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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人之死

    【灾难后30年,十月三日,17:25,夜曲岛,西北海岸】

    【年轻渔民】

    今天的收获并不理想,但当船靠岸的时候多少是让我的心里舒坦了一些——即便是一件从十四岁开始就在做的事情,但是直到二十四岁的今日我依然对于这一片漆黑的捕鱼之旅感到恐惧。

    我或许并不适合当渔夫……至少不适合在夜曲当渔夫。

    “没事吧。”父亲把我从船上拉了下来,露出了些许失落的表情。对我而言能又一次顺利靠岸已经是万幸,但父亲更纠结于过少的收获。

    “以后说不定……真的要搬到东边去!”

    古板的父亲似乎也终于要被现实击败了,这也让我感到开心。实际上十多年前的时候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除了我们一家之外还有大概五家人,这几家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夜曲西北岸边的人,可能他们早就离不开这里了。

    但是我……我能离开吗?

    我去过东边的市区,跟曾经来这边巡查的警察聊过,虽然市区那边也衰败了,但是仍然比西北海岸这里要好得多。我羡慕那边的人,虽然他们也是满嘴抱怨,但是生活真的就那么差吗?至少我觉得比我们要好。

    可我当时并没有下定决心留在市区里,即便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是代价的东西……父亲一声呵斥,我便又回到了这令人胆寒的西北海岸。

    “……”

    在上岸时候,我又听到了那声音。

    像是低吼,又像是海鸥——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几只,如今已经看不到了——的鸣叫被拉长了,听来让我很不舒服。我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听到那声音的了,总之是很长的时间,如今已经习惯了。

    是附近树林里的野兽吗?我没去看过,森林里据说有活尸,说不定是那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你在磨蹭什么!”走在前面的父亲吼了一声,才让我回过神来。父亲的吼声已经不再有力,带着几分嘶哑,但却依然令我无法违抗。

    我们拉着渔网,沿着斜坡走到了村庄里。父亲皱起眉头来:“你靠岸的时候摇铃了没?”

    我点了点头,随后我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赶忙从怀里把那个用了好多年的破旧铃铛拿出来,又摇了两下。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村子里依然无比安静。

    “奇怪,老太婆是睡着了吗?”父亲不满地嘟囔着,继续前行。

    父亲,你难道没有发觉……不只是母亲的问题吗?

    整个村子都太安静了。

    我和父亲继续往前走,我途径邻居家窗前的时候,发觉到窗内闪烁着一点亮光。我探头进去看,看到了桌上已经接近烧尽的煤油灯。

    忘记熄灯了吗?那可是大浪费……不,显然不是这个问题。

    微弱光源之下照亮了的木地板上,残留着鲜红色的痕迹。

    血迹……大片的血迹!

    “父亲!”

    我大喊了一声,这大概是除了在海上风浪大的时候外,我喊他时候用的最大的声音。

    我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到了恐惧。

    “什么……唔?”

    父亲扭过头来,但在同时,他的身体猛然弯曲,最后嘴里发出了什么怪声。

    除了父亲,没有人在那里,但是父亲却在用力挣扎了,想要挣脱什么一样。

    我刚往前踏出一步,父亲突然大喊了一声:“快跑!”

    在这声大喊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那是我们在处理捕捞上来的海鱼,取出其内脏时,用刀子划开其腹部的声音。

    那本应是很细小的声音,为何我听的如此清楚!

    我看着父亲用手捂着腹部,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是谁……是什么东西?让父亲挣扎的究竟是……

    “快跑!”

    父亲又喊了一次。嘶哑的吼声似乎倾尽全力。

    我转过身,快速跑了起来。脑子一片混乱,这一刻似乎只有一种欲望在推动着我的双腿用力奔跑。

    求生欲!

    但是……无济于事。

    不知道跑出去多久之后,我被绊倒在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一只手扯住了我的后衣领,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

    “为什么要逃呢?明明活得浑浑噩噩,为何不能接受更有意义的死亡?”

    那是个温和纤细的男声,听来让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是有人,来救我了吗?

    当然不是。

    下一刻,细长的利器刺入了我的咽喉,我张大了嘴,但却喊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任由他继续说下去。而在此时,那温和的声音,也露出了狰狞。

    “成为我主的血肉,你也将获得意义!哈哈哈哈哈哈……”

    到最后,我也未能看到那个声音源头的面貌。

    【灾难后30年,十月六日,7:50,夜曲岛,西南矿区】

    “你的意思是昨天快到二十二点的时候在这附近看到过有陌生人走动?”

    法洛尔拿着笔记本和铅笔,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三个男子。他现在是在西南矿区边缘的一处工棚里,对面这三人中两人是在这边工作的工人,最右边的胖子是这一片矿区分区的监工。

    在五点左右的时候,正在市区东北位置的市图书馆里翻阅资料翻阅到快要不省人事的法洛尔突然收到了从西南矿区打来的电话,被告知有活尸在附近活动,希望法洛尔带着“专业人士”来处理一下——法洛尔和卡拉斯两人处理过很多活尸袭击人类的事件,常年在远离市区的矿区工作的工人相对于警察也更信任他们。

    当时法洛尔本来想要推一下这件事的,但工人又补充说看到了有可疑人物跟活尸在一起,引起了法洛尔的注意,决定去现场看一下。

    相对于卡拉斯那异于常人的身体能力,卡拉斯虽然也算是有所锻炼但差距明显,他骑上政府给他发放的双轮自行车,用了两个小时才到达西南矿区,到达后歇息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开始调查。

    “啊是,我大概是在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看到的,”脸比较长的旷工声音很细,但表达的还算清楚,“当时我那边的工作基本是做完了,就来树林路边躺了一阵子,当时是看到那个穿个奇怪袍子的家伙神经兮兮地往这边看。我当时没太在意,毕竟据说附近山里面还住着些神经兮兮的村民,我们也不想招惹他们。”

    虽说夜曲人口已经大部分集中在了市区内以及矿区、渔场、海盐厂这几个比较大的神产区附近,但是依然还有极少数村落散落在西边的山地和海岸上,法洛尔多少是记得一些的,但是要说是穿着奇怪袍子,那不是夜曲传统的装束,显然不是本地人。

    看来是撞好运了!法洛尔心里窃喜,但随后也知道问题所在,露出很严肃的表情质问道:“那你也是昨天那个时间看到活尸的吗?”

    “不……不是,我们没见到活尸?”

    “啊?”法洛尔稍微想了想,“你们是不是看到了附近的野兽尸体?”

    “对对对,”小个子瘦一些的旷工嗓音粗重一些,说起话来也更急,“我是更早的时间,大约就是昨天二十点的时候,那时候我我我……我偷跑出去撒尿时候看到树丛里面有几只死在那儿的动物,当时给我吓得抖了一下。不过说到底,撒尿抖一下也正常吧,我们这种在这荒郊野岭干了那么多年活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死动物了,我当时撒完尿回去后也没什么事,到换班时间跟换班的小子们开了个玩笑,结果今早过来之后问了去那边的小子们,结果却说那儿什么都没有,给我吓了一跳,哎哟哟……”

    监工瞪了那矮个子一眼后,说:“我听这俩家伙报告了状况后就去现场看了一下,不仅仅没有野兽尸体,还有一串人和野兽留下来的脚印,我就猜大概是有活尸出来了,就给你这边打了电话,还算是多有劳烦!”

    “啊,没错,我刚才也去看过了,”法洛尔点了点头,“脚印来看大多数脚印比较浅,只有一个算是比较深的脚印。如果说是体重差距的话,那很可能是有一个跟活着的人相当的,应该就是有一个活人带着一群活尸行进。”

    “人带着活尸?不可理喻!”监工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状况,可能他一开始预测是昨天那个穿袍子的人被活尸生吞活剥了。

    “喂喂喂,别搞得好像很难理解一样,异能者啊,异能者!”法洛尔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说道,“我说你们不是见过异能者吗?何必那么大惊小怪?”虽然他不太想把那群灵魂像是活尸一样的信使拿来跟自己这种异能者相提并论,但这样解释至少让工人们能好理解。

    “啊,不是不是,我们也没见过那种异能……”矮个子挠了挠几乎掉光了的头发,说道,“毕竟跟监狱那边有合作,有时候也会拉些烦人过来当帮工,里面确实有异能者,不过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除了一个叫法尔科的家伙,据说是会隐身,听起来很厉害,结果上周就被乱枪打死了,也就这么回事吧!”

    “混小子,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了!”监工呵斥了一声后,又对法洛尔说道,“总之还得劳烦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了,回头我们会去送上一笔谢礼的!”

    “哦,如果是能送我一吨煤炭我就挺高兴的。”法洛尔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当然他知道这事也不是矿区的监工能做主的,甚至老板也做不了主,得靠夜曲政府的分配政策网开一面。

    混蛋,明明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毫无执行力的政府了,还要装出很有分配权威的样子吗?一想到政府这些年一直削减图书馆进口旧书的经费比例,法洛尔就很来气。

    “哦对了,你说法尔科被乱枪打死是什么意思?”法洛尔对于矮个子说的闲话有点兴趣。去年他和卡拉斯联手抓住法尔科后,面对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卡拉斯难以下杀手,并且执意送往警察机构。本以为至少在这执行力已经很差的司法之下能立即执行死刑,但他竟然到一周前还来矿区做帮工。

    真是没用……法洛尔心想。

    “哦,那家伙本来是杀人犯啊,我当时听押送犯人来的狱警讲过。那家伙别看外表细皮嫩肉的,干起活来还挺有模有样的,手脚动作很快,而且人说话也经常细声细语的,多来了几次后矿区的人也有些喜欢那小子的,”矮个子说着的时候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唉,可惜了,这小子偏偏在上周动了逃跑的念头,他觉得我们跟他混熟了不至于说什么,但我们也怕他跑了我们会不会负责,就跟狱警打了声招呼。然后那家伙隐身要溜走的时候被狱警们逮个正着,几个人朝他开了七八枪,然后就用推车把他拉走了,不知道扔去了哪儿,但肯定没发活了。”

    “我觉得法尔科还挺可怜的,”长脸低声说道,“本来我觉得他是个杀人犯,跟我们聊那么投机我还有点怕,但看他逃跑失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唉,挺可怜的。”

    “两个白痴,那可是杀人犯,没什么值得可怜的!”监工拍了拍两人的脑袋,说道,“闲话说完了就先回去吧!”

    看着两人走出工棚,法洛尔冷笑了一声,心想:“如果法尔科那畜生算得上是可怜的话,被他杀了的人又算什么?”

    看来是政府珍惜这么一点免费劳动力才让法尔科一时免于一死,但现在看来结果没什么变化,他终究还是死得其所了。那家伙的尸体会不会也在信使操纵之列呢?想想就很滑稽。

    不过法尔科的事情终究是闲话,现在这边的问题差不多弄明白了——神秘的袍子人是信使,可能拥有着操控尸体的异能力,行进方向是朝着西北方向。

    “乌鸦那小子,这次必须得让他亲手……”法洛尔咬着牙,低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