城主的架子,只希望此后汉阳多一位父母官。

    几人一路西去,此时路尚算好走左边的山已经高过云霄。这时候,铃铛像是憋了很久的话,突然问柴云亭“殿下,为何不借此直接敲打敲打汉阳城主,看殿下意思没有一丝责备”

    故瑤抢着发话了“你个武夫懂个什么,殿下这叫为君之道,失子之痛,把他徐辄和云凉绑在一起这不是美事一桩,好多云凉为官都改不掉先前部落冲突那会的毛病,真当云凉为国的,怕也是为数不多了”

    柴云亭笑而不语,确是故瑤所说,部落是他们唯一的家,云凉的崛起只是一件大的外壳,让云凉子民有归属,绝非一朝一夕。

    “殿下的车队已经出了汉阳城”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未来云凉的帝君”

    车子走了一日,晚上几人便只能在马车周围过一夜。几人于山脚边,有一处斜着凹陷的口子,马夫捡了些柴火,几人便围坐了下来。一日舟车劳顿,不一会故瑤和柳铃铛便睡去,鼯鼠守夜,蹲坐在不远处的一处石头之上。柴云亭见了,提了一小袋酒,走到鼯鼠身边找了块石墩也坐了下去。

    “鼯鼠,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柴云亭浅浅喝了一口酒,扔给了鼯鼠。一路鼯鼠都守着柴云亭,这人不爱说话,柴云亭也想听听他有什么故事。

    “鼯鼠……我叫涂衡……鼯鼠是从父亲那继承来的……”鼯鼠说话断断续续,像是尽力不让声音尖锐。

    “继承?这是天擎卫的规矩?”

    “不是……那时候……苏皇后来的时候……带了十二金肖卫……我父亲便是其中一个……后来父亲死了……名字便给了我……”

    “金肖卫?”柴云亭也是不知,天擎除了金羽卫,从没听过有什么金肖卫。

    “是……只是自打苏皇后死后,就只剩几个了……其他前辈我也不知……金肖首卫是……智羊,所有金肖卫都得听智羊卫令……我是……武职”

    我虽有些疑惑,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从外族嫁来,亲卫自然也是合理之事。

    “原来你叫涂衡,那以后便换回真名涂衡如何”

    “我……无碍”

    柴云亭又有些好奇,既然是继承,那智羊死后,不是也会有智羊继承,如何这些人会都散了,“那现在还有智羊吗?”

    “确实不知,智羊连父亲都没有见过,金肖卫听令而行……如有僭越,会受十牢之苦……金肖已经所剩无几了,应该也都归于陛下各部了吧”

    柴云亭听后也打消了好奇,拍了拍涂衡的肩,也去休息了。这一夜仍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第二天,柴云亭醒来,故瑤已经热了些吃食,吃过几人便继续上路,再有半日就要到程淮安的辖地了。

    走着走着,马夫突然看见前面黑压压一片,连忙禀告殿下。柴云亭掀开帘子一看,都是披甲持刀的军士,便让马车继续行驶。隔着很远边听到一声儒雅的声音“程淮安叩见太子殿下”

    说到这程淮安,柴云亭有些嘀咕,四大王里面,王直中规中矩,完颜城暴烈,性子刚却直来直去,而这个程淮安,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残暴。和老皇帝打云凉十役之时,曾血腥屠杀多处部落,如入无人之境,战场一听到程淮安的名字,许多部落竟直接落荒而逃,一是打不过,二是程淮安的霸名比那阎王爷的催命符还好使。不过程淮安是几王之中最早跟着柴云亭打天下的,后来云凉一统,老皇帝就把他发到了西线,这里是云凉常年暴乱的地方,甚至天都的法律在这里都会失效,因此程淮安没来的几年里,这里是一片法外之地,程淮安当上西部王之后,仅仅一年,整个羊城,甚至西线开始欣欣向荣,慢慢安宁起来。不过此人满身横肉,却有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常挂嘴角,实难想象此人竟是被称为“沙场阎王”的西部王。

    柴云亭也不敢怠慢,出了马车连连扶起程淮安。

    “淮安叔叔,陛下几日前还说你许久没入天都了,快被完颜城气糊涂了”

    “完颜那个老匹夫敢如此放肆,择日我程淮安一定给这老匹夫松松骨”话是说着,可脸上一直挂着笑。

    “舟车劳顿辛苦了,快随老程我,回府吃点家宴,一扫这一路的疲劳”

    我自是求之不得。上了程淮安的马车一路向着西线第一城百安城而去,这处城池比上汉阳四个大小还有多,一入城中完全不同于垂云和汉阳,道路宽了很多,商户更是数不胜数,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看到程王的军队,百姓伏于两侧,要知道这里曾是比羊城还要乱的地方,而如今井井有条,程淮安这个人不管武力和心智都是一等一的。

    王府位于城中偏西的位置,不算很大,但入府之后便感精致一点。四处布局简单,文雅气息少一点,多是一些兵器,均是残破甚至有折戟。柴云亭不自觉摸了摸,也什么特别,大都破败的可以重炼了,甚至有的已经脆了。

    “让殿下笑话了,这些都是当年打仗我使坏的兵器,这个折戟是我第一次上阵杀敌时候用的,那时候还是个小副官随家父出征。那些兵器都是后来十役之中,彪炳战绩的功章”

    柴云亭闷得缩回手,趁着说话工夫往旁边铃铛身上蹭了蹭“淮安叔叔,战绩显赫,父皇有此国柱云凉的天才高啊”

    程淮安被柴云亭几句话惹得哈哈大笑,众人入席大快朵颐起来。

    距百安城不远的地方,有两个黑衣人趴在山丘上。

    “看清楚了吗,太子的车撵已经入城了”

    “无妨,既然晚了一步那就……你是什么人?放龙胆!”另一人拉开盒子,一道极细的红线越上天空。

    两人身后站着一女子静静看着,然后伸出一双缠满布条的手轻轻弄了一下琴弦,两人便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接着女子慢慢的穿过尘沙,向百安城走去。

    某地

    “龙胆触发了,我们先去羊城,你去重月关等着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我们目标不是太子,不要伤其性命,申屠劫的儿子就在羊城,我们先去找到他,这样才能撼动北虞的根基”

    一群黑衣人在一个银色面具人面前站着,听完命令后,立刻四散而去。此人摘下面具,一道从右向左的刀痕刻在脸上,

    “申屠劫,怪在你儿子,等到我们控制了他,便能报暮云之仇了。我得姐姐,你至死都不愿出兵保住暮云,待我取了北虞,再来踏平云凉。苏亭红!我的好姐姐,你在天上好好看着,哈哈哈哈哈……”

    天都,自大司农灭族之后,余下之事,皇帝竟没有追踪到底。按理说一个大司农背后没有人,这番滔天之祸自己也惹不出来,可偏偏皇帝不再提此事。众大臣在朝堂上也不敢多言。只是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总有几人心怀鬼胎,背地里在谋划什么。完颜城也默默回了东线,让人不由联想这东部王是不是包藏祸心。就这样天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甚至平静的不像话。老皇帝也开始称病不上朝了。慢慢的大家也淡忘了这件事。只是真正的幕后之人,比皇帝更沉得住气,只是他也好奇,为什么皇帝会这么做。

    完颜府门外,一书生打扮的斯文人敲了敲门。家奴开开门,却对眼前的公子眼生的很。

    “在下衡衍,天都学府中人,拜见东部王。”天都学府不是读书的地方,而是主要负责记录史事,并编辑成册。不过柴云亭的老师,是从天都学府出来的。

    “王不见客,还请回吧”

    “麻烦通融一下,天都而来,有要事相奏”

    “王令已出,恕不见客”下人直接补了一句

    衡衍想了一下,便施礼离开了。走进小巷,七拐八拐,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从一出小门进了一所房子。

    “大人,没有见到完颜城”

    “不见,还是不在”

    “不过下官发现一事,就是下人连通禀都不去,直接告诉我王令已出,着实让人费解”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要在此逗留,马上回天都”

    “遵命,下官告退”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屋内之人神情一凝,紧接着一群人便冲了进来。衡衍大叫“何人敢私闯民宅”,可无济于事,这些人掀开屋里帐子发现屋内之人却是谁也不识,连衡衍都愣住了,只不过一瞬间便回复过来,之后便被这些人带走。

    不远处一间屋里,一人听着旁边人小声汇报,一边轻轻笑着,“今天这帮人十之八九是天擎卫,柴九州心可没那么宽。只是他能找到完颜这确实让我惊叹。原本大司农用一个合真部落为代价扣在完颜副官韦应身上,哪里出了纰漏,能让柴九州猜到我的想法。居然能猜到我来试探完颜。也好,衡衍也是我散去的烟雾,指向另一条线。”

    “突破口会不会在大司农”

    此人转向另外一人“我问你,合真一共死了多少人?”

    这人正是腰间挂着天擎腰牌的人,“七百八十二人”

    “不对,合真应该八百有余,人数不对”他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大司农你敢骗我”

    原来,大司农走了一步险棋,不做死的会是他大司农,做了可以保一命,甚至可以以合真为代价换一个世袭王位,因为子女都在天都,抛了合真对大司农来说并无太大负罪感,之后按计划假意入狱,就算死罪,云凉律法也是统一于秋后在天都行刑,中间一些时日,幕后之人也能直取天都,待到那时大司农便会摇身一变为新朝世袭罔替的异性王,大司农也有一些小心思第一他不希望未来王位会是一个合真游牧出来的人,所以断了合真。第二当日计划告诉部落长老后,大司农酒后多说了两句,虽然长老信大司农的话,可还是私下将部落里的孩子全都转移走。可没成想,这边是最大的纰漏,皇帝甚至也怀疑如此大的代价是为了转移朝堂视线而已。

    屋内之人算是个人物,马上又冷静了下来,“既然皇帝不上钩,事已至此已无法退缩。仍按计划行事,在这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不要再见面了。衡衍被皇帝抓走,他会起出另一条线给柴九州。大事无论成否我与诸君共进退,一旦能成,我们铁骑也会驰骋九州!”

    屋内齐刷刷站起几道身影。

    屋里屋外,皆是雷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