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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教学楼里,沈清渝在表演班的化妆教室里看着自己包成粽子一样的头,先是绝望的哭了一会,然后轻轻揉了揉满是伤痕的脸,安慰着自己,都是皮外伤,不会留疤的,很快会好起来的,脑震荡而已,不会有后遗症的,不是什么大问题,都会好起来的。心理暗示在那一刻承担起沈清渝全部的信念感,镜子里的粽子甚至想尝尝自己甜美的内馅儿。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苏沐韵从外面探了个头进来,看着沈清渝哭红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现在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提提神儿,说好消息吧。”

    “那就先说坏消息吧,这节民族民间舞换成老杨的课了。”苏沐韵自顾自的说起来,仿佛刚才的问题不存在一般。

    老杨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的男人,学生们都不太清楚他的具体年龄,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周边县城的农村人,靠着自己对汉唐古典舞的一腔热血从农村一路浴血奋战,在海城市厮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不过更多的传言是,他靠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和高挑身材,加上一双能摄人心魄的眼睛,和一张会说话的巧嘴,成功蛊惑到他现在的老婆,教育局局长的独生女儿之类的狐狸式发言。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于优秀又努力的人,大部份的人们总是自动忽略他们在成功道路上吃过的苦和受过的罪,而是用自己浅薄的认知范围内最恶毒的心理和语言去揣测和诽谤他们。而老杨这样年轻轻轻就担任表演系的年级主任兼我们班的班主任,还兼舞蹈班和表演班的专业课老师,对于造谣者来说,无异于是躺平道路上一颗碍眼的绊脚石,你与我的生活无关,也不影响我看不惯你。因为对汉唐舞的热爱,致使老杨对待每一个学习汉唐舞的学生都极其严苛,“做不到极致的完美,不如从未开始”,这是老杨对于专业的人生信条。学生们对老杨又爱又怕,爱他对舞蹈的专业与认真,怕他对自己的严格与管教,舞蹈专业的学生大都有一种受虐心理,和极强的好胜心,怕老师管又怕老师不管,管得多觉得受束缚,管得少怕学不到,拧巴的不受控制。

    学生们都很怕上老杨的专业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下来,浑身疼痛的像是接受了一整套满清十大酷刑,从骨头痛到皮,层层剥落再重新愈合,乳酸堆积的肌肉再得到充分拉伸后的快感,层次丰富又饱满,让人欲罢不能无法自拔。这种矛盾的感觉从心理到生理一直狠狠拉扯着每个学生,当然,教学成果也是最好的,只要是老杨带过的班级,对舞蹈的理解和对艺术的表达都是最顶尖的,学生们两极分化的求学态度也就很好理解了。

    不过老杨上课虽然严厉,但是同学们也都知道作为老师的良苦用心,所以私底下也都跟老杨关系很好,没大没小的不叫老师,直接称呼老杨。

    “老杨的课还能有好消息,难道今天的钢伴是乐乐?”沈清渝苦着脸开了个玩笑。

    乐乐是老杨的老婆,老杨很尊重他的老婆,每次轮到乐乐做钢伴的时候老杨上课就会收敛一点,对学生们来说算是个好消息了。

    “No,no,no,”苏沐韵滑稽的一边摆手一边向后滑步,“据可靠消息,今天不上课,有另外的安排,什么安排我还没打听到。但是能不训练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你的脑袋现在这样,也不适合大幅度运动。”

    时间也差不多了,沈清渝和苏沐韵边说边走进教室,乌泱泱的站了一教室的人,她俩挤进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班级,因为整个舞蹈专业所有大四的学生都在,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粽子头。大家都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看来没有人知道今天到底有什么大事发生,居然让老杨牺牲掉一节自己的专业课,要知道他平时是很宝贵自己的授课时间的。

    等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老杨和三个看起来就很有社会地位的人一起进了教室,大家都立刻安静了下来,等待老杨宣布重磅消息。

    “这位是林团长,是咱们市歌舞团的负责人,今天专门过来咱们学校负责新一届的舞蹈演员选拔工作;这位是教育局的刘主任,负责监督林团长的工作:这位是咱们学校的章副院长,主要是辅助林团长和刘主任的工作。”

    介绍完毕,班长按照大家的学号排好了演出顺序,然后同学们挨个去准备剧目了。沈清渝悄悄地凑到老杨身边,刚准备跟他吐槽今天的遭遇,但是包成粽子的脑袋在人群中过于扎眼,老杨看着她一改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她,“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今天的选拔你还能参加么?机会可只有这一次哦。”

    “我没事的,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来两个旋子。”说完就一阵眩晕,忍不住扶了一下老杨的胳膊。

    “哎呦,嘴硬嘛,行了行了,你坐那边吧,别选没选上的,人先栽倒在地上,脸已经毁了,脑子可别摔傻了,回头你爸找我要人,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傻了,哈哈哈。”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咋不把我当回事啊,嘘,别提我爸啊,我要凭本事自己选上的!”沈清渝紧张死了,生怕被同学们知道她父亲是海城大学的文学系教授兼副院长,那样所有的努力在别人嘴里只会换来轻飘飘的一句“还不是因为她是沈君琢的女儿”。每个二代都有一颗想证明自己不是靠家庭背景的心,虽然他们的起点已经是有些人的终点了,但就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老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丝毫不在乎自己德高望重老师身份,带着点傲娇说“那你去排队吧,等到你可别掉了链子,丢我的脸。”

    练功房的布局就是正面是一整面墙的镜子,这样大家在学习舞蹈的过程当中可以随时发现自己的问题,从而及时改正。大家现在都背对着镜子坐成一排,按照顺序按个上前表演自己的舞蹈剧目。教室的音乐声很大,完全盖住了大家交流低语的声音,同学们表演衔接的过程还要大声喊出来。沈清渝在镜子前找了个位置坐下,脑子里默默重复自己的剧目动作,连身边坐下了不是同学的人都没注意到。

    “你的脑袋怎么样了,脸当时看起来挺严重的,不过应该都是皮外伤,没伤到肌肉组织,能很快愈合吧。”沈清渝侧过脑袋,尽量不扯到脸上的伤口,看清了跟她说话的人,是那个把她送上救护车的老者。平时他们在教室里排练也会有其他专业的老师和学生来观赏,所以现在有陌生人出现在这里沈清渝也见怪不怪了。

    “啊,伯伯,是您啊,那会脑子有点糊涂的,没来得及感谢。”沈清渝说着,很激动的拉着老者的双手,幅度很大的上下晃动着。

    “我的救命恩人,再造父母,还好今天遇到您了,不然我就要命丧当场了。”一边说一边假装擦眼泪,还佯装要跪下。沈清渝想活跃一下气氛,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受了点小伤就小心翼翼的跟她讲话,她在苏沐韵那里已经看到了一个正常人看到她现在样子的反应,她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氛围,她喜欢周围随时都愉快轻松的氛围。

    老者也不客气,把手抽回来,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看起来是在配合沈清渝的表演,表演了嫌弃,而后又直接戳穿沈清渝的表演,“浮夸了一点,不过蛮有天赋的。再打磨打磨吧。”

    沈清渝又坐了回去,两个人相视一笑,“还能玩,看来脑子没什么事。之后还是要小心一点,别这么毛躁。”老者恢复了刚来时的样子,边跟沈清渝说话,边欣赏学生的表演。

    “你也要跳么?”老者在这一个剧目结束的时候问沈清渝,“你的脑袋包成这个样子,会影响你发挥么?”

    “害,其实没啥事,脸上的伤口都处理过了,拿纱布包起来是怕吓到别人,悄悄告诉你,我有点脑震荡的,包纱布没啥用,嘿嘿。”沈清渝说着,就把裹在脑袋上的层层纱布扯了下来,右半个脸上涂满了碘酒的颜色,乍一看是有点吓人,不过仔细看,除了个别深一点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其他浅一点的伤口已经要结痂了。“看我厉害吧,铁头功,能把整扇玻璃门撞碎的,没个童子功都做不到。”

    “哎呦,你还得意上了,让你父母知道了得多心疼,这下回去以后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老者说着,也不忘观看教室中央舞蹈的学生。

    接着沈清渝和老者天南海北的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差不多到沈清渝上场了,她把手里的纱布塞给老者,还拜托老者帮她拿好,说等放学了请他吃饭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