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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结亲

    薄濯雪独立在院中,锦苑内的这棵红豆树还是与风锦一同种下的,如今已到了成熟的季节,秋风轻拂,豆荚纷纷撒落在地,滚出了一颗颗殷红的豆子。

    薄濯雪上前蹲了下来,将红豆一颗一颗的捡起,摆在手心里。他笑着笑着眼前就湿漉漉的,又带起了哭腔,“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1]?”

    这棵树今年开了第一次花,也是结的第一次果,风锦还未瞧见过。他将红豆小心的揣进怀里,想着等过两天回了涟州就可以给风锦送过去。

    汾州今年的气候不如往年亲人,才入秋的风吹在身上已觉钻心的疼。薄濯雪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他的心也是要人暖的,也不知从何时起,竟这般矫情起来了。

    薄嵘走了过来,轻喊道:“主子。”

    只一瞬,薄濯雪身上的温柔尽数敛下,重新换上了那副无坚不摧的躯壳。

    “何事?”

    “府衙那边刚传来消息,说是左大人查到了东郊的一处宅子和军饷的事。”薄嵘在脑子里细细翻阅了一遍,疑惑道:“可近年来,影卫从未上报过有关军饷出事的问题。”

    薄濯雪陷入了沉思,片刻忽的冷笑了起来,“呵,卢秋吟果真是不要命了。”

    他一直认为凭借卢秋吟的胆子,最多也就收收两家好处,如今看来,有太多事情是他不了解的。这手里的人或者事一旦脱了掌控,惯叫人不爽的。

    “看来,咱们卢大人背着人做了很大一笔买卖啊!”

    “公子若实在膈应,换个人来也成。”薄嵘将外袍给薄濯雪披上,叮嘱道:“锦苑不比涟州家里,汾州风虽不大,但湿意甚浓,侵了体,过后怪难受的。”

    薄濯雪将一颗红豆捏在手指间轻揉,问道:“何时能回?”

    “约莫着还得过几天。请公子过目,”薄嵘将书信递了过去,“若写的还算妥帖,便让人送往药阁了。”

    薄濯雪粗略扫了一眼,摆了摆手,“去吧。”

    碧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酆都城外的安平军营里,隐了身份,在药阁设的医帐里做一名药童,倒也不必抛头露面。

    长应知向远处招了招手,霄义小跑了过来,“将军。”

    “从今日起,医帐由你亲自守着,进出所有人必须严查腰牌。还有,碧落姑娘的三餐你送进去,里外都要守好了。”

    霄义明白长应知的意思,不仅要防外面,也要防里头。碧落的出现会打乱现有表面上的平静,会让那些早已松懈下来的“凶手”,重新审时度势。如此一来,以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沈逸忻回沈府后,闭门不出,拒不见客,沈靳虽是恼火,但沈逸翀一直护着,也只得由着他。

    沈逸翀敲了第六遍,终于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量,“玉书,开门。”

    屋里传来沈逸忻清淡的语调,“大哥若是有事,这样说也是一样的。”

    沈逸翀就当没听见,砸起了门。

    “沈玉书!开门!”

    “时辰不早了,大哥再不出门就要赶不上点卯了。北镇抚司没有要处理的公务吗?”

    沈逸翀被噎了一句,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握在绣春刀的刀柄上,紧了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我下值有的是时间。”

    沈逸翀刚走,季蔚就翻墙进了院里,轻拍着门板,低声唤着沈逸忻。

    门自内打开,季蔚一个侧身溜了进去。

    “你大哥终于走了,叫我好等。”

    沈逸忻嗤笑一声,“怎么说的跟偷情似的。”

    季蔚倒茶的手顿了顿,说道:“那我不亏,赚到了。”

    沈逸忻挑眉问道:“怎么说?”

    季蔚探出身子,调侃道:“因为......你必然是那个在闺阁等着情哥哥的小媳妇儿啊!”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沈逸忻也不恼,回道:“但是像你这样没本事的情哥哥,哪家小媳妇儿会要呢?”

    季蔚呛了口茶,脸咳的通红,摆了摆手,就此休战。随即从怀里掏出张纸拍在了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沈逸忻瞧瞧。

    “房契?”沈逸忻捏着房契细看,眉头紧皱,“哈,是蒹葭巷的那个宅子。”

    季蔚点了点头。

    “所以,宅子是她的?”

    季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逸翀进宫时,在宫门口碰到了萧揽倾。今时不同往日,上次在宸明殿外打照面,还是天圣帝在位之时。当时两人一进一出,各走一道,现在却是一同入宫,同走一道。

    沈逸翀走在萧揽倾身后,看向身侧的林成玉,“常听韩统领提起林左宗卫,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林成玉笑出了声,“哦?他提我做什么?”

    沈逸翀正了正身,瞟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说你长得好看。”

    萧揽倾闻言轻咳了两声,掩住了喉间的笑。

    林成玉垂在双侧的手紧握成拳,双眼眯成了缝,咬着牙说道:“替我好好,谢、谢韩统领!”

    “啊?啊。”

    沈指挥使自知说错了话,识趣的闭了嘴,心里默默的为韩大统领祈祷,可千万别狭路相逢了。

    说曹操曹操到,韩大统领自个儿迎了上来。

    “哟!都到了。给太子殿下请安。”

    萧揽倾玩味儿的笑道:“韩大统领莫不是特意在等成玉的?”

    韩律挠了挠头,有点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为何这样说?”

    萧揽倾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林成玉道:“成玉啊,这当面道谢的机会可是来了,不过还是得注意分寸。”

    萧揽倾从来不是个会宠下属的主子,林成玉自幼跟在他身边,为他出头的事少之又少。但御人有道,偶尔拿出些在意的姿态,对收拢人心还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再者,这宫里头太过沉闷,趁机找点乐趣。说到底,这么做无非就是觉着好玩儿,拿他们取悦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沈逸翀连忙打圆场,“皇上今日设宴,太子殿下快进殿吧。”

    林成玉经过韩律身边时,肩头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胸口,砸的韩律莫名其妙,揉着胸口追了上去。

    “你今日怎么这么大脾气,谁惹你了?”

    林成玉站定,恼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韩律一脸的不可置信,“欸!别走啊,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

    韩律刚要追上去问清楚,就被沈逸翀拉住了,“行了,别追了。我瞧着,怎么都是个难伺候的,”沈逸翀压低声音,凑到了他的跟前,“跟他那个主子一个样儿,你没事少去招惹他。”

    韩律拿手指指着自己,真是有气没处撒,瘪了瘪嘴,甚至觉得有些委屈。

    “不是,我怎么了我,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沈逸翀挑眉道:“这得问你自己啊!”

    说罢,幸灾乐祸的进了殿。韩律“哼”了一声,心想,要是沈逸翀身后有尾巴,这会儿指定是高兴的晃起来了。

    李建兴举杯朝向萧揽倾,冁然而笑,“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2]。太子殿下,朕敬你一杯,惟愿天下太平,永无战乱。”

    “皇上这话说的好,”萧揽倾端起酒杯应道:“既如此,本宫便送份大礼给皇上。”

    “愿闻其详。”

    “北凉欲和大梁结秦晋之好,以换两国及边关百年安定。”

    不等李建兴开口,萧揽倾继续说道:“今日收到消息,公主已经到了吟州,只等皇上一道通关文牒了。”

    “这......太子殿下,不是朕不应,只是这驸马人选?”

    “定北侯世子,赵清玄。”

    李建兴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先帝临终前曾叮嘱过,为稳固朝堂,沈赵两家必须相互制衡,缺一不可。而且赵家不仅仅是大梁的边关守将,更握有二十五万安平军。若是与北凉结亲,虽意义上是两国联姻,但深思之下,这守将就会有叛变为敌人的可能。一旦成为现实,就等于将大梁的大门敞开,北凉骑兵入侵,大梁便是北凉的囊中之物。一时之间,李建兴不知该如何应对。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轻咳了两声,说道:“世子孝期未过,谈论嫁娶实有不妥。太子殿下,你看这?”

    萧揽倾笑道:“我北凉儿女向来豪爽,没你们大梁这些弯弯绕绕,也没这么多繁文缛节。既然皇上提到孝期,也不是不能解决。先让公主进都,就住在定北侯府,培养一下感情,待孝期一过,即可完婚。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建兴不知如何应答,孔舒予瞧准了时机,躬身倒酒,在李建兴耳边说道:“皇上,这是个机会。”

    李建兴思㤔片刻,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朕一人无法决断,还请太子殿下再等两日,待朕与内阁商议后再行定夺。”

    萧揽倾举杯一饮而尽。

    “静候皇上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