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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那曾在蓝昭塔废墟下似真似幻的血红再次出现,它慢慢流向我,从脚到头,慢慢把我每一寸皮肤都同化,在它吞噬过我头顶时候,刺骨的疼席卷而来……我痛苦的喊了出来,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光从缝隙涌出来刺入我的双眼,我那瞎了的眼睛也能看见光了,只不过光是红色的……记忆好像被篡改,硬生生的出现我从未见过的血湖,血湖上有座孤岛,孤岛又窄又小,石头缝里嵌着被踩扁的镂空蓝色铃铛,曾属于蓝昭塔的铃铛……紧接着,无数残肢浮上血湖……我本胆小恐惧,可此时,我竟冷漠的看着这残忍的一切……

    血湖上,映着我的倒影,倒影里是和龙游心相似的脸。我伸出手来,摸着自己的五官,与倒影中的样子比对…我怎么又和他一样了…

    我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顾自慌乱的想去找一面镜子,忽听旁边有个低沉的声音唤我。

    “愚龙…”

    这个声音让我很不舒服,我第一次萌生了想打人的念头。愤怒在胸口突然积聚,我的眼睛好像慢慢能看见些颜色…

    我正摇晃前行,拖沓的脚步声在这个深蓝色的空间里淡淡回响。我仰头看,是一眼望去越来越深的蓝,一直到一个黑色的顶点。我的眼睛能看见了。

    活灵活现如背着史诗一样的龙蛇攀附着塔骨塔梁一直到黑色的顶点,它们每一片鳞片都浮刻着景物,压抑的毫无缝隙的塔身只有龙蛇之眼散发着柔白的光芒,九层塔每一层在不同的方位都立着一位德公雕塑,其眼向塔的各个方向望去,十分诡异…就像一个和我呆在一起的陌生人,他一直盯着一个空空的地方…怪瘆人的。

    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新建成的蓝昭塔。

    塔中很闷,明明空间很大,可的的确确闷的人难受。

    “愚龙。”

    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在唤我,我转身,见一个白衣人趾高气昂的站在我身后,是龙游心……

    我惊愕的看着他,身体沉重半分不敢移动。他没死,他没死……可是,那跟我索命的冤魂又是谁。他一个瞬身出现在我面前,冰凉的手抚摸我的脸…在他触碰我那一刻,我用力推开他,谁知他像堵墙立在我面前,我怎么都推不动。

    “趁着我还清醒,让我好好看看你,也看看我自己。”龙游心凝视我,眉目悲怆,像是藏着很多话想跟我说。

    “你怎么没死。”我脱口而出。此刻已经不惊讶自己为什么能发出声音,这并没有龙游心还活着更让我惊讶。

    “我身不由己,但你属于你自己。坚持自己的本心,不问对错。”他忽视我的话,生怕没时间说话一样给我灌输这些大道理。

    “你怎么没死!”我大声问他,塔内回声阵阵。

    他忽视我的愤怒,抱紧我,这个除了性别之外都与我一模一样的人,他抱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再次推开他,这次我的手推空了,他在我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我环视周围,找不到他来过的痕迹。可我的心里像被压着大石头一样,又压抑又烦躁。

    鱼照初,龙游心,他们都藏着话,不对我说。我感觉就像我经过街上,街上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可我问他们在说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

    真没想到,新修的蓝昭塔这样封闭,塔下千百冤魂填补,镇压邪祟,说的神乎其神,可塔中竟然只站着一个废物的我。

    方图确传了监察使的旨意,要我来这蓝昭塔,鱼照初一离开,奇怪的影子就出现了,我与他缠斗被砸在梁柱下,醒来就在这里了……谁把我送来的?我抚摸墙壁,想要找一个出口,抬头间却见一团白雾从塔顶落下,一转眼却出现在眼前,伴随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我手臂小腿上脑袋上出现的许多透明的绳子……

    我厌烦欲将其解下,来者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

    他是一个山兽。

    “其他的荧祝人藏在哪里?是否都在鱼照初麾下?”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荧祝人,听都没听过,我推开他的手顾自解绳子,他却将手一攥,我左手腕的绳子一紧,半个手臂就掉了下来……

    钻心的疼扑来,我痛的无力。我的皮肤从未被割伤过,怎么会被他这样轻易的割断…

    “慈柳部姜槐书,她迫于鱼照初的威势不得不为你改头换面,但她为了不背叛监察使,给你留下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荧祝人洗刷不掉的标志。鱼照初为了庇护你们,擅自毁掉大巫师卜书,诬陷他,更诬陷一个无辜的十六岁少年,真皇封勇无奈以自戕冲破牢笼引起监察使的注意,才将鱼照初的罪行呈现在监察使面前。他窝藏禁族,毁灭卜书,更伪造青鸟密信,嫁祸大巫师,欺瞒监察使,其罪都被方图收藏在其身体中,最后他竟然还不知悔改,编造理由杀害方图!”山兽僵硬的脸做出愤怒的表情,看上去很标准,但我知道他是个木偶人,是个复杂信鸽,他所作所为都是监察使让他做的。

    他一口一个禁族,还将我胳膊割了下来,我知道,我再怎么辩解他也不会听了,正如他刚开始问的一样,他只是想从我口中知道更多荧祝人的藏身地。

    我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显得云淡风轻。刚刚能说话了,竟然说起了遗言,我不禁自嘲。我多怕死啊,可作为一个很轻的,左右不了命运的人,我好像再害怕也没人看到,倒不如越害怕越勇敢起来,像个战士,至少没那么怂。

    “禁族,荧祝,我生来第一次听。监察使应该很高兴,禁族这个名字再没有人记得了。你再杀了我,又少了一个提起它的人。以后这世界都会按照监察使的愿望,清其所厌,盛其所愿。鱼照初他是青麟侯,不管有没有青鸟密信特许,是不是天生之人,他都是青麟侯。你们若让他卸任,杀了他,那千夏,浮珠,庶谷…都将堕入黑暗,除了鱼照初,无人可给世间光明!”

    “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我笑笑面对他,我第一次敢这样直视一个人的眼睛:“我说的是事实,只有你们这些心虚的人才会认为是威胁。卜书已毁,谁可证其词?也许卜书压根就没有,是封勇一行人哭可怜的措辞。你知道的,会哭的又不只有受害者。”

    他不屑的看着我继续问:“你若交代其他荧祝人的藏身地,我会让你活。”

    “你能在这逼问我,说明你们掘地三尺,明里暗里的,能找到的只有我而已…既然如此你们还不明白吗?就算我是荧祝人,也是最后一个荧祝人了。我若承认我自己是荧祝人,你会让我活吗?”我挑衅的笑着看着他,血已经流湿了衣裳,我无力的跪在地上,石头硌着膝盖,疼的浑身冒汗。

    “胡言乱语也歪曲不了事实,你就是荧祝人,监察使本可以直接杀了你,现在能多问你一句,是监察使慈悲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你可知鱼照初与荧祝人有世仇,你的同胞如果在他那里,一定会被他报复至死的…”他压低声音,告密一样。

    我仰着脸,看着这副机械:“既然如此,我是受害者啊,监察使应该去逼问鱼照初,他把荧祝人藏哪了……”

    他气急败坏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提起用力抵在石壁上:“别给脸不要脸!”

    他逼问我无非就是要我承认我是禁族,我若承认了,鱼照初窝藏禁族罪名也会成立。监察使何许人也,他若有十足的证据绝对不会来这问我,早就把我和鱼照初杀了八百遍了。

    “世间人谈禁族色变,唯恐避之不及,这是监察使的功劳,世间已经没有禁族了。你在这逼问我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们能查清我祖上十八代我也很高兴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我笑着看着他的愤怒,其实这些人也没那么可怕。他们还在讲理,也没有坏到黑白不分。

    他看着我的倔强突然站起来,他松开手,任我如一滩烂泥落在地上。

    “你在坚持什么啊,鱼照初早就把你出卖了,还把诸多罪行推到了你身上,你是侯府卜师,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他突然愤怒的指着我,仿佛我真的十恶不赦。

    我撑着最后的力气跟他说:“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不是禁族,就不是。我所作所为皆为卜师的职责,为了侯府,为了天下!鱼照初就算是出卖我,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他突然靠近我,捧着我的脑袋质问我:“那你这颗红色的眼睛怎么解释!”

    “大人,我的左眼伤了很多次,早就已经看不见了,你若再怀疑,把它挖出来好好看看便是,看看我到底哪里像一个荧祝人!”我愤怒的盯着他,他愤怒的想要捏碎我,见我瞪着眼睛始终不屈半分,又无奈放下了我……我猜这机械里应当有不能现在杀死我的程序,他只能恐吓我。

    我无力靠在石壁上,身体疼的麻木,知觉也渐渐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