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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欺人太甚!

    杨孤帆飞快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和鞋子,就出了房门。

    几乎同时,裴铁牛“蹬蹬蹬”从二楼下来,杨孤帆打着哈欠跟他打招呼:“早啊,铁牛哥!”

    “早啊,小帆!”

    裴铁牛笑呵呵地跟杨孤帆打着招呼:

    “昨天我把那份羊肉汤面和白苹果给他们娘儿三个分了,是小梅和小树别提有高兴了。小梅说她一定要好好读书,挣很多钱,要让我和她娘,还有咱们街坊邻居都能天天吃得上羊肉面和白苹果呢!”

    杨孤帆呵呵笑道:“是吗!小梅真是个有志向、有爱心的好孩子啊,铁牛哥真有福气!”

    “哪里哪里,这孩子就是这么一说,我只希望她学了知识将来能过得好一些,挣大钱是不指望她的。”裴铁牛虽然嘴上很谦虚,但脸上洋溢的自豪之情却是掩饰不住的。

    杨孤帆也发自内心替他感到高兴,他们穷人虽然眼下一无所有,但只要心中怀揣着希望,再困顿的生活也能感觉很幸福。

    可是,唐一飞家的门始终不见开启,杨孤帆就狠狠地用手拍门,房间内传来唐一飞哈欠连天的恼怒声:“是谁啊?大半夜不让人睡觉!”

    裴铁牛忍着笑,隔着门喊道:“一飞,不是大半夜,是大清早,再不起床就要扣钱了!”

    立刻里面就传来唐一飞慌张的声音:“见鬼!等我一下!”

    然后“咕咕咚咚”一阵响动,不一会儿唐一飞就穿戴歪斜地开门出来了。

    “跑步前进!”唐一飞顾不上把裤带系上,就带头冲了出去。

    杨孤帆和裴铁牛都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一路上遇到不少跟他们一样急急慌慌赶着上工的工人。

    这附近方圆几公里的破旧楼层、窝棚区,基本都**C区厂子打工的工人给租下了。

    杨孤帆他们住的这种几十年前的矮破小区,虽然跟富人区的条件差别巨大,但好歹有围墙抵挡寒风,在这样滴水成冰的时节不至于冻死;有公共厕所和生火做饭的灶台,可以维持作为一个人区别于野兽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每个房间大概三十平方,房租每月六十圆,挤占了杨孤帆、唐一飞这样的工人三分之一的的工资。

    虽然有些贵,但好歹算是一个栖身之所。

    越往前跑,从各个角落出现的工人就越多,他们犹如涓涓细流,在歪歪曲曲的街面上汇聚成了一道可怕的洪流。

    只是,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并不知道这道洪流蕴含着的巨大力量。

    由于每天都做着高强度的工作,加上年轻力壮,杨孤帆他们跑到厂区,并没有觉得多累,反而感觉活动开了筋骨,还驱散了黎明前的寒冷。

    在进入厂房的大门口,一个个冒着热气的巨大木桶挡住了大门,监工和警卫们不苟言笑地站着,手里都拿着棍棒。

    “都排好队,领了早餐以后,就从小门进入厂房。谁敢插队、拥挤、聒噪,不仅早餐没了,还要棍棒伺候,都挺清楚了吗!”

    像叶家联合炼钢厂这种工业企业,一般都是管早中两顿饭。这并不是财阀们心善,而是维持工人高强度工作最基本的能量补充,而且集中用餐也便于压缩工人的吃饭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嘛!

    “清楚了!”工人们齐声应和道。

    这是每天都要重复上演的场景,工人们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距离厂区一百米的地方,两边的路灯开始亮起,照得厂子前方亮堂堂的。

    叶钢厂区门前人山人海,四路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杨孤帆他们此刻所在位置,距离厂门口起码有三百米路。

    “一飞,今天如果没混上早餐,你可得负责任啊。”杨孤帆望了一眼闹哄哄的队伍长龙,忍不住打趣道。

    唐一飞打着哈欠,流着眼泪道:“这可不能怪我啊!昨晚我妹妹做噩梦,我抱着她哄了好久才睡下,然后又碰到偷吃东西的老鼠,吱吱吱吱,别提有多烦了!”

    杨孤帆一听,想起自己附体在老鼠身上被唐一飞一脚给踩扁了,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是啊,昨晚咱们吃的羊肉汤面太香了,把洞里冬眠的老鼠都给勾出来了。我昨晚买的老鼠药就药死了一只呢。”

    裴铁牛也苦着脸感叹道:“是啊,我家的被子都被老鼠给咬烂了。小帆,你家的老鼠药能不能借我一点?”

    杨孤帆豪爽地说道:“没问题啊,就是你得看好两个孩子,千万不能让他们不小心把带药的东西给吃了!”

    裴铁牛连连感谢。

    队伍行进速度倒也很快,不到十五分钟杨孤帆他们就到了最前面。

    给他们这一队发放食物的是昨天刚认识的监工胡大海,还有昨晚请他们吃羊汤面的西城印刷店老板薛玉山。

    “这么冷的天,一大早他来做什么呢?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吗?”杨孤帆百思不得其解。

    薛玉山率先向杨孤帆他们点头致意,杨孤帆忍住内心的疑惑与惊讶,也向他点头致意。

    “你的!”胡大海从木桶里拿一个煮熟的木薯递给杨孤帆,杨孤帆接过来,照例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就从一旁的小门进去了,里面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劳动。

    在第一次休息的间隙,杨孤帆见到了正站在外边跟胡大海闲聊抽烟的薛玉山。

    “薛老板,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厂子指导工作啊?”杨孤帆觉得薛玉山人很和气,完全没有作为一个企业家的倨傲感,所以他就用略带轻松和调侃的语气打招呼。

    薛玉山自嘲道:“我那个小作坊给叶钢提鞋都不配,哪里有资格来指导工作。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正在写一个剧本嘛,我是来这里找素材和灵感了。”

    杨孤帆呵呵笑道:“那敢情好啊,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我也写进去,给个龙套绝色就成啊!”

    胡大海也难得地开玩笑道:“我也请求讨一个角色,直接按照我来设计就好……当然,有些细节还需要老薛美化美化——”

    薛玉山眼睛一亮,赞叹道:“直接以生活中的人物为原型进行再创作,不仅便于人物塑造,还易于抓住情感内核,真是好主意啊!小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这个文学小白少走多少弯路啊!”

    杨孤帆连连谦虚地摆手,胡大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老薛把你昨天晚上在亨通面霸的事情都跟我说了,那气势和派头怎么看都不像干苦力的——”

    说着,胡大海就凑近了小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哪里偷偷跑到这里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啊?”

    杨孤帆连忙对天发誓道:“胡哥,我怎么可能是什么富家少爷,你戏剧看多了吧?不信你可以问铁牛哥和一飞啊,我们都做了多少年邻居和工友了!”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的裴铁牛和唐一飞,连忙站出来给杨孤帆作证。

    胡大海这才悻悻然地抽了一口烟,不解地看着杨孤帆道:“可你的做派,比一些老板的儿子还像有钱人——”

    薛玉山呵呵笑着拍了拍胡大海肩膀,指着杨孤帆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有些人别看富甲一方,却恨不能榨干别人最后一滴血汗,宁死也不肯给别人一文钱;而有的人看着穷困潦倒,却能将钱财看做身外之物。这就是做人的区别了——”

    杨孤帆大囧:“别别别,我可没到这个境界,受不起,实在受不起!”

    胡大海眼神里却仿佛在说:“装,你小子继续跟我装!”

    杨孤帆和胡大海、薛玉山三人谈笑风生,惹得一众工人远远地在旁边看着,眼神里都是羡慕嫉妒恨。

    胡大海,薛玉山虽然在无双城里也只是很基层的小人物,但对于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工人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高层人士了。

    杨孤帆能跟这些“高层人士”朋友一样交流,这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小子靠贿赂的一盒烟,就能跟上头的人混成一片,这真是——”

    “有啥好羡慕的,混的再熟,不还是要跟我们一样,在这里累的要死要活的?他呀,就是白折腾,等烟抽完了,胡监工就该把他一脚踢开了!”

    第二次休息的空隙,杨孤帆发现之前跟他混的还可以的同一组工友,都开始一起疏远他。

    “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哪里得罪他们了?”杨孤帆看着不远处挤在一起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工友们,杨孤帆觉得莫名其妙。

    唐一飞瞥了那群人一眼,不屑地说道:“这群人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比他们好,眼红了!”

    就在说话间,杨孤帆就看见以前很少见到的炼铁厂的总管事古大拿出现在厂房里。

    以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古管事,此刻正屁颠屁颠地陪同着一个身穿白衫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长玉立,一头偏分打理的井然有条,面容白净清瘦,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他往厂门口背手而立,脸上挂着上位者的自信与豪情,在点头哈腰的古管事衬托下,显得卓尔不群。

    “这人是谁?好有派头啊!是叶家的人吗?”杨孤帆忍不住问道。

    裴铁牛苦笑道:“我在这里干了十年,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叶家人过来呢。”

    一旁正在观察工人言语神色的薛玉山,笑着说道:“这是无双城第一豪族叶家的二公子叶以玮,综合素质算是叶家第二代里最出色的一个,这些年帮着老族长打理各处的生意,叶家能有今天的成就,叶二公子功不可没啊。”

    杨孤帆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哦”了一声。

    “那叶二公子今天来厂子,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看样子,应该不是要进车间考察的——”

    薛玉山轻轻一哼:“叶家号称‘叶半城’,叶家子孙个个金贵得很,怎么会去车间那种地方呢?他们快真的把自己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了。”

    唐一飞有些失神,呢喃道:“如果现在我昆城唐家还在,会不会跟无双城叶家一样风光呢……”

    杨孤帆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病又犯了,连忙安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多想无益;只要我们把握好当下,未来未必不可期待啊!”

    叶二公子走了,上工时间也到了。

    杨孤帆他们上工去了,薛玉山竟然也跟着进去了。

    虽然里面粉尘漫天,初炼车间更是热浪袭人,但薛玉山却咬牙坚持着。

    他认真地在一旁,看着烟尘滚滚、烟雾缭绕的初炼车间里,一个个工人光着膀子奋力地劳动。

    看着他们干裂的嘴唇、通红的皮肤,看着铁水汇聚成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薛玉山忍不住感慨道:“相比于工人的辛苦,我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呢。”

    十二点了,工人们来到室外的空地上,后勤人员推着午餐来了。

    薛玉山不顾胡大海的劝阻,自己也要了一份跟工人一样的午餐,一块巴掌大的黑面包,一碗浑浊酸涩的锅炉水,四人一碟的腌制萝卜条。

    没有桌子椅子,他们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就餐。

    “你们……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儿,中午就吃这个呀?”薛玉山有些惊讶,但身边的工人却露出了朴素的笑容。

    “是啊,虽然吃不饱,但好歹不要钱啊。”

    薛玉山又问了他们的收入,以及每个月的各项支出以后,很是吃惊,因为他粗略一算就知道,绝大部分工人每月辛苦挣的钱,都堪堪够支付房租和维持一家三口的生存。

    至于积蓄,基本是没有的。

    “这样的生活,你们就没有怨言吗?”薛玉山心里有些沉重。

    跟薛玉山同桌的工人,憨厚地笑道:“能有一份活儿干,能吃一口包饭,能挣钱养活一家人,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比起在城外忍饥挨饿的人,比起其他厂被裁员的,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不说了,饭菜都要凉了!”

    看着吃的很香甜的工人,薛玉山感觉心里堵得慌。

    刚吃完饭,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往常工人们会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是发工资的时间,也是工人一个月最幸福的时刻。

    领到钱以后,他们往往会去街上买一点好吃的带回去,用廉价的糖果换来孩子天真的笑容,用清澈的井水洗去妻子脸庞的灰尘,一家人其乐融融……

    杨孤帆、裴铁牛他们自然也不例外,也是一脸期待地排着队。

    薛玉山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感受着他们的喜悦,体会他们的幸福。

    虽然只有短短半天,但底层工人的生活却远远超出了薛玉山的想象,之前他靠主观臆想的人物情节,现在看来都是那样的可笑。

    总管事古大拿站在窗口前面,身后几十个荷枪实弹的精锐士兵护卫着一箱箱沉重的铁箱子,打开以后都是黑色的钞票。

    当一沓沓钞票放在桌子上时,工人们的眼睛都亮了。

    “都按组和编号排好队,不要弄乱了!”监工和厂区警卫拿着棍棒维持秩序,工人们也很听话,乖乖地排着队,依次走到窗口前领钱。

    古大拿从兽皮做成的靠椅上站起来,将会计数好的几张不同面值的纸币拿起来,最前面的工人连忙谄笑着,就要弯着腰上去接过钞票。

    却不想,古大拿直接松开了手,纸币顿时散落在地上。

    工人一愣,但看到古大拿胖墩墩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连忙说道:“谢谢老板!”

    然后就跪下来,撅着屁股将一张张钞票捡起来。

    古大拿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助理,装卸部的管事也跟着陪笑起来。

    那个正在地上捡自己工钱的工人,听到那肆无忌惮的嘲笑,竟然也咧嘴笑了。

    杨孤帆见到这一幕,眼中差点能喷出火来。

    他虽然受尽过各种委屈,但这种羞辱人格的事情还真见得不多。

    见到杨孤帆有出头的迹象,裴铁牛赶紧拉住他:“小帆,不要冲动!”

    杨孤帆悲声道:“他凭什么可以这样践踏人的尊严!”

    裴铁牛黯然低头,只是低声劝道:“小帆,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你得为你叔叔着想,为你的前程着想……不能冲动啊!”

    杨孤帆看着苦口婆心的裴铁牛,内心很感动,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难道今天真的要跪在地上,来捡起本属于自己的劳动工资吗?我该怎么办?”

    而就当杨孤帆极度纠结的时候,就听古大拿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你……过来!”

    “我?!”

    当杨孤帆留意到周边一群人的目光,这才确定是在叫自己。

    看着有人麻木,有人幸灾乐祸,以及古大拿和他身边那群人的鄙夷蔑视,刚想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杨孤帆,内心的火气又“噌”地一下窜了起来。

    老子现在也是有神通的人了,岂能让你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狗腿子给欺负了?!

    大不了……不干了!

    想到这里,杨孤帆也就没什么好害怕和顾忌的了。

    他气定神闲地走到领钱的窗口,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矮胖子。

    看到杨孤帆眼神中的鄙夷,古大拿差点当场爆发。

    但他可是有身份的人,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总得表现得雍容大度些。

    “你叫什么名字?”古大拿忍住怒气,挤出和蔼的笑容。

    “杨孤帆。”回答简洁扼要,没有半点谄媚。

    古大拿眼里的火苗开始熊熊燃烧,死死地盯着杨孤帆,嘴角露出危险的笑容。

    “你……对刚才的事,有意见?”

    裴铁牛简直要急疯了,心里默念道:“小帆,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

    杨孤帆瞥了一眼已经捡完钱,正站在一旁喜滋滋数着的工人,又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人群,毫不畏惧地看着古大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的。”

    “混账!”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