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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馆长

    小时候莫问也曾听过苦大仇深的家族故事,可是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差别太远,莫问通常泛泛听之,很少去体会其中的微妙之处。

    王道士带着文华阁的秘密重新出现,让他越发觉得莫家不简单。

    “文华阁到底在血海里藏了什么?无量长生经到底是什么内容?诡秘莫测的巡天十力鬼与文华阁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原因让莫家成为改朝换代时被刻意打压的对象,甚至连名字都要从历史上抹去?”

    问白小桃,教科书上没教,小桃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问封裕莹,她找本地频道的制片人问了问,也没有问出结果。

    问陈阳,陈阳以保密原则为由,对莫问的问题保持缄默。

    最后,莫问不得不把林溪从繁杂的工作里叫了出来。

    莫家线香如此重要,林溪必须想办法尽快复工复产,在崩塌的小南山里寻找新的原料供应商,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两人整理了一下思路,林溪很快回答道:“陈阳不回答,不代表没有其他人知道。我联系一些历史和考古方面的专家,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一起上门拜访。”

    林溪之前就开始资助不少学者团队,虽然都还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也初步在学术圈建立起了人脉,不用上善若水集团的虎皮,协调起来也并不困难。

    “不!不要等我养伤,我觉得需要越快越好。王道士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们处理得太被动了,处处被他牵着鼻子走,差点酿成大祸,我们需要更积极主动一点。”莫问其实还有更深层的顾虑。

    陈阳警告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甲子岁首的生辰八字已经无法掩盖,如果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意味着不断的麻烦。

    从古到今,用生辰八字害人的手法数不胜数,可你身负莫家血脉,八字还非常特殊,必须早做准备。你们莫家有什么家底,尽快拿出来。虽然我可以拿你钓鱼执法,可是万一出了纰漏,林溪姐也需要有人照料不是?我几个堂兄都比你帅,要不先介绍给林溪姐认识认识……”

    “滚!”

    莫问发誓,伤好了要是不狠狠揍他一顿,立马原地改姓,把莫字倒过来写!

    林溪的效率很快,等到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就开车带莫问去拜访千湖城博物馆的副馆长洪正举。

    kyo扒拉着车门要跟着去,莫问有些头疼,带着宠物去拜访德高望重的长辈有些失礼,只好让白小桃把它带去体育馆玩。

    林溪与体育馆签了长期的租赁协议,在特侦科彻底解决西山灵修会的问题之前,小朋友学员会在体育馆练习,避免在莫氏武馆遭遇危险。

    进洪馆长的办公室之前,林溪推着轮椅,低声凑到莫问耳边提点:“洪馆长是久负盛名的考古专家,学识渊博风趣健谈,由于常年在野外工作,显得不修边幅……以前打交道的次数很少,你注意一点礼数。”

    博物馆的重要人物往往都是文化领域的大佬,洪正举也不例外。上次与几个研究莫家的学者打交道,把林溪吓得不轻。这次见洪馆长,她也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等到推开洪正举的馆长办公室大门,扑面而来的酸腐气味立刻让莫问知道什么叫做不修边幅的含义。

    超过两百平的办公室被改造成一个大型工作室,杂乱堆砌着各种古物和设备,脏兮兮的衣物随意扔在显眼的地方,人的汗臭、腐土的气味和挥发的化学药品混杂在一起,酸爽之处简直一言难尽。

    从工作室的摆放来看,洪馆长格外钟爱各种雕塑,工作室放满了古今中外的各种雕塑,木雕、石雕、泥塑、竹雕等等,从指头大小的微雕,到几乎撑到屋顶的大型雕塑,只要想得到的应有尽有。

    绝大多数雕塑都残缺不堪,涂抹着各种化学品,特质布幔包裹着受损的部位,悬挂着写着修复工序的标签卡。尤其是一些卡片上还标记着摆放的温度,难怪房间内温度低得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字迹和人一样,不修边幅,潦草,难以辨认。”

    办公室内浑浊杂乱的气味,林溪忍不住咳嗽起来。

    从血海之中归来之后,莫问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对各种气味的忍受能力强了很多。就算让他站在煞气之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莫问偷偷戳了戳林溪柔软滑腻的后腰,将随身的香囊递了过去。

    在隔绝异味方面,莫家的香囊堪称一绝,几乎就要昏厥的林溪狠狠闻了几口,才慢慢缓过神来。

    莫问偷偷按了按耳机,轻声吩咐:“天蝎座,快速扫描一下。”

    文华阁的作风鬼里鬼气的,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鬼物像神秘气味7077凭依在古物上,莫问不得不留个心眼。

    洪馆长六十来岁,身量不高,人有些虚胖,蓬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眼睛,乱糟糟的花白胡子上粘着泥土和白色的凝胶,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往下掉。

    由于没有会客的地方,三人随便拉了几个凳子坐在一堆雕塑中间,莫问坐得比较近,不一会儿就有不少粘在他的裤腿上,看得爱干净的林溪额头青筋直跳。

    莫问已经和洪馆长攀谈了起来。

    林溪煞费苦心的培养并没有白费,平波的经历,与王道士的交流,让莫问得到了不少历练。当他彬彬有礼地做足了晚辈的姿态,不着痕迹的恭维也让洪馆长打开了话茬。

    与之前见过的学者不同,洪馆长没有明显的怪癖,也不会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洪馆长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齿音:“呃,你是想知道民间传说里的莫家历史,还是史实上的莫家历史?”

    话一出口,莫问就知道眼前的老人知道不少东西。

    “有什么区别吗?”

    洪馆长粗短的手指敲打着修复古物的桌案:“区别大了去了!民间传说中的莫家比较清晰,你把千湖城说得出名字来的景点数一遍,哪个和莫家没有关系?关于千湖城的诗词曲赋也数不胜数,尤其是文华阁更是南国文人才子的圣地,将莫家都吹上了天!那帮只会舞文弄墨的酒囊饭袋,为了莫家的藏书,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说,什么不要脸的词都敢用!”

    洪馆长看起来是一位性子直爽的实干派,对夸夸其谈的文人墨客缺乏好感,对他们的传记一概否认,连带对莫家也是一顿狂喷。

    “如果是史实上的莫家呢?”

    林溪不着痕迹的转换话题,她不能让洪馆长毫无顾忌的宣泄情绪,花了不少钱,才买到他一个小时的时间,浪费了挺可惜的。

    洪馆长语不惊人死不休:“史实上莫家的存在缺乏证据!”

    “啊?”

    饶是莫问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对洪馆长的惊人之语震了一下。

    林溪笑道:“莫家传人好端端坐在你面前,怎么叫做莫家的存在缺乏证据了?他是啥?”她不着痕迹地转换语气,恭恭敬敬地问道:“敢问洪老,何谓缺乏证据?还请您明示!”

    “滑头!好不容易逮着莫家人骂一顿,你都不给我机会!”

    洪馆长停止了情绪发泄,对林溪摇了摇头说道:“古代讲究开枝散叶,任何一个源远流长的庞大家族,支脉众多,都可以分为本家、旁支、改姓旁支、附庸家族和奴仆群体。都说三百年去一把火烧光了莫家的祖坟,千年繁衍下来,不说墓葬百万,十万级别至少是有的吧?要用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让漏网之鱼都没有留下?近几十年来,千湖城翻修改造的东风,几个考古队把千湖城了个遍,你可听说哪里发现了莫家的古墓?”

    莫家的埋骨之地?

    莫问与林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血海飞瀑,想到了“天乙贵人”的画舫。

    洪馆长比较健谈,继续阐述他对莫家的研究:“你们想必听说过郡望堂号的说法,一般意义来说,堂号就是自家宗祠的名字或者祖宅的大堂,可除了文华阁,你们可曾听说过其他与莫家有关的堂号?千湖城历史悠久,莫家据地千里,人口稠密,很多家族口头流传着与莫家的关系,可是我做过研究,千湖城里知名的郡望堂号都与莫家没有关系!”

    比如陈阳出自于渔阳陈氏,他家的“正孝堂”就是陈氏在渔阳地区的数个堂号之一。

    洪馆长的话带着嘲讽的语气:“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出了五服亲情也会慢慢变淡,一个堂口流传十世就可以说得上源远流长,三五百人已经是极限了,传说中莫家鼎盛时多少人?七万户!七万户共用文华阁一个堂口,上千年不变,先不说是否符合孝道伦常,符合基本的逻辑吗?就算是古代天子的宗庙,也做不到如此程度吧?”

    莫问与林溪对视一眼,大致明白了洪馆长的意思。

    如果血海深处是莫家人的埋骨之地,血海的污水能够让所有人都忘记一切记忆。

    不过这一点,就没有必要对外人说了。

    洪馆长毫不掩饰他对莫家的恶感,让气氛有些尴尬,林溪抢先问道:“您老可是有些什么具体的研究成果吗?”

    洪馆长盯着莫问,不屑地嘟囔两句:“成果?你希望看到什么样的成果?”

    他在办公桌里翻了翻,伸手将一张莫氏文化的宣传图册丢到林溪面前,正是他们平波之行的宣传素材,翻出几段宣扬莫氏武功神奇之处的段子:“打假算不算成果?要不要我揭开你们莫家的老底?”

    林溪也很尴尬。

    莫家的宣传片从头到尾都是她策划的,被专家一顿扒皮,她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有些难堪。

    莫问轻轻敲了敲书桌:“您老想必是与莫家长辈有些不愉快?”

    “不愉快?当然不愉快!”

    洪馆长冷冷一笑,把酒壶拿到嘴边狠狠灌了一口,哼了一声:“我的老师是苏比阜!你们莫家要不要结一结几十年前的旧账?”

    他脸上没有笑容,眼睛紧紧盯着莫问,重重将酒壶敲在茶几上。

    对于著名考古学家苏比阜,莫问并不陌生,就是他推演出了原版桃花扇上的图案,是中土考古界有名的泰斗。

    办公室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心惊肉跳的感觉再次出现,让林溪差点惊叫失态。

    上次与几个学者对话的时候,她就有过心惊肉跳的感觉。

    林溪警惕地看向四周,洪馆长办公室里的雕塑诡异狰狞,让她大气都不敢喘。

    莫问轻轻握了握林溪的手,挺直了腰杆与洪馆长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请问莫家欠了什么帐,现在莫家现在由我做主!”

    他将双臂重重放在工作台上,将栩栩如生的金属蝎子放在洪馆长面前。

    天蝎座快速扫描起来,暂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嗅觉也没有示警,可此时的洪正举处处显得不太正常。

    不是煞气……

    是什么东西正在影响洪馆长的心智,让他变得情绪变得狂躁起来?

    不知道为何,林溪安静了下来,轮椅上的莫问给了她难以言述的安全感。

    洪馆长盯着金属蝎子没有说话。

    莫问一改平时谦谦君子的风范,用咄咄逼人地语气问道:“苏老对我家恩重如山,逢年过节从来不曾少了礼数,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洪老指教!”

    洪馆长眯着眼睛盯着莫问看了很久,目光停留在他的轮椅上,又狠狠灌了一口酒:“算了,你爷爷死都死了,入土为安,不跟你一个小辈计较了。”

    “不过,你们也别指望我会说些什么了。既然来了,我也不让你们空手而归,跟你们说几句我考古多年的心得吧:我们与古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高墙,这堵无形墙壁是文字和传言组成的历史叙事,我们得到的信息不过是剪裁出来的历史剪影,绝非事实真相!”

    洪馆长的话意有所指,可他根本不给任何询问的机会,将莫问和林溪轰了出去。

    看到莫问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愿离开,林溪推着轮椅往外走,嘴里说道:“走吧,我给他留了副画,如果他愿意说了,会来找我们的。”

    “什么画?”

    “黑熊怪物!”

    莫问有些把握不住林溪的思路:“怎么选这张给他?”

    黑熊怪物只出现过一次,与近期王道士和西山灵修会看起来关联最少。

    林溪没有解释:“你就当是女人的直觉吧!”

    林溪的画工很棒,通过莫问的口述,她给多个怪物都绘制了图像,其中黑熊怪物算是最传神的一张。

    巨大的脑袋居高临下俯视众生,尖利的獠牙上满是牙垢,残留着碎肉和粘稠的唾液,庞大狰狞的身躯上张开肌肉虬结的双臂,数不清的亡魂在犹如十四对闸刀的利爪下挣扎,下半身长着恐怖污秽的千张人嘴,笼罩在阴森晦暗的迷雾里。

    也许女性的心思更为细腻,经过王道士的指点,林溪的怪物更加恐怖、阴暗、扭曲和污秽,精准描绘了妖魔鬼怪的特质。

    当然,出于厌胜之术的禁忌,林溪故意没有将怪物画完整。

    很多人都说,眼睛是恐怖片中最恐怖的元素,因为美丽的眼睛代表着智慧,而畸形的眼睛往往代表着无尽的疯狂,看到林溪的画上密密麻麻的裸露牙床,让莫问觉得嘴巴的恐怖之处也不遑多让。

    经过在电脑中上色处理,黑熊怪物简直像是某个恐怖游戏的CG海报,哪怕莫问曾经战而胜之,都看得胸中无比压抑。

    从黑熊怪物的画林溪坚强的外表下,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

    莫问还有自家传承的武功可以依赖,林溪不过是一个在现代社会中长大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就算心情不佳,林溪做事温柔细致。

    她把行动不便的莫问带坐到后座,莫问的后脑传来轻柔的触感,是林溪贴心的用手指托住他的脑袋,将轮椅上的靠枕垫在后面,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

    ……

    小南山深处荒无人烟。

    寂静的山谷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夜里漆黑一片,没有星光,只能隐约看到不足一尺的范围。

    茂密的树林出现一条轨迹,荒草分开两边,隐约可以看到女人的足迹。

    “李美女,你别跑啊!带我……带我一起走啊!别丢下我!”

    徐元的样子有些癫狂,趴在像野猪一样往前拱,却被杂草缠住了身体,怎么都拱不动。

    厚厚的雨衣被树枝划得稀烂,腥臭的污血顺着衣服把野草染红。

    杂乱的树枝影影绰绰,在无人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吓人。

    徐元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惊恐地四处张望,连滚带爬的靠着树根,口中吐出白沫:“别过来……别过来!”

    “给你!肉给你!”

    徐元歇斯底里地从雨衣里掏出一截染血的手臂,纤细的手掌上戴着好几枚亮晶晶的戒指。

    徐元的声音带着精神崩溃的颤音:“拿去,不要追我!”

    一只诡异的眼睛从他后脑缓缓张开。

    竖着的血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