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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刀俎

    牢房里灯火灰暗,老鼠在脚边乱窜,季二公子崩溃的想哭,许宋迎着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紫色长袍,锦衣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金丝滚边和他头上镶着玉石的发簪交相辉映,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

    肤白如雪,面若桃花,稚气未脱,一双杏眼光射寒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不但气质出众,就连那气场也是毫不逊色。

    牢房常年不见天日,阴暗潮湿,连空气都是浑浊的。薄濯雪皱了皱眉头,打开折扇挡在了鼻前。

    “牢房内污秽不堪,气味儿也难闻,不如将人提到外头见,如何?”许宋小声询问道。

    “不必了。”薄濯雪收起了折扇,居高临下的看着缩在一角的季棠,冷冷道,“季二公子住的可还习惯?”

    季棠见了他,立马红了眼,咬牙切齿的冲了过来,手伸到栅栏外,一把抓住了薄濯雪的衣领,“如你所见,我好得很。今日之耻,来日我必定要你百倍奉还!”

    薄濯雪拍开了他的手,理了理衣襟,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牢房里显得更加阴冷,听了让人直打颤。他紧紧的盯着季棠,脸色阴鸷,“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出去吗?”

    “薄濯雪!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到底听没听见!”季棠再也受不了了。

    “季二公子若是真的清白,我自然不会冤枉了好人。但若果真是季二公子动了我的人,那必定是要以命相抵的。”说罢,薄濯雪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棠,也跟着出去了。

    季棠瘫坐在地,如今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了他,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虽已入春,但寒潮未退,奉天府衙门的牢房里仅一条破棉被,还带着一股子霉味儿,里面的棉絮也少的可怜,季棠蜷着身子在木板上睡了一夜,被衙役拉起来时头晕目眩的站不住脚。

    季棠见了沈逸翀,有些抗拒,沈逸翀也没什么耐心,冷哼一声道,“季二公子还是配合一些的好,我们锦衣卫下手可是没轻重的,若是伤了您,疼的也是您自个儿不是?”

    继而转向一旁的许宋道,“许大人,眼下时间有些赶,人我就先提走了,有什么手续过后再来办。”

    许宋一脸的谄媚,“沈指挥使哪里的话,等您闲暇叫人知会一声,下官命人送去北镇抚司就行。”

    沈逸翀没作声便是默认了,带着锦衣卫就走了。

    许宋呼了一口气,总算是从这件事里脱出来了。他让程愈从他手里带走了季棠,也险些将他拉下了水,好在花影力求薄家保他。薄家小公子一是看在风锦的面子上,二是薄濯雪要的从来不是旁的什么人,他只要害死风锦的人偿命,所以许宋得已安然无恙。

    锦衣卫将人带到了京畿道[1],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都已到齐。程愈此刻是革职留任,只求戴罪立功,所以不敢懈怠。大理寺卿魏正向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自然也是秉公办理。钟颐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其女钟盈盈又与季蔚有婚约在身,他夹在中间两相为难,实在是不好受。

    钟颐轻咳一声,侧头说道,“魏大人,现下物证是把匕首,也只能证明匕首是季棠的,并不能证明人就是他杀的。”

    魏正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看向沈逸翀道,“沈指挥使可查到了什么别的证据?”

    “前日里找到了一名证人,此刻就在门外候着。”

    “传证人。”

    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进来就吓的扑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钟颐敲打道,“你可知如若证言有虚,后果会如何?”

    小厮虽浑身发抖,但言语间却很肯定,“回禀大人,小人亲眼所见。当时我端着茶水正要进画舫,瞧见季二公子正对着风锦拳打脚踢,风锦不敢还手,只能躲着,谁是季二公子不依不饶,掏出匕首刺了过去,两人身体贴的很紧,随后季二公子便将他逼到了栏杆,风锦连带着匕首都被推进了河里。小人不敢撒谎,句句属实,请大人明查。”

    季棠跳了起来,指着那小厮破口大骂,“你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啊!挖出来算了,留着也是没用!”

    沈逸翀见状,抬了抬手指,身后的两名锦衣卫就上去按住了季棠。

    “季二公子这是急了?”

    季棠听出了沈逸翀的阴阳怪气,却又受制于人,瞬时就红了双眼。

    魏正道,“虽有人证物证,却也不能就此断定,先将人带下去。还得麻烦沈指挥使,锦衣卫查案向来雷霆手段,望能速速取证。”

    “魏大人客气了。只是这季二公子该关押到何处?再押回奉天府牢房实在是不妥,至于刑部大牢的话......”说话间便看向了程愈,意有所指。

    魏正道,“那就押去大理寺狱。”

    沈逸翀轻笑一声道,“魏大人,虽说季大人已被革职,但曾任大理寺少卿,倘若季二公子关押在大理寺狱,恐有人会在背后议论,万一连累了您的声誉可就不好了。”

    魏正思忖片刻道,“那就暂时关押到都察院监[2]吧,钟大人意下如何?”

    钟颐道,“听魏大人的。”

    沈逸翀一手提起了季棠,“季二公子,得罪了。”

    季棠又被扔进了都察院监。

    狱卒给季棠送了晚饭。季棠好久没吃这么好了,有鱼有肉还有酒,心有疑虑不敢动筷。

    狱卒没好气的说,“到底吃不吃?不吃我拿去喂狗了。”

    “大哥,请问这都察院监的饭菜一向这么丰盛吗?”

    “想什么呢!你这顿是钟大人叫人送的。”

    季棠一听是钟颐吩咐的,顿时松了口气,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这些日子牢房里的饭菜不是馊的,就只拿个白面馒头糊弄过去,他都不知多久没沾油水了。

    忽的抬头,见沈逸翀站在面前,季棠愣住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逸翀道,“我在这儿,自然是要亲自送季二公子一程啊。”

    “你、你想做什么?”季棠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皇城脚下,你竟敢......”

    “哈哈哈哈,季二公子,你还真是天真呐。从头到尾,不过就是借着薄家要了你的命,至于你杀没杀风锦,有没有人证物证,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逸翀话音刚落,季棠便痛苦的在地上扭曲、打滚,鲜血从瞪大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没了动静。

    沈逸翀隐在夜色里走出了都察院监,对守在门外的两名锦衣卫道,“收拾的干净些,别留下什么把柄。”

    锦衣卫清理了血迹,将地上的那名狱卒带走了。

    月黑风高,乌鸦盘旋而过,扑扇着翅膀,落在了远处的树枝上,眼珠转个不停,且应景的叫着。

    沈逸翀道,“如此良辰美景,杀人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