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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千山红(二)

    人群中立刻发出疑惑的声音,后面赶紧有人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看见什么了,有血还是有凶器?”

    “不是,”前面一人皱了皱脸,扭过去对后面人道,“是灰尘。”

    “哎呀,灰尘有什么稀奇的,你家地毯下没点灰尘!”大腹便便的商人不耐道。

    “我家没有地毯……”那人的声音先是弱下去,然后立刻解释道,“也不是稀奇灰尘,就是那灰尘一块有一块无,看着很是稀奇。”

    “那还不就是没擦干净,废什么话。”商人把下巴一抬,“你们商鼎人倒真是奇怪,会稀奇灰尘,却没有地毯。”

    那声音传入许多人的耳朵里,人们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大好看,那一片都安静下来。

    “我说错了吗,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乌鼎国,犯人的头颅现在早已经被挂在城墙上示众。”商人搓着他拇指上那颗鸽子蛋大的绿宝石,十分得意道。

    没有人注意到,在某个光很暗的角落里,一个衣着不凡的小男孩紧紧盯着他们。

    长陵按住小男孩的肩膀:“殿下,你不能去。”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没有做过多的僵持,重新坐回座位上,却依然气鼓鼓的:“乌鼎小国,真当我们给了脸面。不过巴掌大点地方,气焰倒是嚣张。”

    长陵哭笑不得:“殿下,虽是巴掌大点地方。您最喜欢的沐云雪糕,其中最主要的原料可就是乌鼎国盛产的沐雪花。”

    小男孩用鼻孔“哼”了一声:“不吃了。”

    长陵偷偷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白姑娘,这回雪堂是多久打扫一次呀?”

    被徐若水突然点名,白姑娘赶紧回答:“平旦、隅中、日中各一次。”

    “笑话,如果当真是一天打扫三次,那怎么还会落下灰尘。莫非是从桌子里自己长出来的!”那乌鼎商人立刻反驳。

    “非也,”徐若谷像个说书先生般认真地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痕迹道,“如果一天打扫三次,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灰尘的。”

    “那你的意思是白姑娘在蒙骗你?”

    “这当然没有,玉堂雪多年的生意,总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那你要怎么解释?”那乌鼎商人再次翻了个白眼。

    “回雪堂的灯一向很暗,即使像现在这样把灯全打开,也有很多地方看不大清楚。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表演幻术时需要的一些手段,也是为了更好的观赏效果。可恰巧也是这灯,一道道的灯柱从不同方向打过来,有明有暗,有的交叠在一起,有的则没有。”徐若谷隔空在桌案上比划了一下,示意徐若水把灯灭了,“没错,它平常就是这样。”

    把灯灭掉之后,灰尘立刻不见,整张桌案看起来干干净净。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不像许多姑娘那样要捂嘴,也不会刻意压低笑声:“看来新来的伙计很是马虎,只会擦有灰尘的地方,他这个月的工钱可得扣。”

    “讲完了,我们去帮老徐登记。”徐若谷拍了拍他哥的肩膀,两人立刻并肩顺着过道往下走,“诸位,让一让,让一让啊!”

    “这就讲完了?这怎么就讲完了!”有人还是没听明白。

    “笨死了。”徐若谷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徐若水不喜欢他弟皱眉,给了徐若谷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撂下一句话道:“我弟的意思是,最亮堂的地方最看得见灰尘,而越是暗的地方,看起来反而好像什么都没有。因为人们往往会把关注点放在最惹眼的地方,而忽略那些看不见或者不容易看见的地方。而恰巧这壶周围都是连着有灰尘的地方,却没有一点滚落的痕迹。”

    “这说明它是被人被人拿起来之后故意打碎的,原来是这样,”乌鼎商人摇晃着他肥胖的身体走到两兄弟面前,微眯着眼睛,长长地停顿了一下,“不对,不对——”

    随即指着徐若谷的鼻子道:“这种案件的细节,你说出来岂不是泄露。原来商鼎的官员就是这样当差的,真是一帮自作聪明的饭桶。”

    徐若谷这次没有压低声音,学着那商人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我要是饭桶,你就是潲水桶,还得是加大的。”

    人群中发出一片哄笑声。

    “我,我要去告你们!”那乌鼎商人脸一红,气愤道。

    “告我们什么?”徐若水故作惊讶道。

    “泄露案情机密,还辱骂百姓。”

    “这下认自个儿是商鼎的百姓了?”徐若水故意逗他。

    “泄露!”乌鼎商人整张脸涨得像个红番茄,用指头在徐若水面前狠狠戳了几下。

    “我们是来查案的吗?”徐若水别过脸去问他弟。

    徐若谷面色平静道:“左街使巡察六街,管理治安和修桥种树之事。”

    乌鼎商人立刻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

    徐若水决心把他要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那立案了吗?”

    “没有纠纷,没有损失,和和气气,立什么案。”

    乌鼎商人一副要被气晕过去的样子,嘴张了好几次硬是说不出话。

    徐若水觉得胜利在望,“再接再厉”道:“最关键的一项,老徐是金吾将军,我们是谁?”

    “金吾将军身边的平民百姓。”徐若谷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喘不上气的乌鼎商人从人群中挤出去,坐到了一个座位上大口喘气。

    “怎么没晕呢。”徐若水可惜道。

    徐若谷没理他哥,快步跑到舞台下面去协助老徐。

    徐浒早已经一脸不耐烦,先后一人一个暴栗:“叫你俩快点,回去晚了还不是又遭晴娘骂,你们俩少给我出风头。”

    徐若水挠了挠耳朵,满脸谄媚道:“我们出什么风头,那还不是将军英武,将此等重任托付于我二人。就算出风头,那也是出将军的风头。”

    看着徐浒飘飘然的神情,徐若谷不免轻叹一口气,他果然还没把他哥的本事学到家。

    ……

    顾引从来不等人,哪个时辰该做哪件事情都是定了的。

    取掉斗笠的许仙仙才靠近门口,就又嗅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见四下无人,从院墙上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