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入斯莫克
【灾难后30年，十月九日，19:50，斯莫克，工厂区】
【高文】
踏上大陆的是何人？是何人？
哦，是阔别已久的气息……弗拉明戈，老朋友啊，你到死都还留着那东西吗？
我从疲惫的倦意中挣脱，站起了身子。废弃工厂中的机油味道依然没有散去，我甚至已经开始喜欢上了这气味。
在我的脚边，落着一片与我的手掌差不多大的枫树叶，这是这座根本没有种植过枫树的城市中不该有的东西——它为了捎来了讯息。
“原来如此，那个小子也有朋友啊！”我看着那片枫叶，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他那比我更加高大的身材，我也意识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那个看上去很没骨气的孩子，如今也能踏出一步了吗？但似乎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而且对于自己要踏上的道路，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啊。
年轻真好啊，哪怕如此懵懂，也有着勇往直前的机会……让我有些羡慕了。
那么，我又怎么能不去帮他一把呢？
“你在干什么？”
特里克本来倚靠着废弃机床打着盹，似乎是被我给惊醒了。我看着他那似怒非怒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谢谢你，特里克，我的老搭档，谢谢你能够相信我，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多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而现在，我们不想要再等了，我们要准备迎接那孩子——最后的一名狩神者了！”
“哦。”特里克无精打采地回了我一声。显然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他还是愿意相信我，与我一同在这里等待，仅仅只是如此我也很感谢他。
我也清楚，特里克内心为了互相之间的信任而压抑的焦躁……
我走出了废弃工厂，来到了工厂街道上，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尸臭味。
就在今晚，如同那孩子下定决心，揭开夜曲的帷幕一样，来揭开斯莫克的帷幕吧！
【灾难后30年，十月九日，20:30，斯莫克，废弃港口】
“油箱没有问题，剩余汽油量还算充足！”
“仪表运行正常，虽然有些地方看上去快散架了，但是开进城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卡拉斯和法洛尔一同把暗道门前的老旧汽车推了出来，检查了一番后，准备开着这辆汽车进入斯莫克。汽车本身老旧程度已经很可怕，被法洛尔称为“说不定是灾难前生产出来的汽车原型机”，而且车舱大小确实很不尽人意，卡拉斯只能选择带了少量的食物、水以及常规使用的一些比较顺手的武器。
夜幕已经降临，本来燥热的海港在夜晚到来后开始吹起清凉的风。藏身地中没有钟表，卡拉斯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几点，他本想看一下从弗拉明戈的房间中拿来的怀表确认时间，但是那怀表指针只是一直指在零点的位置一动不动，看来早就已经坏掉了。
“喂，车灯似乎是坏掉了，”法洛尔一边摆弄着驾驶座上的装置一边说，“该死，看那边的坡路上应该也没有路灯，不太好走啦！”
“你把墨镜摘了不就行了吗？”卡拉斯知道法洛尔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本来要求晚上出发的也是法洛尔，虽然白天靠岸的时候一开始表现得很有精神的样子，但这家伙商量完行动后趴在桌子上当场睡死过去了。不过卡拉斯自己也很困——离开夜曲本来就很赶时间，航行过程中两人换班掌舵，除了菲尼克斯之外精神状态都不太行。
“哦，好提议，变聪明了啊，乌鸦！”法洛尔装模作样地夸奖了一下卡拉斯，随后摘下墨镜。微蓝色的瞳孔能够很清晰地看清楚夜间道路，但同时，也惧怕阳光。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菲尼克斯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毫无感情地说着祝贺词。
“……算了！”卡拉斯把行李在后排座位的一边放好后，自己跳上另一边的座位。
“那么，出发！”
汽车发动的声音很是粗糙，但是终归是成功开起来了。坐在上面的感觉并不如夜曲的警车，但是微风拂面的感觉也不错——车顶烂了个大洞，卡拉斯和法洛尔都感觉很碍事就把车顶拆掉——卡拉斯坐在车座椅上，一边眺望前方，一边享受着这阔别到已经陌生的空气。
汽车驶出了海港的栅栏门，沿着已经支离破碎的混凝土公路缓缓爬上坡道。大概过了几分钟，汽车爬到了坡道的顶端，卡拉斯在座椅上向前眺望，但是却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大雾遮挡住了通往斯莫克城区的道路。
“奇了怪，为什么只隔了一个小坡道就有那么大的雾气？”法洛尔停下车看了看，“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浓烟恶鬼留下来的东西吧？”
“你跟我这个我也不清楚，”卡拉斯耸了耸肩，“我只知道十年前我路过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有很浓的烟雾，现在来看也没什么变化。”
“是吗？我觉得可不太对劲。”法洛尔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继续发动了汽车，驶入了浓雾。
汽车在雾气之中渐行渐远，卡拉斯视野可见度也逐渐下降。几十分钟后，除了眼前的公路之外，卡拉斯已经看不到其他景象了，但是直到视野被如此缩小之前，卡拉斯并没有看到周边有什么建筑物，似乎只是无尽的、寸草不生的荒野。
“不对劲啊！”
刚才开始一直沉默不语开着车的法洛尔突然又开口了。卡拉斯愣了一下：“你是指什么？作为大城市的边郊来说过于荒凉了吗？”
“不，斯莫克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样的建设规模怎么样的规划暂且不论，只是……我看到了好像很不妙的画面。”
很不妙的画面？卡拉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开口问道：“是指看到了灵魂？”
“只是看到灵魂的话到还没什么，习以为常了，”法洛尔冷笑了一声，“只是一下子看到那么多还是……第一次。”
“那么多……”
卡拉斯又重复了一遍法洛尔的话，往前方看去。厌恶依然遮挡着视线，但是毫无疑问，现在汽车的行驶是畅通无阻的，法洛尔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没有什么偏移。
在能够看到灵魂的异能者法洛尔的眼前，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呢？卡拉斯也难以想清楚。
“这里死了很多人，”菲尼克斯开口道，“只是这一点的话，我还算是知道的。”
“那么，大概死了多少人啊，菲尼小姐？”法洛尔的话语带着些讥讽，“恐怕你又要说‘不清楚’‘很难懂’了吧？因为哪怕你亲眼所见，恐怕也数不清楚有多少了。”
“法洛尔，到底是怎么回事？”卡拉斯催促法洛尔解释清楚。
法洛尔“啧”了一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现在你的脑袋上正趴着十多个灵魂的碎片，你能想到是什么样子吗？”
“啊？”卡拉斯赶忙摸了摸头顶，但是除了自己凌乱的蓝发之外什么都没有。
“开玩笑的，我没回头看你那儿，”法洛尔顿了一下，“不过确实非常非常多……完全数不清楚有多少灵魂碎片在我眼前了，几乎是要把整条路都给堵的水泄不通了，我感觉这些家伙正在往我眼睛里面钻……该死的，要是正常人看到这景象恐怕要疯了！”
“按照你以前说过的，这些灵魂碎片的存在是因为人死亡之后灵魂失去意识的残留物，那也就是说……”
“这我刚才说过了，数不清楚有多少……这下子可太难办喽！”
法洛尔虽然嘴上说着可怕的事情，但是依然稳稳地开着车。卡拉斯确是感觉手心冒汗，他难以想象此时的法洛尔承受着多大的冲击力，那不是看不见灵魂的人可以想象的画面。
而就在此时，烟雾开始变得稀薄了一些，卡拉斯逐渐能够看到公路的前方有一座巨大的门洞。卡拉斯记得，斯莫克是实行了严格封闭的城市管控，除了与外界公路相通的几处入城关卡外，全部拉满了高度超过六米的铁围栏。
是什么气味……虽然此时景象看得还不真切，但那股难闻的气味已经飘入了卡拉斯的鼻中。
眼前入城关卡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卡拉斯开始逐渐看清楚自己眼前公路上的模样，顿时间心惊肉跳，曾经封藏在心底的一些恐惧再次被勾起——法洛尔看到的景象之可怖，大概就是与眼前的景象相同了。
公路上躺着尸体——并非是一具，也并非是几具，而是……不计其数。
难以估算的人类尸骸横七竖八地倒在公路及公路周边，整个门洞宽约十米的入城关卡被堆出了超过一米高的尸堆整个堵住。关卡之外的尸体大多数都面朝着城外，有好多尸体的手指向了卡拉斯他们过来的方向，似乎是在尽力逃跑；关卡前的尸堆上的尸体全部纠缠在了一起，其中不乏争斗和撕咬的动作，但是似乎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就全部迎来了死亡，在死亡到来的一刻，留给后来者看的表情只剩下了痛苦。
“……”
卡拉斯紧咬牙关，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法洛尔也停住了车，仔细看着这一幕。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互相应该都知道对方此时最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
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仅仅只是这一个关卡处可以看到的尸体数量就已经多到难以数清，而看这些尸体死前的形态似乎是有所争斗同时大部分人正在尽量逃离。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才能形成这幅景象？逃离到这里的人已经尸横遍野，在城市内部又会有多少这样的尸体？
本来懒懒散散的菲尼克斯也坐正了，盯着这些尸体看着。在卡拉斯和法洛尔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她打破了这沉默。
“还要往前吗？”
“……”
卡拉斯看了眼菲尼克斯，然后又看了眼掌盘的法洛尔。法洛尔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后，法洛尔开口道：“进去看看吧！”
“……你没事吧？”卡拉斯表达了切实的关心。哪怕是曾经在大陆度过了悲惨的童年的卡拉斯看到这一幕也一时难以招架，同时还看到了不计其数的灵魂碎片的法洛尔，恐怕是强颜欢笑也做不到了。
“啊？哦……还好，还好，”呆住了的法洛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作为第一次离开夜曲看到的第一幅城市风景，这确实有点太刺激了……不过还好，不如说就是得刺激一点更好！”
这家伙在强撑，卡拉斯很确信，但是他也知道，法洛尔所说的“刺激”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不寻找继续往前走的理由的话，背后是更大的懊悔在等着他。
没有余地……
汽车再一次发动的同时，卡拉斯从存放武器的箱子里拿出了六把短剑，插在了腰间的挂扣上。他能预感到这座城市中的不安因素，知道大概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自己，他不敢怠慢。
汽车从尸堆最浅的位置撞了几下后，碾了过去。汽车剧烈颠簸着，卡拉斯抓进车座，预防自己掉下来。
进入关卡之后，烟雾似乎又变薄了一些，从关卡处向前看能看到雾中隐约浮现的高大建筑群的模样。
“啊……真是够了，”法洛尔用力抓了一下宽檐帽下的头发，对着菲尼克斯问道，“你要见的人就在鬼地方吗？你确信他还活着吗？”
“嗯，应该活着，”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至少他让人把我背过来的时候还活着。”
“背过来？让那个背着麻袋的信使带你上夜曲岛吗？呵，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能在这臭气熏天的街道上等你过来……”
本来在冷笑着要些闲话压惊的法洛尔突然停住了话语。卡拉斯听刚才的对话时候，也察觉到了那个问题。
是的，菲尼克斯一开始是被装在一个麻袋里，被一个灰袍的信使背上了夜曲岛……那个信使当着卡拉斯和法洛尔的面用了异能力，而且灵魂也被法洛尔确认过，确实是信使。
但是信使是神族的走狗啊……但是……
本来盘踞斯莫克的神族——浓烟恶鬼，不是在六年前就被狩神者联盟杀死了吗？
那个信使用的也是烟雾的异能力，那也就是说……那是追随浓烟恶鬼的信使？
怎么会……难道菲尼克斯说要见的人，就是本应该死掉的浓烟恶鬼吗？
“法洛尔，我们可能掉进神族的陷阱……”
“嘘！”
法洛尔打断了卡拉斯的话语，但是没有停车。汽车缓缓开入了一条还算宽敞的街道，周边是四到五层高的破旧居民楼，但是没有哪一户亮着灯。
没有一丝生气可言。
“你注意到了吗？”法洛尔说道，“这条街道上没有尸体。”
“嗯，确实……”卡拉斯点了点头，心里也产生了不安。
“刚才闻到尸臭的时候就该想到的，”法洛尔咬着牙道，“那些尸体，看上去死了有一阵子了。”
“确实，看上去已经风干化了，死了至少有几个月……”
“但是气味上仿佛还在腐败，”法洛尔紧咬牙关，“如果说都已经风干了还能发出这种味道来，那可能就不仅仅是我们能看到的尸体的味道的。”
“你的意思是……”
“你看到有尸体对另一具尸体撕咬的动作了，对吧？”
“啊……”
卡拉斯反应了过来。
这个事情，在刚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在法洛尔说眼前的灵魂碎片不计其数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
声响，从背后传来。
不，从身旁传来。
不，从前方传来！
“要来了！”法洛尔大吼了一声，突然加快了汽车的速度。
就在这一刻，如潮水般的、成千上万的活尸从街道的房屋、巷口中扑了出来。
【高文】
踏上大陆的是何人？是何人？
哦，是阔别已久的气息……弗拉明戈，老朋友啊，你到死都还留着那东西吗？
我从疲惫的倦意中挣脱，站起了身子。废弃工厂中的机油味道依然没有散去，我甚至已经开始喜欢上了这气味。
在我的脚边，落着一片与我的手掌差不多大的枫树叶，这是这座根本没有种植过枫树的城市中不该有的东西——它为了捎来了讯息。
“原来如此，那个小子也有朋友啊！”我看着那片枫叶，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他那比我更加高大的身材，我也意识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那个看上去很没骨气的孩子，如今也能踏出一步了吗？但似乎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而且对于自己要踏上的道路，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啊。
年轻真好啊，哪怕如此懵懂，也有着勇往直前的机会……让我有些羡慕了。
那么，我又怎么能不去帮他一把呢？
“你在干什么？”
特里克本来倚靠着废弃机床打着盹，似乎是被我给惊醒了。我看着他那似怒非怒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谢谢你，特里克，我的老搭档，谢谢你能够相信我，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多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而现在，我们不想要再等了，我们要准备迎接那孩子——最后的一名狩神者了！”
“哦。”特里克无精打采地回了我一声。显然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他还是愿意相信我，与我一同在这里等待，仅仅只是如此我也很感谢他。
我也清楚，特里克内心为了互相之间的信任而压抑的焦躁……
我走出了废弃工厂，来到了工厂街道上，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尸臭味。
就在今晚，如同那孩子下定决心，揭开夜曲的帷幕一样，来揭开斯莫克的帷幕吧！
【灾难后30年，十月九日，20:30，斯莫克，废弃港口】
“油箱没有问题，剩余汽油量还算充足！”
“仪表运行正常，虽然有些地方看上去快散架了，但是开进城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卡拉斯和法洛尔一同把暗道门前的老旧汽车推了出来，检查了一番后，准备开着这辆汽车进入斯莫克。汽车本身老旧程度已经很可怕，被法洛尔称为“说不定是灾难前生产出来的汽车原型机”，而且车舱大小确实很不尽人意，卡拉斯只能选择带了少量的食物、水以及常规使用的一些比较顺手的武器。
夜幕已经降临，本来燥热的海港在夜晚到来后开始吹起清凉的风。藏身地中没有钟表，卡拉斯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几点，他本想看一下从弗拉明戈的房间中拿来的怀表确认时间，但是那怀表指针只是一直指在零点的位置一动不动，看来早就已经坏掉了。
“喂，车灯似乎是坏掉了，”法洛尔一边摆弄着驾驶座上的装置一边说，“该死，看那边的坡路上应该也没有路灯，不太好走啦！”
“你把墨镜摘了不就行了吗？”卡拉斯知道法洛尔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本来要求晚上出发的也是法洛尔，虽然白天靠岸的时候一开始表现得很有精神的样子，但这家伙商量完行动后趴在桌子上当场睡死过去了。不过卡拉斯自己也很困——离开夜曲本来就很赶时间，航行过程中两人换班掌舵，除了菲尼克斯之外精神状态都不太行。
“哦，好提议，变聪明了啊，乌鸦！”法洛尔装模作样地夸奖了一下卡拉斯，随后摘下墨镜。微蓝色的瞳孔能够很清晰地看清楚夜间道路，但同时，也惧怕阳光。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菲尼克斯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毫无感情地说着祝贺词。
“……算了！”卡拉斯把行李在后排座位的一边放好后，自己跳上另一边的座位。
“那么，出发！”
汽车发动的声音很是粗糙，但是终归是成功开起来了。坐在上面的感觉并不如夜曲的警车，但是微风拂面的感觉也不错——车顶烂了个大洞，卡拉斯和法洛尔都感觉很碍事就把车顶拆掉——卡拉斯坐在车座椅上，一边眺望前方，一边享受着这阔别到已经陌生的空气。
汽车驶出了海港的栅栏门，沿着已经支离破碎的混凝土公路缓缓爬上坡道。大概过了几分钟，汽车爬到了坡道的顶端，卡拉斯在座椅上向前眺望，但是却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大雾遮挡住了通往斯莫克城区的道路。
“奇了怪，为什么只隔了一个小坡道就有那么大的雾气？”法洛尔停下车看了看，“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浓烟恶鬼留下来的东西吧？”
“你跟我这个我也不清楚，”卡拉斯耸了耸肩，“我只知道十年前我路过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有很浓的烟雾，现在来看也没什么变化。”
“是吗？我觉得可不太对劲。”法洛尔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继续发动了汽车，驶入了浓雾。
汽车在雾气之中渐行渐远，卡拉斯视野可见度也逐渐下降。几十分钟后，除了眼前的公路之外，卡拉斯已经看不到其他景象了，但是直到视野被如此缩小之前，卡拉斯并没有看到周边有什么建筑物，似乎只是无尽的、寸草不生的荒野。
“不对劲啊！”
刚才开始一直沉默不语开着车的法洛尔突然又开口了。卡拉斯愣了一下：“你是指什么？作为大城市的边郊来说过于荒凉了吗？”
“不，斯莫克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样的建设规模怎么样的规划暂且不论，只是……我看到了好像很不妙的画面。”
很不妙的画面？卡拉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开口问道：“是指看到了灵魂？”
“只是看到灵魂的话到还没什么，习以为常了，”法洛尔冷笑了一声，“只是一下子看到那么多还是……第一次。”
“那么多……”
卡拉斯又重复了一遍法洛尔的话，往前方看去。厌恶依然遮挡着视线，但是毫无疑问，现在汽车的行驶是畅通无阻的，法洛尔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没有什么偏移。
在能够看到灵魂的异能者法洛尔的眼前，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呢？卡拉斯也难以想清楚。
“这里死了很多人，”菲尼克斯开口道，“只是这一点的话，我还算是知道的。”
“那么，大概死了多少人啊，菲尼小姐？”法洛尔的话语带着些讥讽，“恐怕你又要说‘不清楚’‘很难懂’了吧？因为哪怕你亲眼所见，恐怕也数不清楚有多少了。”
“法洛尔，到底是怎么回事？”卡拉斯催促法洛尔解释清楚。
法洛尔“啧”了一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现在你的脑袋上正趴着十多个灵魂的碎片，你能想到是什么样子吗？”
“啊？”卡拉斯赶忙摸了摸头顶，但是除了自己凌乱的蓝发之外什么都没有。
“开玩笑的，我没回头看你那儿，”法洛尔顿了一下，“不过确实非常非常多……完全数不清楚有多少灵魂碎片在我眼前了，几乎是要把整条路都给堵的水泄不通了，我感觉这些家伙正在往我眼睛里面钻……该死的，要是正常人看到这景象恐怕要疯了！”
“按照你以前说过的，这些灵魂碎片的存在是因为人死亡之后灵魂失去意识的残留物，那也就是说……”
“这我刚才说过了，数不清楚有多少……这下子可太难办喽！”
法洛尔虽然嘴上说着可怕的事情，但是依然稳稳地开着车。卡拉斯确是感觉手心冒汗，他难以想象此时的法洛尔承受着多大的冲击力，那不是看不见灵魂的人可以想象的画面。
而就在此时，烟雾开始变得稀薄了一些，卡拉斯逐渐能够看到公路的前方有一座巨大的门洞。卡拉斯记得，斯莫克是实行了严格封闭的城市管控，除了与外界公路相通的几处入城关卡外，全部拉满了高度超过六米的铁围栏。
是什么气味……虽然此时景象看得还不真切，但那股难闻的气味已经飘入了卡拉斯的鼻中。
眼前入城关卡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卡拉斯开始逐渐看清楚自己眼前公路上的模样，顿时间心惊肉跳，曾经封藏在心底的一些恐惧再次被勾起——法洛尔看到的景象之可怖，大概就是与眼前的景象相同了。
公路上躺着尸体——并非是一具，也并非是几具，而是……不计其数。
难以估算的人类尸骸横七竖八地倒在公路及公路周边，整个门洞宽约十米的入城关卡被堆出了超过一米高的尸堆整个堵住。关卡之外的尸体大多数都面朝着城外，有好多尸体的手指向了卡拉斯他们过来的方向，似乎是在尽力逃跑；关卡前的尸堆上的尸体全部纠缠在了一起，其中不乏争斗和撕咬的动作，但是似乎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就全部迎来了死亡，在死亡到来的一刻，留给后来者看的表情只剩下了痛苦。
“……”
卡拉斯紧咬牙关，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法洛尔也停住了车，仔细看着这一幕。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互相应该都知道对方此时最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
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仅仅只是这一个关卡处可以看到的尸体数量就已经多到难以数清，而看这些尸体死前的形态似乎是有所争斗同时大部分人正在尽量逃离。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才能形成这幅景象？逃离到这里的人已经尸横遍野，在城市内部又会有多少这样的尸体？
本来懒懒散散的菲尼克斯也坐正了，盯着这些尸体看着。在卡拉斯和法洛尔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她打破了这沉默。
“还要往前吗？”
“……”
卡拉斯看了眼菲尼克斯，然后又看了眼掌盘的法洛尔。法洛尔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后，法洛尔开口道：“进去看看吧！”
“……你没事吧？”卡拉斯表达了切实的关心。哪怕是曾经在大陆度过了悲惨的童年的卡拉斯看到这一幕也一时难以招架，同时还看到了不计其数的灵魂碎片的法洛尔，恐怕是强颜欢笑也做不到了。
“啊？哦……还好，还好，”呆住了的法洛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作为第一次离开夜曲看到的第一幅城市风景，这确实有点太刺激了……不过还好，不如说就是得刺激一点更好！”
这家伙在强撑，卡拉斯很确信，但是他也知道，法洛尔所说的“刺激”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不寻找继续往前走的理由的话，背后是更大的懊悔在等着他。
没有余地……
汽车再一次发动的同时，卡拉斯从存放武器的箱子里拿出了六把短剑，插在了腰间的挂扣上。他能预感到这座城市中的不安因素，知道大概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自己，他不敢怠慢。
汽车从尸堆最浅的位置撞了几下后，碾了过去。汽车剧烈颠簸着，卡拉斯抓进车座，预防自己掉下来。
进入关卡之后，烟雾似乎又变薄了一些，从关卡处向前看能看到雾中隐约浮现的高大建筑群的模样。
“啊……真是够了，”法洛尔用力抓了一下宽檐帽下的头发，对着菲尼克斯问道，“你要见的人就在鬼地方吗？你确信他还活着吗？”
“嗯，应该活着，”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至少他让人把我背过来的时候还活着。”
“背过来？让那个背着麻袋的信使带你上夜曲岛吗？呵，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能在这臭气熏天的街道上等你过来……”
本来在冷笑着要些闲话压惊的法洛尔突然停住了话语。卡拉斯听刚才的对话时候，也察觉到了那个问题。
是的，菲尼克斯一开始是被装在一个麻袋里，被一个灰袍的信使背上了夜曲岛……那个信使当着卡拉斯和法洛尔的面用了异能力，而且灵魂也被法洛尔确认过，确实是信使。
但是信使是神族的走狗啊……但是……
本来盘踞斯莫克的神族——浓烟恶鬼，不是在六年前就被狩神者联盟杀死了吗？
那个信使用的也是烟雾的异能力，那也就是说……那是追随浓烟恶鬼的信使？
怎么会……难道菲尼克斯说要见的人，就是本应该死掉的浓烟恶鬼吗？
“法洛尔，我们可能掉进神族的陷阱……”
“嘘！”
法洛尔打断了卡拉斯的话语，但是没有停车。汽车缓缓开入了一条还算宽敞的街道，周边是四到五层高的破旧居民楼，但是没有哪一户亮着灯。
没有一丝生气可言。
“你注意到了吗？”法洛尔说道，“这条街道上没有尸体。”
“嗯，确实……”卡拉斯点了点头，心里也产生了不安。
“刚才闻到尸臭的时候就该想到的，”法洛尔咬着牙道，“那些尸体，看上去死了有一阵子了。”
“确实，看上去已经风干化了，死了至少有几个月……”
“但是气味上仿佛还在腐败，”法洛尔紧咬牙关，“如果说都已经风干了还能发出这种味道来，那可能就不仅仅是我们能看到的尸体的味道的。”
“你的意思是……”
“你看到有尸体对另一具尸体撕咬的动作了，对吧？”
“啊……”
卡拉斯反应了过来。
这个事情，在刚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在法洛尔说眼前的灵魂碎片不计其数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
声响，从背后传来。
不，从身旁传来。
不，从前方传来！
“要来了！”法洛尔大吼了一声，突然加快了汽车的速度。
就在这一刻，如潮水般的、成千上万的活尸从街道的房屋、巷口中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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