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非常鉴 » 第二百一十章 晋升(四)

第二百一十章 晋升(四)

    许仙仙十分确定自己听到了“青羡”两个字,读音很标准,和小洛哥刻意放慢语速时饱满中正的发音相同,清晰干净。

    青——羡——

    那两个字在她脑子里跑了一圈,一圈之后绕回原地,许仙仙与那个正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宫女对视。

    怎么办?

    偷听被抓个现行,许仙仙倒是不慌张,她没有从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太多灵力波动,估计只是凡人。

    只是……她应该认识这个人吗?

    而从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和嫌恶中,许仙仙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衣着。

    许仙仙的目光扫过宫女裸露的脖颈,以及又一个掀开帘布后用手背捂住嘴小小惊呼的宫女,面色微动。

    但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的犄角旮旯看来的道理告诉她,敌不动我不动。

    尽管许仙仙已经在脑子里预设了好几种不同的手段来打晕这两个女子,但她仍未动手,而是静静等待着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作为殿下的随身女官……她应该,地位挺高的吧。

    果然,对方只静默了一会儿,便冷言冷语道:“……不见,……忘了自己的职责……”

    她说话比小洛哥快太多,配合上她的表情,许仙仙只听明白了大概意思。

    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出现在沧海使团中,常常消失不见,所以引来了怀疑。

    而顾前辈说过,青羡是别人安插的暗桩,专门用来监视和对付他。

    但真正的青羡究竟为何而死,顾前辈却未曾透露过细节,只说她做了不恰当的事情。

    总不该是——刺杀顾前辈吧。

    许仙仙立刻否定这个想法,如果真是刺杀,“青羡”刺杀失败却还能大摇大摆地在应王面前活动,背后的人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对方依然不停歇地数落着,又提到了什么“不回应”“变节”之类的词,表情中隐藏着愤怒。

    许仙仙深吸口气,努力模仿起齐炀不说话时那种傲气中隐有一丝不耐烦的劲:“我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

    二人同时一愣。

    许仙仙加重了那种不耐烦,用食指轻戳那女子的肩膀,挑衅般轻笑道:“你们呢?”

    空气骤地静默。

    年轻女子的嘴角微扬,面露讽刺,眼里噙着的笑意就像初春的风一样乍暖还寒,让人琢磨不清意图。

    但通俗来讲,这是一张被许仙仙自己看见会想揍的脸。

    “好好做事。”与她对视不过十秒,那女子便败下阵来,将身后另一宫女手中的银托盘重重砸在她手边的红木桌案上。

    “……要知道他的所有事。”那被拿走托盘的宫女同样没有示弱,挺直脖颈向她快速说出一个人名。

    其他的许仙仙没听清,却敏感地从他们的话中捕捉到一个“毒”字。

    慢的。

    毒药。

    每日的。

    送给。

    他。

    ……

    “慢性毒素,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本身作为药用并无特殊之处,但如果配合上另一味药材使用,二者药性相冲,会逐渐侵蚀修士的神经。”青年的声音平静悦耳,如同被温养过的一块青玉。

    顾引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评价着那金杯中盛的清酒,食指绕过锯齿状的圆形金杯环,嘴唇轻轻擦过杯沿。

    少女紧张地看了他一眼,眼珠子就差点落在那金杯上。

    岂料青年拿起桌边的折扇,轻轻一点金杯外壁上姿态各异的乐伎浮雕,笑道:“药在这儿呢。”

    许仙仙立刻摊开手看了一眼,露出求助的眼神。

    顾引接道:“另一味药,在玉明每日沐浴用的熏香里。”

    “独一味药,倒也不算什么。”

    许仙仙“哦”了一声放下心来,并没有看到青年眼底的一丝落寞。

    许仙仙发了会儿愣,情不自禁感叹道:“这金杯真好看,却是用来装毒药的。”

    就像许旭洲,那么一个大美人,对身边人却那么苛刻,心眼多得像莲蓬,常常让人捉摸不透。

    但她倒是挺感激这位对她的严格要求,说到底许旭洲到现在不愿意告诉她许多事情,还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

    他做得太好了。

    在蜀王府的日子里,恍惚间醒来听到有人称呼她为“郡主”,那种习以为常的安定感常常像和风一样麻醉她的大脑。

    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大概是的。

    许仙仙不知道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和许白雁相处的时间太少,而那种想要得到肯定与赞赏的渴望早就被一次次的失望打到谷底。

    她从小就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小孩,她听到很多人夸奖她,言说她天赋如何,一出生就能窥见未来的成就。

    但这些评价对她来说都是空洞的、让她感到茫然无措的。

    她没有做任何事情,就得到这样的评价。

    而再努力修练、咬牙去背那些连大人都觉得枯燥晦涩的古书,即使是这样,也换不来许白雁一个赞赏的目光。

    有时候,许仙仙甚至觉得,他看她的眼神还不如看他的那些弟子更亲近。

    许旭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本应该将善恶是非分得很清楚的。

    但无论楚怀沙还是许旭洲,他们都太奇怪了,是让人看不懂的人。

    她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覆灭流丹阁,更不懂他们为何默许自己以另外的身份活下去。

    她痛恨那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被血迹染得像红布一样的三百台阶,痛恨自己被夺走的姓名、身份和家人。

    但活着,令人心怀感激。

    五年的时间里,许旭洲填补了她自有记忆起在父亲这个位置上的空白。

    他是年轻的、不严肃的、体弱的,每一样都不是许白雁的样子,却满足了许仙仙任何的关于父亲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以满头汗水地强健体魄、可以拼命修练感悟道法,她能在这个年纪做出远远超出常人的成绩。

    而同样的,她也可以像个想法不着边际的小孩。可以坐在太阳底下发呆,可以骑在白罴背上跑遍整个后山,可以费好大力气去研究一些看起来不太着道的小法术。

    她被允许着做那些“没用”的事情。

    不喜欢弹琴可以不学,但一定要学会欣赏雅乐。

    不喜欢舞蹈可以不学,但同样要懂得欣赏舞姿。

    学武护身,符阵立身。

    她喜欢的,她想做的,她的意见和想法,从来没有在许旭洲这里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