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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惊于闻

    “到底还是人家左府的底蕴深厚,看这么多名贵的花木,就是咱们的院子里养不出来的了!”施玉瑶感叹一声。

    她原也不喜欢花花草草,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左府这一园子开得正旺的花儿,看起来确实叫人赏心悦目。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呀?”她们三人不着急,王斐然都替她们着急了。

    施玉瑶转头就见她那闺中密友王斐然带了个丫鬟匆匆而来,脸上立刻就笑起来,“斐然,怎么了?我们初来这左府,自然是想要到处转转了,左府花园的景儿在整个雍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不看看怎么行。”

    王斐然疾走几步过来拉住施玉瑶的手道,“这会儿听涛映雪可热闹了,你们居然还慢吞吞地在这儿赏花。”

    “不就是左府请来的杂耍班子在表演吗?有什么可稀奇的。”施玉瑶摇了摇头浑不在意。

    不料王斐然却故作神秘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杂耍班子!”

    “哦?难道这杂耍班子还有什么说法不成。”施湘雯转身也好奇问道。

    王斐然卖够了关子才道,“今日左府特地请的蜀地的杂耍班子,与平常我们看见的顶盘子、扔手绢儿这些可大不一样。不仅有会喷火的、会钻火圈的,听说还有会变脸的,那脸一瞬间便是一换,快的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听说他们久居蜀地,平日里很是难见到,我这般急着来寻你们,就是怕你们错过了。”

    说罢,便拉着施玉瑶的手示意她们走快些。

    小娘子们自然都喜欢些新鲜的东西,如此新奇的表演三人听起来自然感到好奇,于是便随着王斐然的脚步跟着她朝听涛映雪走去。

    因是才刚日暮,左府的花园之中还未点上火烛,可这会儿园子里的路却有些昏暗了。施玉瑶王斐然走在前面,祁涟和施湘雯并排走在后边,几人都丫鬟都跟在后面。

    路过一处岔路时,因为周围的花墙竖得有些高,视线就有触及不到的盲区,祁涟一个没注意,突然从右手边的岔路上就窜出来一个孩子和她撞了个满怀。

    那小孩想是从小锻炼身子极为健壮,冲出来的速度又十分有力,祁涟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祁涟“哎哟”一声,还好身后的圆春眼明手快上来扶住了她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至于那小孩儿,被祁涟的身子一挡又反弹回去,却是直接摔倒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还没等祁涟反应过来,那小孩而冲过来的那条路上陆陆续续就出现了不少下人打扮的人,有男有女。

    见那小孩儿摔倒,一窝蜂地涌上来将那小孩拉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叽叽喳喳地说话。

    “公子,您没事儿吧!”

    “公子,可伤者哪里没有。”

    “哎哟我的小祖宗呀!你跑的那么快干什么呀!”其中一个嘴上无须二十来岁的男子像是这群人里地位颇高的,也是最紧要那孩子的。

    刚才仓皇之间看不清,这会儿来的一群人里有带了灯笼的,祁涟才能借着暗淡的灯火看清了那孩子的模样。

    深眉凤眸,雌雄莫辨,一身正红色金丝绣福寿喜团纹的袍子,胸前挂着新打的金葵花富贵长命锁,正是令惠公主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儿子,左脉之那九岁的弟弟左澜之。

    在去年端午龙舟会上祁涟远远的瞧上过一眼,今日凑近了看,更觉他样貌可人,以后长大了也会像左脉之似的是个靡颜腻理、神姿高彻的翩翩佳公子。

    今日左府宴席,在此处见到他也不算奇怪,只是不知道这小公子何事走路这般莽撞。

    此时,其余三女也看清楚了左澜之的脸想到了他的身份,纷纷凑近了察看,只不过却并未伸手帮忙。这小公子身份尊贵,若是此刻她们随意插手出了什么问题,那担的责任也就大了。

    幸而此处草丛之中并无高大的灌木,左澜之只是手上破了些皮,身上华贵的衣料上沾上了一些杂草,其余并未受伤。

    他身为令惠公主的儿子,平日里又嚣张惯了,在宫中皇帝也甚为宠他,养出了一身桀骜不驯的性子,这府里除了左光霁和左脉之,其余人也只能好话哄着他。

    祁涟见他没受伤,心里好容易舒了口气,不料这口气还没舒下去,就听刚爬起来的左澜之对着祁涟道,“大胆,你是哪家的女子这么不懂规矩,在别人家中做客走路也不知道小心一些。”

    想来他也是知道她们定是今日来参见宴席的官眷娘子的。

    左澜之身边那男子随即也附和道,“你们是哪家的小娘子,撞了我们家公子,还不赶紧赔罪,若是让公主娘娘知道了你们冲撞了公子,可有你们好看的。”声音尖锐细长,下巴高昂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祁涟:这小屁孩儿真是不懂规矩,明明是他跑得太快,不看路将她撞到了才导致他摔进了草丛,如今却倒打一耙,简直和上辈子的七皇子祁澶一样可恶。他身边的下人也是。

    见状施湘雯也知道她们不能袖手旁观,况且当时她和祁涟站在一排,亲眼见了是左澜之冲出来撞到祁涟,可不能让人将脏水泼到她们身上。

    “我们是施国公家的娘子,今日受邀前来参加左府的中秋夜宴。这位大人勿怪,非是我们有意冲撞澜之公子,只不过方才太黑又没有烛火照明,我们才没有瞧见从侧路冲过来的小公子的,若是惊扰了公子,还请原谅。只不过此刻天黑,视线不明,还尚且不知我那表侄女身上可有伤呢!”

    言外之意便是左澜之自己撞过来的,和她们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是大家没看路,那也是你们左府的问题,天黑了都不点灯,平白让人担了着冲撞公主儿子的罪名那可不行。

    祁涟却暗一瞥嘴,那男子原来是宫中的公公,怪不得祁涟觉得这人身上一种阉/人的气息极重呢!都是些惯会狐假虎威的东西。

    那公公正欲还嘴,却听他身后的左澜之嘀咕了一句,“施国公家的小娘子?”,然后便站了出来看向她们几个。

    此时天色已经大暗,左府各处陆续都点起了灯,只不过花园稍偏,此刻点灯的小人还未将烛火燃到此处,只有左澜之那几位仆从提着的灯笼亮着。

    既然是左澜之的仆从,那照明自然也是顾着自己的主子的,因此祁涟的身影就被树荫遮挡,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就听见左澜之道,“既是施国公家的娘子,那衡映之的姐姐可在?”

    衡映之那个小不点儿抢了他千秋书院的师父,今日他既没有来,那找他的姐姐出出气也可以。不知道这一家子给他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大哥这么甘心情愿地帮这一家子。

    此话一出,施湘雯三女都好奇朝祁涟看来,不知道她的名声何时传到了左澜之耳朵里去。

    她们又那里知道,左澜之曾因为千秋书院一事同左脉之置过气呢!虽被左脉之训斥了回去,可心里一直记着这遭事儿的。今日祁涟她们又恰好被他撞上,不收拾她们都对不起他公主府小霸王的名号。

    祁涟心中虽满是疑惑可还是往前一步,恰好离开了树荫的遮挡,一张脸孔就那么出现在了烛火的映照之下。

    左澜之看见她的样子,却立刻心下大骇,似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她她,......那个画里的女子居然出来了!?

    祁涟不明就里,看他瞬间变脸的模样又往前走了一步,左澜之小心肝儿一跳又后退一步,直到最后退无可退,结结实实地踩了刘喜一脚。

    刘喜公公又不敢喊出来,只能硬生生地将嘴里的痛呼声咽了回去。

    然后,那画里的女子便说话了,“我是映之的姐姐衡语璇,不知小公子寻我何事?”

    左澜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祁涟,听见她开口说话,身子又抖了一下。

    女鬼说话了!

    别看他平日里飞扬跋扈,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模样,可怎么说也只是个九岁的孩童,看见一个早就该死去的人又站在自己面前,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且又说左澜之是如何被祁涟吓到的呢!这便要说起他和左脉之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了。

    因乐怡郡主过世那件事十分隐秘,在左府之内除左家父子和左老夫人之外便没有旁人知晓,只知道那事真相极为骇人,每每左脉之提及此事都面色难看。

    又因当初乐怡郡主暴毙没多久左光霁就迎娶了令惠公主,虽她出身皇家身份尊贵,可左脉之是谁,就算她是公主的脸面也没给过,偏左光霁从来不因此事申斥他,这么多年来便只同公主府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关系。

    待令惠公主生下左澜之和左丛绫俩兄妹之后,这样表面的关系也继承到了兄妹两人身上。

    不是左脉之殃及池鱼,实在是左光霁的做法太叫他失望,他母亲逝世一年不到,令惠公主就急赤白脸地嫁进左家来,自那时起左脉之就没曾给过两人好脸色了。

    所以他每每看见左澜之就能想起此事,左脉之又不是个佛陀性子,心胸宽广你是不要想着能在他身上看见了。反而睚眦必报,心胸狭窄。

    偏偏左澜之自小便喜欢亲近左脉之,就算每回都没能在他那儿得到什么好脸,偏也乐此不疲地讨好。

    可这些年左澜之发现单纯的讨好不起作用了,就换了个方式,撒泼打滚、捣蛋哭闹,不肖主意好坏,只要是能引起左脉之的关注,他都曾试过。

    便有一次,他趁着他大哥未在府中,出外远游之时悄悄地溜进过他的寝房。

    当时的左脉之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样子,不比如今事事做得隐秘,因此左澜之溜进他寝房之时,那副美人死后躺在雪地上的画像就板板正正的挂在左脉之的床头。

    枯树寒鸦,美人鲜血似红梅绽放,左澜之看见那幅画的刹那就彻底被那画中女子所吸引了。

    那画十分逼真,叫左澜之看见之时,耳边甚至恍惚听见鲜血从那女子脖颈之间喷涌而出的声音。

    他大哥将那画挂在床头定是十分紧要爱惜的东西,左澜之由己知彼,他床头挂着的定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如此才能日日夜夜都叫人能看见。

    若是挂个讨厌的东西,那岂不是整日都心情烦躁吗?

    因他大哥离府之前特地吩咐过不许别人进他的屋子,家中长辈都是十分尊重左脉之的,丫鬟便也不会进去随便乱翻。可谁知就让他这个不听话的弟弟钻了进去呢。

    不过自那以后,他又曾经潜入过左脉之的寝房一次,就发现那幅画已经不挂在原处了。

    左澜之以为是他悄悄溜进大哥的寝房被发现,大哥才会将那幅画收起来,过后心虚了好一阵子,一直安安分分的,生怕左脉之找他的麻烦。

    不过很久之后也不见左脉之申斥他,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胆子又重新变大了。

    当时他年纪也尚小,屋中其余的东西如今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可那幅画上的女子的样貌他至今仍然深深印在脑海里。

    以至于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对于红色都有些惧怕,直到后来大些,才能从那画之中品出些别的意味来。

    他原以为那美人不过是他大哥臆想出来的,可今日却实实在在见到了,真就有些吓坏了左澜之这个九岁的小屁孩儿。

    “公子?”

    他发呆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了,长到刘喜公公都斗胆轻摇了一下他的肩膀。

    左澜之这才回过神来,就见周围的人无一不在打量着他。

    祁涟也偏头重又开口,“不知小公子寻我何事?”

    她的脸被月光和烛火映亮,明晃晃地似笼罩着一层薄雾。一身湖水碧的蝉翼纱裙在月光的照耀下,也似白朦朦的将祁涟包裹成一团,越发像个游荡人间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