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变故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夏素茹，那一定是天生的劳碌命。
不仅要上班忙业务，回到家后还负责不少家务，里里外外洗洗擦擦，那点下班时间就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等到睡觉以后，还要为儿子的问题头疼一会，最后才在迷迷糊糊之中睡去。
她乐在其中。
向家生不止一次劝过妻子，他如今已经升任副总，薪水足以养家。但夏素茹并不想辞掉工作。对她而言，闲下来后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些并不算美好的回忆。
今天，夏素茹为了搬家，提前申请了调休。
忙了一上午，搬家小工辛苦的将大件家具运上了车，于是家里再次闲了下来。
“……”
她盯着卧室门口的猫碗。
放了几天的猫粮，似乎一口都没动过。
“咪咪，吃饭。”
夏素茹蹲下来，招呼了一声。
趴在客厅门口的黑猫瞥了她一眼，用不太聪明的眼神打量着猫碗，不屑一顾的摇着尾巴离开了。
不吃饭，不喝水，每天神出鬼没。
她开始担心了。
听说如果猫出现这种情况，就已经离死不远了，儿子难得养个宠物，如果就这么死了，说不定会给他的心理带来不小的打击。为了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她决定行使一下家长代管的权力。
这么想着，夏素茹蹑手蹑脚的接近。她尽量屏住呼吸，向着趴在窗台上的黑猫伸出了手。
近了，更近了……
落空了。
黑猫灵巧地冲出了包围圈，留下一个蔑视的眼神，重新趴在了地上。
接下来，不管她怎么想方设法，都没能把猫抓住，反而累得一身大汗，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沙发上。
“……”
肯定是哪里不对。
夏素茹此时才惊觉过来，自从这猫踏进这个家后，她连一次都没有摸到。不仅如此，连儿子都是这样……。加上黑猫一向神出鬼没，难道……
“果然，我家的猫就是厉害。”
她得出了这个结论，高兴地拿出手机，对着自家猫拍起了视频，然后发到了闺蜜群里。
“看起来好蠢的猫，看那个智慧的眼神。”
“哇夏小姐，你家养猫了？”
“呜呜，我需要更多的猫片！”
尽管是上班时间，群里依然有几个人唰唰冒了出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夏素茹矜持的打字回复。
“没有啦，是我儿子带回来的猫，一直都是他在管的。”
接着，她抱怨起了自家猫不肯吃猫粮，也不肯喝水。本来以为可能是生病了，但看这副悠哉的姿态，以及敏捷的身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大限将至的样子。
群里闺蜜们立刻支起招来。
“饿它几天就行。猫太贱了，不能娇生惯养，我家皮皮就是这样。”
“带去医院检查下吧？”
“会不会是你儿子在喂零食？”
“我把你拍的视频发抖音上了，记得点赞哟~”
夏素茹点开视频链接，发现已经有了十几个点赞，她高兴地点赞并转发，心中涌起骄傲。
不愧是自家的猫，就是可爱。
虽然是儿子带回来的，但她已经将其视为了家庭的一份子。
“咪咪，晚上给你买猫罐头，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
夏素茹总感觉，趴在地上的黑猫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鄙视？
……
黄昏的帷幕降临。
学习小组上，向星北始终绷着脸，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如果不是臧青花下课堵住了他，他早就跑路了。可惜，外面被那个女人拦着，让他不得不承受煎熬的气氛。
昨天的风波后，池忍冬就像是垂头丧气的鹌鹑一样，始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艰难地写着作业。
吱轧。
廖忘郁站起来的动静，让不少同学看去，又连忙低下了头。她同样绷着脸，像是被谁欠了几千万一样，走到了池忍冬身边。
越是靠近，池忍冬的头越是低了下去，瘦弱的肩头微耸。
“你…”
“啊！我，我马上就写！”
她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立刻站了起来，只差点头哈腰了。
廖忘郁吃了一惊，“……你先坐下来。”
“是，是！”
看着战战兢兢坐下来的池忍冬，廖忘郁紧蹙着眉头，心中涌起几分挫败。很快，她深吸了口气，指着桌上的作业，“你作业这么多没写，是不是有些不会？我……”
“对不起，我，我马上写…”
池忍冬沮丧地垂着头，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臭名远扬啊，大班长。”向星北忍不住挑了挑眉。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廖忘郁火气蹭蹭地涨，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池忍冬，踌躇了一下才轻声的说，“别听他瞎说，我……可以教你。”
“……诶，真的吗？”
“嗯。”
看着对面两人进入了讲题模式，向星北无趣的低下了头，在纸上唰唰画着草稿。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你喜欢姜栗？”
“？”
宁昭雪笑吟吟的，雪白指尖间飞快的转着笔。她看到少年一脸茫然的样子，轻轻点了点纸上的女人，姜栗眸光如刀，紧绷着脸，如临大敌一般气势极盛。
“嗯，啊…”
向星北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唰唰揉了个纸团，投篮扔进了垃圾桶里。
怎么回事…
明明就是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而已。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宁昭雪锲而不舍的问着。
向星北皱着眉，按住了心中“蹭”的一下蹿起来的无名火，不冷不硬的回答，“我又不认识大明星。”
“诶诶，我说的是廖忘郁啦。”
少女笑颜如花。
“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廖忘郁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等等，那眼睛是怎么回事？
是在cos酷拉皮卡吗？
“……原来是晚上没休息好吗？”
的确，如果仔细去看，廖忘郁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弥漫着红血丝，看起来根本是熬了一夜没睡的程度……。即便如此，白天依然撑着上完了一天的课吗？
可怕的意志力。
“我说，你在看什么？！”
面前的班长大人已经变成了即将暴走的形态，高挑的身体微微颤抖，捏紧的拳头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砸过来。
“看一下怎么了？你又不会死。”向星北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前倾，“说起来，你昨晚没休息好的状态，再含愤出手的话，会引起血液迅速流动，可能会造成血管爆裂的哦……”
“……”
一瞬间，班长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哼哼。”尽管只是一刹那，向星北依然捕捉到了对手脸上微妙的神色，得意洋洋的坐了下来，“骗你的，晚上千万不要睡不着觉哦。”
“哎呀，就是这种关系。看起来果然很不错，就像传说中的那样……”
宁昭雪粉白拳头轻轻砸在掌心，锲而不舍的拉着仇恨，“……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噗”
仿佛头上冒出了蒸汽。
刚刚被彻底激怒的班长，整个人呆滞了片刻，不可思议的瞪着宁昭雪，“你，你在说什么？”
“不小心说破了吗？”宁昭雪笑容满面，“年纪第一和年级第二的两位同学，却经常吵吵闹闹的。因为一点小事，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争吵，传闻说你们在谈恋爱。现在看起来，果然很可疑呢……”
“谁，谁跟他……”
“怎么可能！”
又是异口同声。
廖忘郁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接着。
她真的倒在了地上。
……
“没什么事。营养不良引发的贫血，缺乏睡眠，加上情绪激动就晕过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神色疲惫地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说着。
她面前围着的几个女孩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
“谢谢你，陈医生。”
陈医生敲着桌子，问出了灵魂问题：“要请假吗？”
“那就请……”
臧青花走了进来。她的身旁，是满脸不情愿的向星北。
“——不要。”
衣衫微微凌乱的廖忘郁，从隔间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泛白，嘴唇没有血色，但眼中带着倔强的光，“我不需要请假。”
“还是请几天假，养养身子吧。”
“是啊，班长。”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宁昭雪忏悔地低下了头，双手合十。
“没关系。”
廖忘郁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就要从人群中挤出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回去。”臧青花拉住了她。几个女生跟在后面，背着书包往外面走去。校医室顿时冷清下来。
“……”
池忍冬微微咬唇，看着没入黑暗的廖忘郁的背影，眼中似乎带着悲伤。
“走啊。”
向星北回头招呼了一声，忽然一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办公桌前的陈医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外面吹来了一阵风，木门发出哐当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黑透了。
儿子丈夫已经去了新家。夏素茹忽然想起有件东西没拿，开车匆匆赶了过来。刚一走进楼梯口，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分明很淡的气味，却令人格外在意。
“呼…”
她掩着鼻子，沿楼梯往上走去。
由于是老房子，物业也被赶走了，衰败的速度出乎想象的快。声控灯早就坏了，只能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往上。今天的夜色格外黯淡，星月无光，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厚重。
在这寂静之中，脚步声格外扎耳。像是身后跟了一个人。但夏素茹知道，那是自己脚后跟落地的声音。少女时期，她也曾被这种声音吓到，但现在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成为了另一个孩子的依靠。真不该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只是个小物件，严格来说不比开车的油费。
前面，自家熟悉的大门出现了。
“呼…”
尽管心中告诫着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但夏素茹依然忍不住松了口气。轻轻一推，门并没有锁着……。难道是儿子临走前忘了锁门？幸好没有贵重东西。不过，回去还是要教育一下。
等等，会不会被认为很啰嗦？
夏素茹对自己的年纪，一直都没有直观的认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仿佛一晃神，就从二十多岁到了现在的年纪。记得很久以前，儿子还会抱着她，腻声腻气的说，妈妈永远都不会老……
——那是儿子几岁的时候？
鼻尖传来更浓郁的臭味，夏素茹脑袋晕了一下，眼前的黑暗似乎出现了彩色的眩纹。她的手摸到了熟悉的客厅灯的开关位置，那里是空的。
“……”
轻微的喘息声。
月光拨开了云层，透过窗户，照在狭窄的客厅里。
那里蹲着一个人形的怪物，头上缠满了绿油油的长发，四肢着地，喉咙里回荡着威胁性的低声呜咽咆哮，眼中闪着红光，身上呈现凹凸不平的溃烂，月色下看不清楚，就像是某种即将生根发芽的凸起一般。
——是梦吗？
很显然，不是。
“那个怪物身上好像，没有臭味？”这是她脑海里残留的最后一个念头。
……
“干杯~~！”
新的客厅里，向家一家三口，以及小叔和向念念，一齐举起了装满可乐的杯子，桌上是丰盛的晚餐。放下杯子时，几人脸上都是微微泛红，颇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向家的气氛一直很轻松。在向星北小时候，老爹就是从ps2一路玩过来的老玩家，甚至在家里经济不宽裕的时候，攒钱买了一套首发的ps5，成为了父子间欢乐的源泉。
“老妈，你脸色不太好？”
向星北奇怪的说，“刚回来就这样了，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得早点睡了。”夏素茹揉着太阳穴，察觉到自家猫咪在严肃地打量着自己，于是轻轻抛了一根小香肠过去。但黑猫却连嗅都没嗅一下，不屑一顾的将其无视了。
她不由哑然失笑。
“吃，吃，吃……”
向念念埋在桌上，忽然抬起头来，放下筷子。
“吃饱了！”
说完，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跑去逗起了黑猫。小叔的目光追随着她，下意识想要点一根烟，忽然想起来什么，笑笑收了起来，“一晃眼，念念也十一岁了。”
“快过生日了吧？到时候得好好庆祝下。”
“是啊，真快啊。”
向星北对此话题没什么兴趣。眼看向念念溜进了自己房间里，他顿时心中一跳，几步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
“别乱翻…”
警告意味的声音，随着推开门戛然而止。
向念念乖巧的坐在椅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向星北咽下了后半句话，坐在自己床上。
轻飘飘的头发，配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给人小动物般的可爱印象——她就那么抱着膝盖坐着，小小的身体被椅子完全包裹，手指头无意识的，轻戳着自己的脸颊，而用另一只手哗啦啦翻看着漫画书。
“念念，作业写了吗？”
斟酌了半天，向星北可悲的选了一个自己绝对不喜欢的问题，作为开场白打破平静。
也许，这就是代沟吧。
“写完了。”意外的很冷静的回答。
“啊呃，你在哪上学呢？”
“柳树青小学。”
“那，成绩怎么样？”
“哥哥，你是笨蛋吗？”
向念念用鄙视的眼神打量着他，“什么事，说吧……。嗯，告白的话是绝对不行的哦，你年纪太大了。”
“？！”
向星北跳了起来，“你，有人跟你表白？谁！”
“你是白痴吗？”向念念用“真受不了你”的眼神，扶着额头，“没有人啦！”
“是为了上次翻你的书吗？放心，不管什么书，我都不会告诉阿姨的。”
——那种怜悯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星北吃了一惊，记忆里的小姑娘，像是个跟在水鸭后面拼命游的稚鸭，还会为了跟不上而大发脾气，哭的哼唧唧的，怎么一晃神就……。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是想问，我妈今天回来脸色一直不好看。当时跟你爸出去，是聊了什么？”
“那种事情我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啊？”向念念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当然。
“你也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啊！”
“啊呀，我是天才的小孩呀。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绝对没有。
对话再这么持续下去，向星北感觉自己的血压要升高了。
“嘻，你也没那么难说话嘛。”向念念像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竖起了一根手指，“念念轻松完成了哦，阿姨特意叮嘱的事情呢，能够一下子加十分吧！”
“加分？”
等等，这不是重点。
原来在老妈眼里，自己是比十岁的向念念还要低等级的存在吗？
“积分哦，能够兑换心愿！”
“这种设定才符合你的年纪啊，前面的果然是幻觉吧…”
“略，笨蛋哥哥。”
向念念做了个鬼脸，低头继续看起了漫画。
不仅要上班忙业务，回到家后还负责不少家务，里里外外洗洗擦擦，那点下班时间就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等到睡觉以后，还要为儿子的问题头疼一会，最后才在迷迷糊糊之中睡去。
她乐在其中。
向家生不止一次劝过妻子，他如今已经升任副总，薪水足以养家。但夏素茹并不想辞掉工作。对她而言，闲下来后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些并不算美好的回忆。
今天，夏素茹为了搬家，提前申请了调休。
忙了一上午，搬家小工辛苦的将大件家具运上了车，于是家里再次闲了下来。
“……”
她盯着卧室门口的猫碗。
放了几天的猫粮，似乎一口都没动过。
“咪咪，吃饭。”
夏素茹蹲下来，招呼了一声。
趴在客厅门口的黑猫瞥了她一眼，用不太聪明的眼神打量着猫碗，不屑一顾的摇着尾巴离开了。
不吃饭，不喝水，每天神出鬼没。
她开始担心了。
听说如果猫出现这种情况，就已经离死不远了，儿子难得养个宠物，如果就这么死了，说不定会给他的心理带来不小的打击。为了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她决定行使一下家长代管的权力。
这么想着，夏素茹蹑手蹑脚的接近。她尽量屏住呼吸，向着趴在窗台上的黑猫伸出了手。
近了，更近了……
落空了。
黑猫灵巧地冲出了包围圈，留下一个蔑视的眼神，重新趴在了地上。
接下来，不管她怎么想方设法，都没能把猫抓住，反而累得一身大汗，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沙发上。
“……”
肯定是哪里不对。
夏素茹此时才惊觉过来，自从这猫踏进这个家后，她连一次都没有摸到。不仅如此，连儿子都是这样……。加上黑猫一向神出鬼没，难道……
“果然，我家的猫就是厉害。”
她得出了这个结论，高兴地拿出手机，对着自家猫拍起了视频，然后发到了闺蜜群里。
“看起来好蠢的猫，看那个智慧的眼神。”
“哇夏小姐，你家养猫了？”
“呜呜，我需要更多的猫片！”
尽管是上班时间，群里依然有几个人唰唰冒了出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夏素茹矜持的打字回复。
“没有啦，是我儿子带回来的猫，一直都是他在管的。”
接着，她抱怨起了自家猫不肯吃猫粮，也不肯喝水。本来以为可能是生病了，但看这副悠哉的姿态，以及敏捷的身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大限将至的样子。
群里闺蜜们立刻支起招来。
“饿它几天就行。猫太贱了，不能娇生惯养，我家皮皮就是这样。”
“带去医院检查下吧？”
“会不会是你儿子在喂零食？”
“我把你拍的视频发抖音上了，记得点赞哟~”
夏素茹点开视频链接，发现已经有了十几个点赞，她高兴地点赞并转发，心中涌起骄傲。
不愧是自家的猫，就是可爱。
虽然是儿子带回来的，但她已经将其视为了家庭的一份子。
“咪咪，晚上给你买猫罐头，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
夏素茹总感觉，趴在地上的黑猫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鄙视？
……
黄昏的帷幕降临。
学习小组上，向星北始终绷着脸，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如果不是臧青花下课堵住了他，他早就跑路了。可惜，外面被那个女人拦着，让他不得不承受煎熬的气氛。
昨天的风波后，池忍冬就像是垂头丧气的鹌鹑一样，始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艰难地写着作业。
吱轧。
廖忘郁站起来的动静，让不少同学看去，又连忙低下了头。她同样绷着脸，像是被谁欠了几千万一样，走到了池忍冬身边。
越是靠近，池忍冬的头越是低了下去，瘦弱的肩头微耸。
“你…”
“啊！我，我马上就写！”
她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立刻站了起来，只差点头哈腰了。
廖忘郁吃了一惊，“……你先坐下来。”
“是，是！”
看着战战兢兢坐下来的池忍冬，廖忘郁紧蹙着眉头，心中涌起几分挫败。很快，她深吸了口气，指着桌上的作业，“你作业这么多没写，是不是有些不会？我……”
“对不起，我，我马上写…”
池忍冬沮丧地垂着头，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臭名远扬啊，大班长。”向星北忍不住挑了挑眉。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廖忘郁火气蹭蹭地涨，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池忍冬，踌躇了一下才轻声的说，“别听他瞎说，我……可以教你。”
“……诶，真的吗？”
“嗯。”
看着对面两人进入了讲题模式，向星北无趣的低下了头，在纸上唰唰画着草稿。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你喜欢姜栗？”
“？”
宁昭雪笑吟吟的，雪白指尖间飞快的转着笔。她看到少年一脸茫然的样子，轻轻点了点纸上的女人，姜栗眸光如刀，紧绷着脸，如临大敌一般气势极盛。
“嗯，啊…”
向星北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唰唰揉了个纸团，投篮扔进了垃圾桶里。
怎么回事…
明明就是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而已。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宁昭雪锲而不舍的问着。
向星北皱着眉，按住了心中“蹭”的一下蹿起来的无名火，不冷不硬的回答，“我又不认识大明星。”
“诶诶，我说的是廖忘郁啦。”
少女笑颜如花。
“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廖忘郁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等等，那眼睛是怎么回事？
是在cos酷拉皮卡吗？
“……原来是晚上没休息好吗？”
的确，如果仔细去看，廖忘郁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弥漫着红血丝，看起来根本是熬了一夜没睡的程度……。即便如此，白天依然撑着上完了一天的课吗？
可怕的意志力。
“我说，你在看什么？！”
面前的班长大人已经变成了即将暴走的形态，高挑的身体微微颤抖，捏紧的拳头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砸过来。
“看一下怎么了？你又不会死。”向星北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前倾，“说起来，你昨晚没休息好的状态，再含愤出手的话，会引起血液迅速流动，可能会造成血管爆裂的哦……”
“……”
一瞬间，班长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哼哼。”尽管只是一刹那，向星北依然捕捉到了对手脸上微妙的神色，得意洋洋的坐了下来，“骗你的，晚上千万不要睡不着觉哦。”
“哎呀，就是这种关系。看起来果然很不错，就像传说中的那样……”
宁昭雪粉白拳头轻轻砸在掌心，锲而不舍的拉着仇恨，“……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噗”
仿佛头上冒出了蒸汽。
刚刚被彻底激怒的班长，整个人呆滞了片刻，不可思议的瞪着宁昭雪，“你，你在说什么？”
“不小心说破了吗？”宁昭雪笑容满面，“年纪第一和年级第二的两位同学，却经常吵吵闹闹的。因为一点小事，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争吵，传闻说你们在谈恋爱。现在看起来，果然很可疑呢……”
“谁，谁跟他……”
“怎么可能！”
又是异口同声。
廖忘郁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接着。
她真的倒在了地上。
……
“没什么事。营养不良引发的贫血，缺乏睡眠，加上情绪激动就晕过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神色疲惫地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说着。
她面前围着的几个女孩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
“谢谢你，陈医生。”
陈医生敲着桌子，问出了灵魂问题：“要请假吗？”
“那就请……”
臧青花走了进来。她的身旁，是满脸不情愿的向星北。
“——不要。”
衣衫微微凌乱的廖忘郁，从隔间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泛白，嘴唇没有血色，但眼中带着倔强的光，“我不需要请假。”
“还是请几天假，养养身子吧。”
“是啊，班长。”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宁昭雪忏悔地低下了头，双手合十。
“没关系。”
廖忘郁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就要从人群中挤出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回去。”臧青花拉住了她。几个女生跟在后面，背着书包往外面走去。校医室顿时冷清下来。
“……”
池忍冬微微咬唇，看着没入黑暗的廖忘郁的背影，眼中似乎带着悲伤。
“走啊。”
向星北回头招呼了一声，忽然一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办公桌前的陈医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外面吹来了一阵风，木门发出哐当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黑透了。
儿子丈夫已经去了新家。夏素茹忽然想起有件东西没拿，开车匆匆赶了过来。刚一走进楼梯口，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分明很淡的气味，却令人格外在意。
“呼…”
她掩着鼻子，沿楼梯往上走去。
由于是老房子，物业也被赶走了，衰败的速度出乎想象的快。声控灯早就坏了，只能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往上。今天的夜色格外黯淡，星月无光，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厚重。
在这寂静之中，脚步声格外扎耳。像是身后跟了一个人。但夏素茹知道，那是自己脚后跟落地的声音。少女时期，她也曾被这种声音吓到，但现在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成为了另一个孩子的依靠。真不该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只是个小物件，严格来说不比开车的油费。
前面，自家熟悉的大门出现了。
“呼…”
尽管心中告诫着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但夏素茹依然忍不住松了口气。轻轻一推，门并没有锁着……。难道是儿子临走前忘了锁门？幸好没有贵重东西。不过，回去还是要教育一下。
等等，会不会被认为很啰嗦？
夏素茹对自己的年纪，一直都没有直观的认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仿佛一晃神，就从二十多岁到了现在的年纪。记得很久以前，儿子还会抱着她，腻声腻气的说，妈妈永远都不会老……
——那是儿子几岁的时候？
鼻尖传来更浓郁的臭味，夏素茹脑袋晕了一下，眼前的黑暗似乎出现了彩色的眩纹。她的手摸到了熟悉的客厅灯的开关位置，那里是空的。
“……”
轻微的喘息声。
月光拨开了云层，透过窗户，照在狭窄的客厅里。
那里蹲着一个人形的怪物，头上缠满了绿油油的长发，四肢着地，喉咙里回荡着威胁性的低声呜咽咆哮，眼中闪着红光，身上呈现凹凸不平的溃烂，月色下看不清楚，就像是某种即将生根发芽的凸起一般。
——是梦吗？
很显然，不是。
“那个怪物身上好像，没有臭味？”这是她脑海里残留的最后一个念头。
……
“干杯~~！”
新的客厅里，向家一家三口，以及小叔和向念念，一齐举起了装满可乐的杯子，桌上是丰盛的晚餐。放下杯子时，几人脸上都是微微泛红，颇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向家的气氛一直很轻松。在向星北小时候，老爹就是从ps2一路玩过来的老玩家，甚至在家里经济不宽裕的时候，攒钱买了一套首发的ps5，成为了父子间欢乐的源泉。
“老妈，你脸色不太好？”
向星北奇怪的说，“刚回来就这样了，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得早点睡了。”夏素茹揉着太阳穴，察觉到自家猫咪在严肃地打量着自己，于是轻轻抛了一根小香肠过去。但黑猫却连嗅都没嗅一下，不屑一顾的将其无视了。
她不由哑然失笑。
“吃，吃，吃……”
向念念埋在桌上，忽然抬起头来，放下筷子。
“吃饱了！”
说完，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跑去逗起了黑猫。小叔的目光追随着她，下意识想要点一根烟，忽然想起来什么，笑笑收了起来，“一晃眼，念念也十一岁了。”
“快过生日了吧？到时候得好好庆祝下。”
“是啊，真快啊。”
向星北对此话题没什么兴趣。眼看向念念溜进了自己房间里，他顿时心中一跳，几步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
“别乱翻…”
警告意味的声音，随着推开门戛然而止。
向念念乖巧的坐在椅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向星北咽下了后半句话，坐在自己床上。
轻飘飘的头发，配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给人小动物般的可爱印象——她就那么抱着膝盖坐着，小小的身体被椅子完全包裹，手指头无意识的，轻戳着自己的脸颊，而用另一只手哗啦啦翻看着漫画书。
“念念，作业写了吗？”
斟酌了半天，向星北可悲的选了一个自己绝对不喜欢的问题，作为开场白打破平静。
也许，这就是代沟吧。
“写完了。”意外的很冷静的回答。
“啊呃，你在哪上学呢？”
“柳树青小学。”
“那，成绩怎么样？”
“哥哥，你是笨蛋吗？”
向念念用鄙视的眼神打量着他，“什么事，说吧……。嗯，告白的话是绝对不行的哦，你年纪太大了。”
“？！”
向星北跳了起来，“你，有人跟你表白？谁！”
“你是白痴吗？”向念念用“真受不了你”的眼神，扶着额头，“没有人啦！”
“是为了上次翻你的书吗？放心，不管什么书，我都不会告诉阿姨的。”
——那种怜悯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星北吃了一惊，记忆里的小姑娘，像是个跟在水鸭后面拼命游的稚鸭，还会为了跟不上而大发脾气，哭的哼唧唧的，怎么一晃神就……。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是想问，我妈今天回来脸色一直不好看。当时跟你爸出去，是聊了什么？”
“那种事情我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啊？”向念念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当然。
“你也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啊！”
“啊呀，我是天才的小孩呀。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绝对没有。
对话再这么持续下去，向星北感觉自己的血压要升高了。
“嘻，你也没那么难说话嘛。”向念念像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竖起了一根手指，“念念轻松完成了哦，阿姨特意叮嘱的事情呢，能够一下子加十分吧！”
“加分？”
等等，这不是重点。
原来在老妈眼里，自己是比十岁的向念念还要低等级的存在吗？
“积分哦，能够兑换心愿！”
“这种设定才符合你的年纪啊，前面的果然是幻觉吧…”
“略，笨蛋哥哥。”
向念念做了个鬼脸，低头继续看起了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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