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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直视黑暗之心

    已经不能再作诗的诗人写下的一首诗:

    她是一棵站立了一千个冬天的树,

    数不清的早晨如滚珠串落;

    她的宽广的根盘结在海底,

    她的枝叶覆盖了世界;

    她的种子,被不经意的风儿携带,

    遮蔽了最遥远的海湾,

    在她传播开的森林,

    新的民族正在那荫护下培养,

    连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大地。

    很久以前,我们也是如此看待那些荒凉的未苏醒的大地,那里的人们是愚昧的,他们的生存就是在玷污着那片土地。那片大陆上的尸体呈现出另外一种颜色,在我们的眼中,与死亡相关。我们只见到那些人不断地死在那片陆地之上,速度快得惊人。但那片大陆仍然有着数不清的人在活动,真是奇怪啊,他们一边死去,一边又在努力地生长。我们来到这片土地就是为了给他们带来“祝福”地,我们愿意将我们曾经受到过的荫护也无私地给予他们一份,这是展示我们民族优良传统地时刻,虽然他们大概率不会理解,更不用说给予我们“应得的回报”。

    新的民族会取代旧的民族,多么美丽朴实的愿望啊,从来没有一个民族会取代另外一个民族。幼稚的我们并不能事事如愿,诗歌是既定事实的赞美吗?难道它其中不有虚伪缥缈的部分,虚构的对立面,真实,像那时候悬挂在天空的月亮,是不可触及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触及真实,尽管真实离我们那么近,我们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带有虚构成分的真实。

    我现在站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未知的树林阻隔了我们应该拥有的征服欲望充满的眼睛,他们若无其事地在土丘上享受生命的吸纳,完全忽视了那蓝色的海岸线……不,应该是黑色的海岸线,黝黑的漆涂满全身的多帆巨船,连他们的白帆也被这压低到帆头的乌云浸染,每个人得脸上都覆盖着一层阴暗,金色太阳得光辉已从他们得脸上褪去,只有脸部上紧绷着得肌肉,和那种失去一些支撑的惶恐。我们,作为先前的征服者,带着祝福来到这片土地,在这个土地的最外的海岸前停住了脚步。船上无数的望远镜,像蜗牛长出的眼睛,移动着张望,那海岸线上偶尔能看见几家渔户,他们似乎也感知到了,那些天降的庞然大物,静寂无声的场面,让那些原始人嗅到了危机的气味,这是天性使然,他们匆匆地逃回陆地上去,就像那被浪潮冲上岸边地搁浅的小鱼,只有等待拾走,或者是曝死在荒芜之地上。

    我听到,一只炽热的箭从某一艘船上射出,激鸣的声响在空中不绝,直至它不偏不斜地落在了那孤零零的房屋之上......火焰点燃了那屋子,屋子像一张咬紧牙关的脸,即使他的头发已经快烧光,接下来就要烧毁整一张脸了,但他还是不敢有过多的动作。我看到那张脸在崩塌,眼睛要和嘴巴粘在一块了,那脸的轮廓渐渐不成形式,火焰让他成为一地碎屑。周围的房屋更是一张张苦苦冥思的脸,没有人出来,没有人听到岸边的一声呼叫......我忽然又不认为他们是脸了,一座座房屋排列过去,透过海风扬起的水雾,他们更是一座座早已建好的坟墓,而那些躲在里面的人,是否已经做好一切告别的准备,可以安然地面对现实呢?抑或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要面对的,已经卧倒在床上,等待这雨过天晴,还有那第二阳光呢?

    ......一瞬间,我分不清楚,是雷鸣的声音更快,还是电闪的光更快,我面前的所有房屋,全然化为灰烬,冲天的炮火,从海面上涌起,黑色的滔天的巨型黑浪,高高地升起,狠狠地砸下......炮火不断地从战船上倾斜而出,有的时候你都无法弄明白,为何他们要朝着这片大陆开炮。他们几乎要穷尽一切力量去毁灭这些碍眼的石头......

    ......

    指挥官已经在这岸上搭建好了的营棚里坐下,他坐在营棚里,座位的背后是他舰队的旗子,你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人的惬意,他毫不掩饰心里的情绪,看见我走进营棚后:

    “副官,你来啦,这附近的地形如何?哎,先坐下来,你得试试我这从家乡带来的茶叶,没来这之前,我都舍不得泡着喝,来!”

    我坐在他的身侧,他如此的高兴,仿佛是在自己家中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出色的茶艺技术,有力的表达着这茶叶的品质,茶叶的香气让我们短暂地遗忘了此时此地的处境,似乎只要一掀开营帐的门,我们就会受到远亲近邻的拜访......他给的茶水的温度很足,让我久久地沉醉在那种无忧无虑的温暖当中,但好像外面的大风依旧不停,使得帐内的温度迟迟不能上升,茶水很快就变凉了。

    我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向那片海岸开炮呢?我们难道不只是过来运送人员和物资的吗?”

    他一听到这个问题,颜色一转,便放下手里的茶杯,回答道:“为什么?因为那片海岸上有大片的树林,那个村落可能是未知敌人的前哨所,这值得我们开响第一炮。”

    “但事后我们去看那个村落,很多迹象表明,他们没有反抗的武力。我也安排人去附近调查,是否有逃走的,也没有找到一个人。”

    “我们必须要采取这个行动,因为我们代表的是国家的荣耀,我们不能冒着损伤舰队一分一毫的风险,不去做这么一件事情。”

    “但我们观察很久了,在我们到达这儿之前,就有情报人员提前半年到这里勘察,他们返回的情报无一例外都显示这里没有风险,除了可能的天气原因。”

    “但你也不能忽视他们的危险所在,他们跑得很快,他们的刀子磨得非常锋利,你以为国家派我们这些全副武装的人来,就只是为了运输点物资和人员,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吗?不,我们还要确保他们的安全!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把他们烧毁,扫除一切阻挡我们的障碍!”

    “......”

    我有些时候没话来说,但其实我的脑子里已经有许多已经制造好了的句子,但他们都被我一一舍弃,我面前的这个人有些失去理智了,他总是这样,他这类人也总是这样——在自己的专注的工作上非常理性,而在自己的工作之外却时常不能保持。而他,尤其在说话谈事这方面,难以掩盖自己的狂怒,他们这类人像是装满了熊熊燃烧着的燃料的机器人,无时无刻都在严格地运转,当要他开口说话地时候,便不自知地突出胸腔里的火焰,要把整张桌子都给烧穿......

    “这么说吧,我觉得你有些过了,你的欲望......”

    “什么?有点过了?你是从那只残缺不堪的眼睛看出来的,你的嘴巴连最基本的尊重的话也不会吐露了?亏你还是大学学府出来的人,难道你对我的决策,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吗?副官,我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向上层提及,因为我们的交情还算是不错,但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再听到其中的一字一句,你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就这么的被驱逐出他的领地了,当我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去的时候,像是在对着一堵墙做着告别,而这堵墙不是离去,他将时时刻刻地跟在我的左右,我的告别,像是对自己的语句,发誓着我要离他远一点。

    ......

    冥冥中,我一个人散步来到了废墟前,满目的荒凉,只有海风凄凄地哭喊。我无法多看这苦难一眼,低头准备转身离去,一离脚,却看到那炭黑色的地上有一颗绿色的种子......我一脚把他踢开,然后离去.....

    ......

    清晨,地平线初起一层白,我从梦里渐渐醒来,看着周围异样的景象,我才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一场梦,梦,我总会经历那些无比真实的梦,真实到我曾经经历,那种大梦初醒的感觉,迟迟难以消散,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在原地发呆......

    我不敢多去回想做过什么梦了,我看着那个建筑物露出的一角,像是海市蜃楼一样,一直挂在天边,会不会我这些时间来追逐的东西都是泡影,我连这些都无法做出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