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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街

    罗恩与柯莉塔漫步在大街之上,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在大理石城,有最多人口聚集的居民区,白天的时候总是冷冷清清——学生们去中央区上学,工人则集中在工厂,而那些白领、商人总是在商区默默工作着。而只有到了夜晚,居民区这个大理石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区块,才会真正的活跃起来。

    开张的饭店,喧哗的夜市,下了班的人群……吹牛的,喝酒的,游戏的,打闹的在这宽广的大道之上。白天四散的人群聚拢成团,这个城市真正地活了起来。

    漫步于这一片繁华之间,北域二人组也不禁有些感慨。

    “在北域可没有这么繁华的夜市,没有这么生机勃勃的人。”柯莉塔就像一个普通的游客一般东张西望,随意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想“就连天空也比北域要亮堂。”

    罗恩听着柯莉塔的话不置可否,他已经把一门心思通通放在了如何在这次事件中让北域委员会获利最大之上。此时此刻,他正在观察着大理石城的高层建筑,估算着把他们堆满炸药点起来能造成多大的混乱,听了柯莉塔的话顺便瞥了一眼天空。

    不错,大理石城的天空的确美丽。天空澄澈,云朵飘扬,五色极光横穿着天幕,在这夜晚洒下道道光亮。

    根据圣王国官方派发的《邪魔侵染预防手册》所说邪魔是从整片大陆之上常年弥漫的浓雾之中生成的,那弥漫在整片大陆之上的雾气,即是邪魔的另外一种形态。这些诡异的雾气并不在整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当他们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之时,被称为邪魔潮的灾害就会降临。而根据著名学者“柏拉图”的多年研究表示所谓的邪魔仿佛与一切秩序的文明的事物是相互排斥的。一切的邪魔,无论哪种种类都对文明秩序的产物抱有极大的敌视,在邪魔之雾浓重的地区,文明的产物会加速的腐烂崩坏。而反过来,在文明秩序繁盛的地区,就连邪魔之雾都会相应程度的消散。

    东域本来就是整片大陆之上,邪魔之雾浓度最低的区域,而大理石城更是东域人民花费数百年时间苦心经营建造出来的传奇之城,在这里伟岸的雕像,高大的建筑随处可见,无数的诗人与画家正在这座城里描绘着文明的伟大。在大理石城四面望去,几乎看不见所谓的邪魔之雾,到了夜晚降临甚至能看到天边有五色极光。这比起身在北方邪魔肆虐,大城还没几座的北域条件自然好了不知多少。罗恩曾经听一些中域来的人说,在圣城这样的景观还要更加壮观,你甚至能在那里看到七色极光,比之大理石城都要超出不少,更不用说北域常年只能看到二色乃至一色的极光了。

    不过这所谓的美景在罗恩心中却没泛起什么波澜,亦或是这美丽的震撼,早在他之前来到东域时就早已发生——罗恩,对于这美丽的极光,这澄澈的天空早已没有了过多的妄想,他早已将自己的全部心思投入到这一整片富饶之地上,正如北域无数窥伺着东域的大人物一样,他的梦想的是彻底征服这里,为此,他的心中早已容不下这些不过如此的美好。

    尽管看上去不是玩世不恭,但是罗恩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北域人,在条件严酷的北域,在生存重压之下,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思考诗与远方,苟且于当下,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正如无数的北域人一样,罗恩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着,渴望着能有一片安稳的土地来供他们生存繁衍。而现在,他无疑是找到了这么一块地方,那便是东域。

    我们比东域人更优秀,更团结,更强壮,那么凭什么我们就不配拥有就像东域一样更加富饶的土地呢?罗恩是这么想的,许许多多的北域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有了十数次的东北战争,以及数不尽的边境摩擦。

    此时此刻的这次事件,对于罗恩来说毫无疑问是他实现内心野望的一次机会,疯狂如他纵使会失去生命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罗恩看向一旁正在东张西望的柯莉塔,虽然这个紫发少女看着有些不务正业,但是罗恩知道在谈笑风声之间,这位少女的精神力正不断蔓延着,无数成人感知不到的资讯正在被她所收集着。

    他们缓缓的走着,就像正常的游客一般。罗恩清楚的知道,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弗曼家的人这暗中跟随着,说不定还随身带枪,准备在意外发生的时候直接射击。

    罗恩不自觉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腰间,常常挂着手枪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无论是伊缇还是劳埃德,他们显然不会放任他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随身带枪,他的枪早就被“保管”了起来。

    罗恩装作整理领带,偷偷地说“我们时间很紧。如果要甩掉身后的家伙,那我们要抓紧了。”

    柯莉塔却并没有回话,神色有些不自然。对柯莉塔了解颇深的罗恩,知道柯莉塔现在正在与某人在精神联系,于是便暗下话头,暂不打扰。

    终于,在又路过了几个街边小摊之后,柯莉塔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一个声音直接在罗恩的脑子里想起。

    “准备好,在前面第三个拐角的地方,那个卖糖人的小贩,我们在那里停留一下,然后等我信号,跑进小巷。”

    罗恩感到了一阵头疼,他到底还是不适应咒术师的心灵传讯,他可不是专业的北域特工——任何一位北域特工间谍他们都经受过专业的训练,至少为二级觉醒者,能够较为完美地与咒术师按照一定的频率进行远程的心灵沟通。

    聪明如罗恩,自然知道眼前的情况是柯莉塔找到了脱离跟踪的方法。于是,眼神漂向前方那个卖糖人的小贩——那是为中年秃顶的男人,此刻,正手法娴熟地制作着糖人,但眼神挺好的罗恩却发现了那位老板微微颤抖的手。

    这个时候,柯莉塔也应景地冲着罗恩叫了起来“诶,罗恩你快看那个东西,好像还挺好玩的。”

    罗恩佯装镇定默默的走到唐人小摊前,装作要买东西的模样正打算要跟老板攀谈。

    论能感受到身后的跟踪者,他们的脚步明显快了几分,可能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与此同时,几个游客打扮的年轻人也走到了摊贩之前,他们高声喊道:“老板,你这东西还挺好玩,多少钱一个呀?”

    他们高大的身躯在一瞬间遮蔽住了罗恩与柯莉塔。同时柯莉塔的传讯也在那一瞬间传进了罗恩的脑袋。

    “往巷子里跑。”

    说是迟那时快,罗恩立马听从了柯莉塔的吩咐,拉着柯莉塔便向小巷里窜去。

    身后那些跟踪者也明显察觉到不对劲,已经顾不上隐藏快步向这边跑了过来。而这个时候,街边的商贩,游览的游客却突然像商量好了一样,配合默契的挡在了罗恩与跟踪者之间。

    再跑进巷子的最后一刻,罗恩回头望去,只看到一位追踪者此刻手里已经举起了手枪,但不知为何,终于是没有开枪,眼中带着迷茫,目睹着罗恩跑进了小巷,再也跟踪不上。

    在进入小巷子之后,罗恩与柯莉塔两人的位置立马调换了一下,由柯莉塔在面前领路。到了一个岔路口,只见数位年轻人正依靠着墙在那边等着他们。

    一位戴帽子走上前来对他们说:“跟我走。”

    来不及疑惑,罗恩在这个时候选择相信自己的搭档,见到颗粒塔义无反顾的跟着那位戴帽子的老兄走进深巷,他也随即跟了上去。

    只见他们刚走入巷子,留在原地的几位年轻人就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堆在了他们走过的小路上,几下子就将这条原本还算整洁的小道变得杂乱不堪。

    穿过一个个巷子,拐过一个个弯,他们奔跑着,终于在一个小巷的尽头停留了下来。一个绳梯从楼上放了下来,戴帽子的领路人用手势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领着他们向上攀爬。

    最终攀爬这个绳梯,他们爬进了一栋建筑物的窗子,进入了室内,而室内又是一片空无一物。

    领路人则带着他们向房间的一侧走去,令人惊讶的是比邻的房间竟被他们开出了一条小道。他们一路走一路跑,终于翻过一个矮墙。

    罗恩看到了一帮全副武装的人正等待着他们。

    领路人停了下来,对他们说:“这就是目的地了。”

    随后便退向了一边,而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胖子以及一位壮汉。

    罗恩看向那位壮汉,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托马斯。”

    “报告长官,代号《北风庄园》向您报到。”托马斯向罗恩进了一个北域的军礼。而罗恩以礼相还。

    罗恩的视线看向了一旁的胖子,而托马斯则介绍道:“这位是新商帮的朋友,约瑟夫。”

    约瑟夫走上前来,伸出自己的肥手与罗恩紧紧相握“我听说你们可能需要帮助,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帮你。”

    原来,就在伊缇等人被埋伏的时候,托马斯趁机冲了出去,本来想趁此机会与罗恩汇合,却在无奈之间被新商帮的人围住。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因祸得福,让托马斯在当机立断之下,提出了与新商帮进行交易合作的请求,并在与柯丽塔沟通之后,与新商帮共同谋划了刚刚的一出逃亡大戏。

    此时此刻,柯莉塔也退到了罗恩身后,将交涉的工作交给了他。

    双方都是躲在阴影里的虫子,与这次事件最中心的两股势力相比来说太过弱小,如果想在这次事件中获利,必须竭尽全力。

    约瑟夫看着罗恩直入正题:“一些情况我已经听旁边的托马斯先生说了。但在这里,我还是想听听你说说你们这群北域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罗恩看着约瑟夫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自己并不了解所谓的新商帮,但是既然潜伏在这边的间谍能在一定程度上信任他们,那么在没有更好选择的前提下,我有与对方坦诚相见,方能在这一盘死局中钻出个活路。

    罗恩一脸严肃地说:“我们想把大理石城的水搅浑,如果能让两大势力直接决裂进而引发东域的混乱乃至发生内战那是最好的。”

    约瑟夫立马接到:“你打算怎么做?”

    这让罗恩有些惊讶,自己的目的可是对东域大大的不利,无论是激进党还是保守党还是各路军阀,这群上层的贵族就算他们在各个领域吵的底朝天,但唯独在维护东域安全的时候能团结一心。既分裂又团结,这种东域的奇特生态,也是让东域在内部冲突不断的情况下,却又能屡次抵抗外部的入侵的重要原因。罗恩一度以为这种所谓的民族性,已经深深地隽刻到了每一位东域上层阶级的骨子里,却没想到这一位能够策划出刚刚那一幕大戏的人物此刻,对于这种严重违反东域传统价值观的行为接受的如此之快——本来他还以为又要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不过罗恩毕竟是罗恩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便很快的施展出自己的口才再加上一边托马斯的补充,向约瑟夫说明了自己的筹码,并表达了期望合作的意图。

    “也就是说,”约瑟夫的手指在身侧不自觉敲击着“其实目前为止你们也没想出要怎么介入这次事件?”

    “大概就是这样。”虽然很无奈,但是势单力薄的罗恩实际上也就只有在这跑出来之后才有可能做出安排行动——当然,如果他成功的混进了伊缇•弗曼的队伍那样就另说——至今为止,罗恩也只想出了这次行动的目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办还在商量之中。

    长久的思索之后,约瑟夫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那个小姑娘应该被绑往了行政区。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们要插手这件事情,那只能在行政区想办法。”

    “你确定他们前往了行政区?”

    “十有八九,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有可能前往日升大道。但是最有可能的仍是行政区。”

    “我们还是得做双手准备。”

    “新商帮的人手不够,我相信你们也没有多少人。你要办的可是件大事,需要的人手绝对不少,我们不可能同时照顾两个地方。”约瑟夫看着罗恩的眼睛,缓缓的说。

    人手不够!到底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即使弗曼家遇到目前的整个局面,人手上也是捉襟见肘,更何况是势力更小的他们呢?罗恩脑子飞快的转着,他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倒在这里,他要尽可能的做出最精密的计划。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画面,那些是他在这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突然,他灵光一闪!

    罗恩说道:“午日大道南北走向第三座高塔和第四座高塔,第三,高塔可以观察到日升大道的情况,第四高塔则能窥探到行政区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在这两个地方安插人手,将大部分的人马安插在两地之间,这样我们只需要极少的人直接安插在这可能的两个地点,通过通知高塔上的人然后间接的将情报传达给大队人马。直接安插的工作,目前为止,我们的密探就能直接办到。”

    “时间不够!那几座塔虽然已经荒废了很久,但还是有一些看手,这点我们尚且可以解决。但是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时间不够,当状况足够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他们的人肯定都在路上了,就算我们的人马安插在最合适的位置,高塔上的人能通过直接观察得到情报,但是他们要送往情报给我们也需要时间,这一来一回就是双倍的时间。我们本来硬实力就比不过对方,时间上如果再落后的话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可行性。”约瑟夫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

    “不!”罗恩呵道“在高塔上的人得到情报之后,可以直接做一件事。放火把塔烧了!哪边得到情报就烧哪边。那两座塔足够的高,大部队绝对能发现,而且还能顺便吸引敌人的注意。”

    约瑟夫眼前一亮补充道:“然后我们再通过在全程制造一些骚乱来拖延两派的援军……”

    “军事管制区可以交给我们的密探,他好不容易混进去,现在是时候轮到他尽忠了。”

    两个人,两个怪物,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一个计划逐渐成型。罗恩感到自己的心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

    这次计划可行,真的可行!他不无狂热地想道。

    他们针对这次行动做出了许许多多的谋划,其中就包括了由地下黑街的新商帮利用托马斯主动与伊缇•弗曼接触,运气好的话与伊缇•弗曼假意结盟,就算不行,也可以将还未暴露的托马斯安插进他们的队伍,以此获得情报或者拖延。至于关于两座塔的燃烧,大规模的炸药并不具备可行性,这件事情只能交给巫术:柯莉塔将亲自负责一座塔,而另外一座则交由新商帮手下的巫师。还有许许多的细节,目前暂时按下不表。

    只等商议完之后,约瑟夫便发号施令忙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约瑟夫对罗恩说道“保重了,我的朋友。希望我们都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句话让罗恩感触颇深,联想到之前的疑问,他忍不住说到“你明明是个东域人,但却甘于与我们合作,为什么?”

    约瑟夫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为了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为了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在那一瞬间,罗恩看到了约瑟夫的眼睛——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经过无数挣扎,渴望熬出头的眼睛,正如无数的北域人一样。

    他一瞬间悟了,然后差点禁不住笑了。是了,东域的辉煌与这群贩夫走卒何干?东域上层阶级的傲慢亲自为他们打造了这么一个敌人,一个来自底层,饱含恨意的敌人。

    罗恩一边憋着笑,一边举起手对着约瑟夫离去的背影挥了挥。

    “愿我们都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他冲着约瑟夫离开的那个密道喊到,冲着那被辉煌埋藏的深渊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