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可怕的死寂，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从悠然的身旁呼啸而过。那只可怜的小狐狸，他爱过她，再见不负遇见。若岁月都几遍，他反复爱她几千年，她怀念他的外套特别温暖，哪有那么多奢望。

    也许自己死不了吧，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才明白，一个人长生不老一个人笑完又哭完又笑是多么可笑。

    小狐狸，小狐狸，曾经那只拥有无暇纯白毛发的小狐狸，他突然冒出来，突然闯进她的人生里，又突然消失。他也不想这样和她开玩笑，他也怕她嫌弃他只是个狐仙而不是她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上仙师父，他给不了她轰轰烈烈永生永世的爱情。

    他躲起来了，他只敢爱她一千年，她在冥间等了他几千年，奢望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给她带来惊喜，哪怕只是见一面，再见他爱上别的女子，她愿意，把他托付给别的女人。

    “徒儿。”是很好听的男声，温柔而坚毅，关怀而温暖，她的师父，她记得他的声音他的容颜他的仙剑，所以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记起他离开也很体面，她不认识现在的他，现在的他一点也不体面，一个失去修为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再也不是那个英气勃发风度翩翩的上仙师父，也不是悠然的小狐狸。

    “师父。”她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他和她就没有共同话题了。他最多重复昨天那句跟我回家，他最多重复今天那句跟我回家，他最多重复明天那句跟我回家。

    “徒儿，你再不走，接魂灯便要灭了。”

    “嗯。”悠然应了一声，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下定决心等待她的姻缘她的小狐狸回来，她那鬼影一般的永远捉不住的姻缘，走来几个鬼影穿过她的身体渐行渐远，她以为自己死了。

    傅辞不知说什么好，她发现他伸出手却不敢拥抱他，她发现他和她隔着刚刚好的距离，她发现他的眼睛不似从前那般爱得热烈。他变了，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他和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这样陌生的地步。

    “徒儿，跟我回家。”

    “我要等小狐狸回家。”

    “你不用再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的那个人是你不是小狐狸？”

    ……

    傅辞哑口无言，爱到最卑微的时候，悠然坚守着一颗近乎绝望的心在原地等待千年，他陪着她等：“徒儿，如果……接魂灯灭了，你在人间的肉身便会腐烂，转世轮回后会忘了一切忘了小狐狸，你愿意忘了小狐狸么……”

    “我们现在就回去。”悠然当即说，换一个地点等待，她也不知道小狐狸能不能跨越千山万水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无误找到自己，但是她坚信，如果他有来生她有未来，他一定不会忘了她。

    傅辞默然，还有什么意义，他和她不复存在的爱情，他抱着她走过的天上人间千年万年，比不上一只狐狸千年的陪伴。那个美人似的狐仙得到爱情魂飞魄散，这个面容苍老的上仙失去徒弟寿命无尽，上天很公平，从来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得到的太多，他拥有的太多，慢慢都觉得理所当然，她爱他是理所当然，失去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