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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安佑】

    如意的御剑虽然稳妥,但修为有限,一次只能携带两人,五人因此骑马南下。连城此前未学过骑术,在驿站围着马匹打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几次跌下来。谢九看不下去,把她提到自己马背上,按在自己身前。“你安分些不要乱动,不然扔下去。”

    连城的喜欢溢得满怀:“我不乱动,你骑快些,别被他们几人比下去。”谢九白眼归白眼,求胜之心比连城更甚,长喝一声绝尘而去,如意的马赶上来,他就微转马头,挡在如意跟前不允他过。待过江之后,道路更加宽阔,回望水天一色,而前面天垂地阔,屋宇渐少,连城就顾不得“不乱动”的承诺,展开双臂,似要乘风而去。

    柳诺在后面追赶:“你小心些!”

    连城转头看他,又拍拍谢九胳臂:“快快!柳诺追上来啦!”

    如此四五日,直至建州地界,眼前景象又与扬州大不相同。因州府无功又惫懒,虽不至于萧瑟,却也与富贵热闹无关。一路可见衣衫褴褛的乞讨者,盖因今年缺雨水旱,春收惨淡,十田九荒。连城听柳诺说道,秀眉就拧在一块儿,起先还与谢九拌嘴,越往南去,越发整肃了神色,不再多言。谢九面色也很不好看。

    直到临近福州,又繁华热闹起来。本是朝廷水军重所,十户九渔,剩下一户大多编入军籍,在楼船上服役。几人沿海岸往前,已能看见船影绰绰,远洋在望,似乎云浮渊已不远可及。一行人又慢行了一路,连城扭头去跟柳诺说话,忽“呀”了一声:“糟糕,把如意丢了!”

    谢九勒住马:“方才还远远地跟着,这会儿就不见了人。”

    宁镜赶马上来,道:“他见乞讨的人,就停下分与钱两。一路如此,拉下了吧。”

    “啧啧。”谢九笑着摇头。

    连城却想到另一事,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们不知道,那呆子不会认方向,不知道东南西北。”

    谢九大笑:“胡说,他可是青鸾峰的弟子。”

    等原路折返回去,果然不见如意,也不知道他晃到哪里去了。这里是隶属福州的临海村镇,原本就不大,多数打鱼为生。连城看人晒网看得入神,问柳诺:“你会不会?”

    柳诺哂笑:“你太抬举我了。”

    几人已下马,谢九寻问有无看见一个白发清秀的少年。村人见他黑衣负剑,躲都来不及。连城捂嘴笑道:“你个凶神恶煞,看将人吓的!”

    谢九摸着没有毛的下巴颇是委屈:“我不至于这么丑吧?”

    柳诺沉声道:“小村小镇多有族姓相聚,沾亲带故。你是外人,自然是妖鬼蛇神,在井底之蛙眼里,怎么会受待见。”连城听了这话,不由侧身抬眼去看他,纵使他总有些淡薄的拒人千里,却还是温和有礼,少有这样刻薄的时候。柳诺的双眸在纤长的睫毛下似明若暗,叫连城不自觉轻轻吸了口气。

    “我们要出海,就得往东去。“连城琢磨了一下,“好吧,去西面找。”

    几人牵马西行,绕过几个路口,果真在离市集不远的地方看见如意,正与人争执。说是市集,也不过三三两两几个推车的商贩,如意的白发甚是显眼。

    他也看见柳诺几人,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垫着脚往这边挥手。连城迎上去,听见如意道与身边的老者道:“我同伴来了,你的珠子收回去罢。”

    他把粗布包裹的玩意儿递还回去,那老者顿时跳脚呼喝:“这怎么行?都说好了!罢了,二两就二两,你拿走、拿走!”

    如意忙道:“钱你拿去,鲛人珠不必给我了。”

    老者一愣:“你给我钱?”

    “是。”

    老者犹疑地上下打量他:“你说真的?不反悔?”

    如意道:“老人家,我不反悔。”那老者喜出望外,抢过如意的钱袋便飞也似得走了。

    连城瞪大眼睛问:“什么鲛人珠?可是‘其眼能泣珠’的鲛人珠?”

    如意迟疑道:“那老人家是这么说的,不过他用布裹着,我没有打开来看。”

    连城大惊:“哎呀,我只在《大荒西经》里读过,还觉得神奇,竟然是真的。他为什么要卖给你?呀你这白毛,为何不要?”

    如意挠头:“我向人问路,只那老人家理我,说若我买下他的珠子就告诉我,问我要二十两。我身上银钱不多,也只剩下二两了。”

    “我去追他回来!”

    谢九哈哈大笑。连城看看如意,如意一脸无辜,又看看谢九。谢九笑道:“这你也信?鲛人珠难取一颗,更难得一见。那样珍贵的东西哪能随意在街上卖,你这丫头也只是看着机灵嘛。”

    连城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如意倒不觉得失落,只当救济穷苦,正要上马,却被连城拦住,拉着他的手立定。如意不由疑惑,连城握着他的手掌,拿手指比划,一边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你记住了?”

    如意脸微微一红,唔了一声。连城又念一遍,“记住了?”如意点点头,忽而拉住连城的袖口,指着头顶蓝天,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上……”

    “罢了。”连城翻了个白眼,“你跟紧,别再弄丢了。”

    五人又骑行一路,连城照旧坐在谢九跟前,问起云浮渊和归墟的确切位置,谢九只说不甚明确。连城却觉得他有意隐瞒,这叫谢九毫不委屈。“三伯不曾与我爹爹详说,我爹爹更不曾与我提过。我如今也是连猜带蒙,找到这里,已属不易啦。”

    连城咬牙道:“要你何用。”

    谢九叫道:“这话我不爱听,此行算不算我的功劳最大?”

    连城旋即嘻嘻笑道:“是,小九儿顶厉害的!”便一路拉着谢九问这问那,上至家承族谱,下至吃饭口味,谢九被问得烦了,不耐烦道:“你可闭嘴吧!这些管你什么事?”

    连城转头戳着他的心口:“真不爽快。你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事?”

    谢九挑高了眉:“可惜你对我如此上心。你这丫头虽也不差,可我心有所属,是不会看上你的。”

    连城嘿嘿一笑:“你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么点儿男女之情。”

    谢九舒展了一下胳膊腰背,敲了敲她的头顶:“我们凡夫俗子,好美酒,爱美人,可比不得心怀天下的女娲族人。话又说回来,天下这么乱,你们怎么还猫在南疆一地?”

    这话着实戳到连城的痛处,没有接茬。转眼到了夜里,几人在野外喂马修整时,又气鼓鼓对柳诺道:“我总觉得谢九别有用心,让人不安心。”

    别有用心的人此刻正对月和宁镜抒怀,好不自在。如意分给几人干粮后,独自打坐。连城托腮若有所思,对柳诺道:“谢九如此,宁镜更是如此。她与我们非亲非故的,何必冒这个险?。”

    她主动提出与如意同行,如意没有回绝。启渊剑尚未事毕,如意无暇前往蜀山还剑,只得留宁镜在身边。连城自然不全信了顾宁的说辞,“东海极地,既然有神木,难保没有别的传奇之物。得之一二,可用以铸剑的,兴许可以重复家门荣耀。怎么,只许你好奇,不容我求知?”

    这话说的连城无力反驳,她自然也存了小心思,就无法指摘宁镜图谋不轨,——何况,也因为她愿意同行,谢九一路尽心尽力,没有什么怨言。

    宁镜少有喜怒,一路寡言沉静,总是闲懒模样,没留些由头供连城挑事。只是连城的防备与介意毫不吝啬,写满了整张脸,两人的相安无事实在薄如纸片。

    “呀,柳诺,他们会不会也想要璞济神木?”

    她忽然住声,望着柳诺。月色柔和了她的肃然,柳诺的叹息也因此轻软。“连城女侠,又有何见教?”

    连城的口气糯糯的,口吻却犀利:“柳诺,你是不是也想要那璞济枝?”

    柳诺微抬眼看向树影间斑驳的碎光:“既然是神木,该是好大一棵树吧。”

    “若那璞济枝只有一根呢?”

    柳诺轻轻抿紧了唇,看了一会儿连城吹乱的发丝,忽而微笑:“我若抢,你也要帮着如意是不是?”

    连城正色道:“既是为了如意来此,自当以他为先。”

    “我打不过你,不与你为难。”

    “真心的?”

    柳诺笑了笑:“君子爱物,取之有道,我不自诩光明磊落,却也不做损人利己的行径。倒是你,总觉得我是小人。”

    连城叹了口气,又极笃定地道:“柳诺,日后不论如何艰险,我都一定帮你找到你身世的缘由,治好你的病。”忽然又严肃起来,压低声音:“但凡谢九不要生事,我们一定马到功成。”

    柳诺却觉得此行的祸源未必是吊儿郎当的谢九,不过这腹诽不好明说,也只化为轻柔的微笑。

    ——更何况连城对“我们”二字,咬得清脆有力,掉在柳诺耳里,如玉珠落盘。他不自觉地望着连城,又觉得她的赤色时而分明,时而模糊。煞是好看。

    翌日,五人已至福州辖内的沿海渔港,名叫安佑,水深可泊大船,往来海上贸易不绝。连海而去,船帆蔽日,官家行队,更是浩浩汤汤。几人已在先前的驿站放下马,徒步而行,手指间都是海水的咸腥。谢九提议在此地雇船队出行,众人便在城中旅栈下榻整修,吃饭时说到出海文牒,又都有些发愁。

    此地商船都登记在册,出海需官牒盖印,出行目的和商货数量需得细致无误。而渔船出海,不过近海之内,远洋的商船大多南下贸易,鲜有东出深海。云浮渊本不记载于册,遑论买卖细则,即便现编出一些来,又哪里去找肯出海冒险的船队?

    宁镜留在客房里,其余人此刻都在旅栈二楼临窗的隔间用餐。连城托腮皱眉:“我以为到了海边,借来大船走便是了,原来还这等麻烦。小九,此前你怎的不说?”

    谢九瞪了她一眼:“你却怪我?我又没出过海,哪里会知道这些。”

    连城嘻嘻一笑,问道:“小九,你三伯当年又是如何出海的?我们何不在这里打探打探呢。左右不过二十三十年,四十五十年的,找些老人问问,多半会有消息。”

    谢九唔了一声,道:“真不好说。三伯当年下山行走时更名改姓,我却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名字,在哪里出海。怕是无从问起。”

    连城皱眉道:“这一带都是船民,问问有什么人曾一道出海寻访云浮渊,许是会有眉目。”

    谢九还是摇头:“谁知道三伯出海时是不是说了实话,总之当年是当年,现如今是现如今。又要船,又要文牒,”转头问如意:“小如意,你拿个主意,眼下怎么办?”

    如意一筹莫展:“我不曾与官府打过交道。可惜我御剑不专,不然驾剑出海,倒省去这些麻烦。”

    谢九摆手道:“在地上你尚不分东南西北,去天上,还要不要命了?哎,看你就是久在深山,不通事故,一点用都没有。”

    如意低头轻叹:“因我的缘故,连累你们陪我犯险。”

    “别听他胡说。小九,你见多识广,这点伎俩,不是难事吧?”

    谢九伸着懒腰道:“我是最不中用的,远比不得女娲一族。听说你们那里宝物成堆,就没有可以出海远洋的飞船?”

    他看看连城,又看看连城的背包。连城心下一凛,越发觉得谢九此人深不可测,便不再搭理,转头兀自与柳诺说话:“柳诺,你有什么法子?”

    柳诺淡笑:“谢兄已然说明,一则船,二则官碟。不过是雇佣一支船队,再买通文牒。”

    连城愣了愣,不甚明白。柳诺笑笑:“你不曾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什么鬼?我没听过。”连城掰着手指,“一则,出重金雇佣船队,二则出重金买通官碟。如此说,就是银钱而已。怎么你们汉人做事,都钻钱眼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连城蹙着秀眉侧脸望向窗外,路人已开始收摊回家,路上行人渐少。“真是混账话。”

    谢九咂嘴一笑:“哎,你们谁家财万贯,眼下可以推磨的?”

    这百余年若说有什么积攒的,怕就是看透这套利害分明的人情世故。在他看来稀疏平常的道理,于连城却是火石般烫手,惹她嗔怒得睫毛微颤,不知是否想到南下时衣不蔽体的那些人。

    其实,又何必真的出手阔绰?柳诺暗想,这几人,一个是青鸾峰高徒,一个是女娲族后人,一个武艺卓绝的游侠,另一个深不可测,“使”人出海,哪是什么难事——而这样的念头,或许真的不曾在那几人的脑中闪过,至少与连城和如意如此。柳诺默不出声,慢慢幽幽地吸了口气,垂下眼帘。

    连城的喜色却又席卷而来:“我有。”伸手往千翎里掏出些玉石,晶莹剔透地在桌上排开。柳诺忙道:“财不外露。”

    谢九附身看来,瞪大眼睛道:“原来你私藏金库,了不得了不得。这些可以换多少银钱?”

    柳诺心下略一计较。他并非常与官府打交道,何况那也是数十年前的事,要说如今这不成文的规则,他一样没底。不过玉石一类的行价,他倒是略有了解。想是连城在三溪灵谷无聊时满山坡挖泥巴,掏出来些五光十色的,虽说颜色不错,也确是好玉,论上等却待商榷。只是听谢九询问这些价值,言语夸张,倒叫柳诺有些上心。

    三人吃喝完毕,夜幕临近。连城心情大好,拖着柳诺出去走走。月色当空,柳诺实在有些乏了,耐不住她精力旺盛,仍活蹦乱跳,似乎出海之行已万事俱备。

    第二日临午,几人在客栈后院碰头,粗略安排行程。既已有了方向,办事也容易好许。如意一早已将安佑的大小船队一概问清,是商是官,船只多少,吃水多深,理得清清楚楚。柳诺和谢九佯装商人,与当地府衙前的商贩攀谈,亦把安佑县衙与福州州吏摸清,以备行事。赶巧六月间,是顺风出航的时节,有大批商队整装待发,为免招摇,众人筛除了一批商队,最后留下两个名字,准备午后临门登访。

    午间吃饭时,连城跑去拉着客栈老板谈天说地,问日常,问风俗,又问老板家有几人孩子如何如何。客栈掌柜的原本不愿与外来人多言,尤其是负剑的江湖人,耐不住连城娇俏明丽又憨得可人,陪着她唠嗑。

    谢九不免感慨凡人目光狭隘,只知其表不解其内,转头看向柳诺:“话又说回来,柳兄怎么会认得女娲一族的人呢?她们一向隐匿,听闻是不太出来走动的。”

    柳诺抬眼看他:“机缘巧合。你对女娲族有兴趣?”

    谢九咧嘴道:“我有阿宁就够了,什么莺莺燕燕的,留给你吧。”

    谢九的殷勤并没有让宁镜多看他几眼,也不比对待连城时更亲近,反倒对如意更和颜悦色一些。只是谢九不以为意,嘘寒问暖不曾有减。柳诺困扰的自然不是谢九的死皮赖脸,当那冰山美人似有若无的眼神飘落在自己身上时,他总觉得背脊发凉,哪怕此刻宁镜并不在此,那藕丝一般黏连纠缠的眼神历历在目,让柳诺如鲠在喉。

    柳诺微微一笑:“如意,她不惧艰险陪着你前来,对你很是在意。”

    如意不免脸上泛红:“不、不,她出于好意,没有别的意思。”

    柳诺抿嘴笑道:“确是没有别的意思。”

    谢九对这含沙射影极为不满:“有话说话,不要拐弯抹角。”

    柳诺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九拍拍胸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柳诺耸了耸肩,漫不经心说道:“既然如此,预祝谢兄马到成功。”

    谢九挠挠头,倒有些泄气,戳了戳柳诺胳膊问道:“你又如何让连城那丫头死心塌地的?有什么法子,也叫我知道知道,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柳诺白了他一眼,道:“相交?我对谢兄知之不多啊。”

    谢九嘿嘿笑道:“我们是陪如意来的,旁人的事都不重要。”

    柳诺睨着眼问:“宁姑娘的事,也不重要?”

    “为她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

    “哦?”柳诺饶有兴致,单手托腮问,“谢兄情根深种已久,是少年旧识?”

    谢九眨了眨眼:“我可不是南疆人。原来你与连城是青梅绕竹马?”

    这厮鸡贼得很,柳诺莞尔。

    “那你二人如何相识的?”连城冒出来,在柳诺身边盘腿坐下。“是一起偷的情分?”

    谢九努努嘴:“总是偷啊偷的,多不好听。”

    连城哼了一声:“若嫌难听,就不要做。小如意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意一愣,也只好点头:“是。”

    连城嘻嘻笑道:“你看如意的师父就教导他品行端正的道理。”

    谢九道:“你的族人却没教你谨言慎行。”

    连城挑起眉来:“我本就不好学,教了也没有用。当然比起你来是绰绰有余。”

    谢九道:“女娲一族是半个神仙,我一介凡人如何比?你若要比试,也得与如意、如意的师父比嘛。”

    连城又要撸袖子,眼中精光大盛“小如意的师父果真很厉害吗?”

    谢九不敢再造次,恭恭敬敬地道:“天河真人是半个仙,身负烛龙之息,是道中少有的高人。”

    柳诺心中一动:“烛九阴?上古神龙?”

    谢九翻了个白眼:“你竟不知道?我以为但凡是修道者,都知道呢。”

    连城拉着如意的袖子:“章九山烛九阴我知道,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可书上没有写过什么烛龙之息,我也想知道。”

    如意对师父的事总是颜色恭敬,放下碗筷,抹净嘴巴方道:“多年前师父因故与上古烛龙结识,烛龙将自己的神息赋与师父,师父因此得了长生。”

    “……也不老?”

    如意转向柳诺:“是。”柳诺呼吸一紧。

    如意却跟着叹了一声:“师父说过,福祸相依。所谓长生不老,旁人艳羡不已,身在其中的人,才会知其牢笼。不过既已得至,多行善多享乐,少些辜负奇缘,就是了。”

    柳诺慢慢握紧手心,问道:“天河真人果真见过上神?不知那烛龙之息上身,又是何等感受?章尾山又在哪里?”

    “这些就要问师父了。”如意挠挠头,“我没问过,不大清楚。”

    连城搭腔道:“柳诺好奇,我也好奇。你说烛九阴是不是还见过女娲上神本尊?呀,如此说来,我要去见见他老人家,他见了我是不是也会觉得亲切?”

    谢九哂笑:“他老人家见了人面蛇身面红耳赤的家伙,都会觉得亲切。”

    连城眉一挑:“拐着弯骂人,不是好东西。”

    “我是夸你面如桃花,哈哈。”

    “你胡言乱语,我就打得你满脸桃花开。”连城横了他一眼,转头对如意喜笑颜开:“说好啦,过两日回了青鸾峰,你得帮我问问你师父。”

    待午后出门,谢九缠着宁镜要与她一路,指派如意三人去往别处。如意自然没什么意见,连城却道:“一共两户人家,就不必分道啦,同进同退嘛。”

    谢九挖空心思想与宁镜独处,只觉得连城可恶:“你别缠着我。”

    连城冲着柳诺使眼色。柳诺心知她是对谢九有疑,也便顺了她的意思,应和道:“大家一起添些气势,显得我们阔绰。”

    然而跑了两地才知道,商队出海日程早已排得满满当当,都是大半年前就已安排妥当,像如意这般临时起意要雇佣船队的,除非是去到近海,远洋几无可能。

    如意略皱紧了眉头,连城柔声劝他不要心急。谢九想到什么似,欲言又止,叫连城看在眼里,挑眉道:“你有什么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谢九有些为难:“我是听来的,不一定作数。怕小如意又空手而回。此前听闲人提过,这里有一家姓李的大户,世代经验渔船,远近有名。若论出海最远,非他莫属。”

    如意嗯了一声:“如今的当家叫李昼,年轻时在海上呼风唤雨很是厉害。不过李府已然没落,数十年不曾出海,如今也不与人往来。谢大侠,你为何提到他们?”

    谢九道:“只是想,若李氏从前是航海行家,总有手艺传承下来。即便没有船队,有些深海见闻也不一定。哎,我也说了,听人传道,不一定作数的。”

    连城看看柳诺,柳诺想了想,道:“如意,我们眼下也无他处去,不如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