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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毕露

    季蔚坐在草地上倚靠着树干,双手交叠在脑后枕着,沈逸忻走近了些,宽袍被风吹起,那一身的清洌之气洋洋洒洒。

    季蔚瞥见扬起笑意,“君子当如兰,处幽而立芳。沈二,你怎么不生个女儿身呢?”

    沈逸忻哼笑一声,“无聊。”

    季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于沈逸忻并肩而立,“今日立冬,天到底是冷下来了。”

    “你大老远从绿城过来不是想说这个吧?”

    “嗯。我们先前瞧的那张地契上是若鸢的名字,但也说了,是她的,也不是她的。”

    沈逸忻有预感,季蔚定是查清了,暗自深吸了口气,面上却毫无波澜,“你说,我听着。”

    “蒹葭巷那处宅子是通过吴琼的名字送给若鸢的,但吴琼与若鸢之间并无深交,细查之下,何止那处宅子,连整条巷子都是早年孔舒予辗转几手偷偷积累下来的。”

    季蔚侧过身直直看了过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沈逸翀那么在乎蒹葭巷一案,而且就那么草草结了案,他有必要为了孔舒予做到如此吗?没有必要。但他们之间牵扯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当时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承德帝。”

    沈逸忻心中升起一股酸楚之味,闭上了眼睛,轻言道:“泽元......”

    “当初你知道了盈盈的死与他有关,所以选择逃避,一个人往南跑,然后呢?等着先帝驾崩,新君继位,这件案子和盈盈都再无翻身之日!是吗?”

    沈逸忻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是。”

    季蔚怒道:“你有你的考量,所谓的大局为重,可整条蒹葭巷都被付之一炬,只为了掩盖一个真相,沈玉书那是上百条人命啊!”

    沈逸忻视线有些模糊,眼睛酸涩的抬起了头,声音明显暗哑,说道:“当我跟着你从槐州回来那一刻我就已经做了选择,我们如今做的不就是在还事件一个真相吗?”

    “不晚吗?不觉得晚吗?”季蔚忽觉的有点好笑。

    “你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跟我说话。”沈逸忻突然严肃起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时的情形下,有锦衣卫出手,各处又都有防备,你以为能沾得了多少好处?再看现在,自以为尘埃落定,都放松了戒备,只要是人做的事,必然会留下证据,况且我们已经逼近了。如今不晚,反而刚刚好。”

    季蔚轻咳了一声,掩过尴尬之色,将披风解下,披在了沈逸忻身上,“天凉了,还穿这么少。我该回绿城了,过两日南边就该传来消息了。”

    沈逸忻将手里的点心提到了季蔚面前,“给,绿城没有的。”

    季蔚笑着揶揄了一句,“知道你们酆都繁华行了吧!”

    两人站在河堤边相视而笑,落日余晖冲破云层直射而下,那像是推开层层阻碍,破土而出的真相,裹着希望直面而来,叫人不由看出了神,皆心神向往。

    左梅谦赶到的时候,薄濯雪正坐在正堂悠哉悠哉的品茶,卢秋吟毫无生气的瘫坐在一旁。

    左梅谦见状顿时愣住了,指着卢秋吟的方向问道:“薄公子,卢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薄濯雪回的轻巧,“自寻死路罢了。”

    左梅谦见他摆了摆手,薄嵘便将面前的一台台木箱全部打开,金银珠宝分门别类的塞满了十几台。

    随后薄嵘又双手捧着托盘走了过来,“左大人,这是在这处宅子里找到的私账。”

    左梅谦闻言立马拿起翻看,笔笔桩桩都记的清清楚楚,更有甚者,在一笔卢秋吟所得之处都盖有他的私章。

    “这是?吴王两家?”

    薄濯雪放下茶盏,换了个坐姿,“左大人,先不急,这些都不重要。”

    左梅谦疑惑之际,薄濯雪指着墙面说道,“您瞧瞧那些。”

    左梅谦视线顺着看了过去,顿时目瞪口呆,墙皮已被人为剥落,露出了一块块金砖,环顾四周,整面整面的墙体尽都是金砖所砌。

    手中的账本也应景般掉落在地,薄嵘捡起有重新塞回了左梅谦手中。

    薄濯雪手指敲了敲桌面,左梅谦回过神来。

    “左大人,这是地契,宅子的主人既不是王家也不是吴家,而是酆都藏香阁一名唤作若鸢的妓子。这事情啊,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左梅谦到底是个办实事的,拱手行礼,“多谢薄公子鼎力相助,下官来之前已命人在外等候,此刻便先将卢大人看管起来,不日押解回京由皇上定夺。虽恐有变数,有心不敢耽搁片刻,但还有些事仍需求证,所以还要再等上几日。若来日需要薄公子佐证之处,还需劳烦您跑一趟燕京城。”

    “那是自然。”

    左梅谦吩咐人进来,将金银珠宝重新封箱,贴上封条抬了出去。卢秋吟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左梅谦给了他面子,押上了马车,随即将宅子一并贴上了封条,揣着账簿与薄濯雪告辞了。

    长应知日夜兼程从泉州赶了回来,直奔左梅谦的住处。进了书房就关上了门窗,左梅谦见此挺直了身板,神情严肃的问道:“长将军可是查了些什么?”

    长应知灌了口茶,说道:“泉州粮马道的防护有明显的破口,但边缘整齐,像是人为剪开的。”

    “所以,天圣三十二年的军粮从汾州走泉州也出了份力?”

    “也不见得。泉州与汾州一向不合,况且此事所要承担的风险不小,一旦东窗事发,那必定永世不得翻身。”

    左梅谦神色悲痛,“谁能知道呢?九十五万石不是小数目,如果在汾州被扣一定会有所察觉。此事吴大人已然被牵涉其中,作为内阁次辅,近两年钟阁老手中的实权陆续已交接到了他的手里,季尚书又因季二公子和季大人的事伤了身。下官受职户科都给事中,要务必然是核察户部财务详细,户部年初当殿对账,季尚书并未出席,因此账户出的是哪本账簿户部说了不算,内阁说了算。”

    长应知陡然明朗,“所以,这九十五万旦军粮根本不在汾州,而是从未出过燕京。”

    “如果真的是这样,眼下回京复命更不能再拖,只怕夜长梦多。”

    吴琼坐不住了,孔舒予借口风寒闭门不见,管事无奈只得又退了出去。

    若鸢从里间走了出来,椅坐在官帽椅[1]的扶手上,替他揉着太阳穴。

    “派去的人已经动身了,燕京城外山路崎岖,一不下心坠崖是常有的事,不必太过担忧。”

    孔舒予拉过若鸢的手,将她带入怀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若鸢捧起孔舒予的脸,轻吻他鼻尖,柔声说道:“吴琼这道屏障没了,还有皇上在。”

    孔舒予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是皇上,必要之时将我舍弃不过一念之间。”

    “再不济还有太......”

    孔舒予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当心隔墙有耳。”

    窗子忽得被吹开,砸在墙面之上,寒风灌了进来,若鸢起身要去关窗,孔舒予却搂得越发的紧。

    “别走。”

    若鸢拍了拍他,“我不走,只是窗子被吹开了。”

    “我不冷。”

    孔舒予的愧疚再也遮不住心虚,他要舍弃若鸢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2],轮到他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

    筹谋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到头来功亏一篑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孔舒予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值当的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