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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禁书

    莫寒寻这些日子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翰林院编修,其实是个清闲的官职,只要不出错,中规中矩地熬着一定会有出头的日子。但正因为这份中规中矩的清闲,让莫寒寻起了腻味。

    他寒窗苦读,不仅是为了让莫家更上一层楼,更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他想做的是实实在在为国为民的事,不是终日泡在成堆的案牍奏章里。莫家无势但有钱,这些日子,他终于免不了俗,开始打点——他实在太想换个官职了。

    这日又是晚归,晚归后照例去了书房。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书房看到了王婉英。

    见到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王婉英上前替他一边更衣一边说:“夫君见谅!照理说你的书房我是进不得的,但夫君好几日未去后院,我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完,又端过来一盏热汤:“夫君,先喝个汤暖暖身子。”往日里她也有送来过汤水,但他忙起来还真没喝过几回,这是她亲自送过来的,莫寒寻就接过喝了起来。

    见莫寒寻一口一口喝完,王婉英起身告辞:“夫君早点歇着,莫要太劳累。”然后就转身离去,似乎真的就是来给他送汤的。

    但莫寒寻知道他这个妻子,最是规矩的人,温柔体贴识大体,要是无事绝不会擅自进书

    房来等他。他叫住了她:“你今日来寻我,可有要事?”

    王婉英闻言回头:“本来是有的。但时辰不早了,我改日再来便是。”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浅笑盈盈,莫寒寻忽然想起有几日他来了兴致去她房中压着她的

    样子,那时的她双颊通红,双眼水润,比现在这温婉的模样活泛多了。他心中不由一动,出

    声道:“我素来忙于公务,很少有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王婉英眼露惊喜,多年来受的教育又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应

    该在此刻此地打扰的,但是金鲤今日白天的鼓励和莫寒寻此时脸上的温柔终于还是让她坐到

    了他对面:“夫君,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屋内的红烛将要燃尽,守在书房门口的丫鬟和小侍却一直没等到王婉英出来,倒是等来

    了莫寒寻出声要热水。明白此举是何意的小侍一脸不解,丫鬟却满脸喜色——夫人竟然能歇

    在书房,莫大人应该是喜欢极了吧?

    莫寒寻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王婉英,她两条瘦弱的手臂圈着自己的腰身,脑袋靠在自己

    胸前,嘴角含笑,一副全心依赖的样子。想起她这个晚上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起她为了让自

    己多亲近她,这么腼腆的一个人竟然还去百花酒楼买什么滋补汤水秘方,唇边就不由地浮出一个微笑——还真是个天真的人儿。不过,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对自己竟然有如此浓烈的爱慕,他心中一荡,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女子,他应该好好待她……

    热闹了一阵子的选秀落下帷幕,天气也愈来愈冷,金鲤就要在这大殷过第二个年了。大殷过年研袭了宋朝,官员们大约有二十日左右的假期,以前这个假期,顾有榛一般都选择闭门不出,窝在云霁院写写东西就过去了。但今年不一样——他身边多了个金鲤。

    现代的金鲤是个孤儿,至交好友也有几个,但现代成年人需要关注的东西太多,友情顶多是点缀,所以穿越到大殷金鲤每逢佳节倒不会倍思亲。去年过年,她还是在桐州过的,水渠即将凿成,她就跟宋彦鹏一家吃了个年夜饭,第二天就赶回工地了。今年跟顾有榛在一起,打听到他每年过年都是把自己关起来,金鲤有些心疼,起了几分好好过年的心思。

    腊月廿六这日,金鲤送走了解忧阁最后一个客户,顾有榛也早早下值归来,晚膳的时候,金鲤就问起了他的打算。

    “师傅,听说您每年过年,都会躲起来写本书,可最近几年,书市里为什么没见你那些新书啊?”

    顾有榛正在夹菜的手一滞,抬眼看向金鲤:“因为,我那些书,不是写给别人看的。”

    金鲤来了兴趣:“是不是里面有大秘密?惊天动地的那种?”

    看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顾有榛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你想看?”

    ……

    冬日的夜晚本来就来得早,整个国师府早早陷入沉睡,但金鲤却趴在顾有榛的软榻上翻完了他写的书,一共五本,全都在说一件事——变法。

    慢慢合上,金鲤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说:“师傅啊,你这些要是传出去,不仅是那些世家大族,连皇上的利益都触动了!你写的这些都是禁书!”

    顾有榛转动手腕,手里那盅香茶早已冰冷。听金鲤这样一说,自嘲一笑:“你不知道,我每日听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扯皮,揣摩圣意,拍马溜须,完全不在意百姓极有可能在等着一道圣旨,一个决定,心里就恨!恨自己做不了什么!有时候……”

    顾有榛叹息一声:“有时候,我真的怨自己站得还不够高!”

    这句话就非常大逆不道了,连金鲤这个现代人都吓了一跳。顾有榛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铭帝对他甚至比对自己那几个儿子还宠信。她光着脚从榻上跳下来,奔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发现侍卫都远远地站着应当听不到他们说话才松了一口气。

    “师傅,这些话真不能说的。”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顾有榛被逗笑了,长臂一伸,竟将金鲤提起来放回软榻,伸手掸着她袜底刚刚沾上的灰尘,说:“多大的人了,下床都不知道穿鞋子!”

    金鲤脚底很敏感,痒酥酥的感觉让她胡乱挣扎着,小巧玲珑的脚在顾有榛手里像条乱窜的鱼。顾有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他脸上一热,取过鞋子替金鲤穿上,借这低头的动作掩饰发红的双颊。但这么一闹,刚刚心头那点郁闷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穿好鞋子后的金鲤双脚仍不安分,挂在榻沿乱晃。顾有榛脑子里全都是刚刚那种柔软的触感,盯着这双脚一时出了神。

    “师傅,写这种你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不过徒增烦恼,要不今年你别写书了,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金鲤的话让顾有榛回神,他略一思索,就点了头:“可。你想去哪儿?”

    金鲤松了口气——他这个师傅,实在太忧国忧民了,自古以来,主张变法的没几个有好结果。更何况,他提出那些主张,放到现代也是够民主的,大大触动了包括皇权在内的上层阶级的利益,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粉身碎骨!她不能看着他钻牛角尖进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