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程家医馆
“老黄，那人想让我帮他个忙，待会儿带我去一下幸福苑窝棚区9527号附近转转。”
黄掌柜听闻，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为难：“幸福苑窝棚区离这里可不算近，差不多五公里呢，而且不顺路……要不等送完外卖，我雇一辆车？”
反正今天就是过来摸摸底，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
“听你的。”
杨孤帆挑着担子，一路跟随黄掌柜来到这条街的一家叫程家医馆的地方，不过上午九点，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大多是蓬头垢面，比较朴素，一看就是挣扎在底层的群众。
“这么多人来看病啊，这家医馆医术很高明？”杨孤帆忍不住问道。
黄掌柜摇了摇头，后怕地说道：“我当年得了风寒过来，本来只是流鼻涕头疼，吃完他家的药，差点把我带走。”
“不会是意外吧？”
黄掌柜冷笑道：“这家医馆救死扶伤做不到，谋财害命倒是有一套。小病给你治成大病，大病给你治成绝症。
不管大病小病来这里一趟都仿佛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哪天不死一两个就是奇迹了。”
“这么夸张？！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看病？”听黄掌柜这么一说，杨孤帆更加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为什么？因为没得选。”
黄掌柜想起西城地区的医疗，就忍不住愤愤不平道：
“西城地区集聚了无双城乃至整个州绝大部分的工厂，拥有近百万的工人团体，加上我们这些店铺商家人口足足一百一十万！可是只有不到十家私人医馆，诊费、药费更是高的离谱，我们这种开店做生意的都吃不消，更别提那些勉强活下去的工人了。”
“这程家医馆虽然治病基本靠蒙，治好基本靠天，可是他是唯一一家费用还算便宜的医馆，工人家也勉强能过来看看。
除了认命等死的，多数人还是愿意来这里赌一把。”
“弄死这么多人，不用坐牢？”
“这医生有行医资格证……死了人按医疗费三倍赔付死者家属即可，坐什么牢呢……”
杨孤帆顿时无语了，这里哪里是医生，简直是魔鬼嘛！
就在这时，医馆里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哭声。
黄掌柜耸耸肩道：“又弄死一个。”
然后就听里面一个男人苦苦哀求道：“程医生，求求您一定要保住我老婆和孩子啊——”
一个疲倦而无奈的声音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我会按规定赔付你三倍医疗费和火葬费——”
杨孤帆叹息道：“你还是低估了这医生的业务能力，一尸两命啊。”
“尽力？尽你马的力！我老婆怀的是双胞胎，幸福一家四口被你弄死了三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打死你这个庸医——”
“你可不能胡来啊，冲动是魔鬼——哎呦！”
里面顿时人的嘶吼惨叫，桌子器皿噼里啪啦破碎声乱成一团。
片刻后，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几个医馆学徒给拖了出来。
后面还抬着一个担架，上面用白布盖着，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垂落在外边，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滴着血。
他激烈地挣扎，癫狂地咆哮，那种绝望让杨孤帆忍不住心头发凉。
而在外边等候看病的人，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她搀扶着一个三十几岁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男人，说着就要往里面去。
杨孤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拉住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就这样草菅人命的庸医，你们也敢让他治！真不怕在这里吗？”
男人竟然诡异一笑：“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男人慈爱地摸了摸旁边一个只有五六岁小女孩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兰兰，一会儿爸爸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明天会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奶油蛋糕。”
小女孩用天真的大眼睛看着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等买了蛋糕，我要和你跟妈妈一起吃。”
男人眼圈泛红了，亲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就义无反顾地进了大门。
几分钟后，里面就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老王，你可不能死啊——”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也就刚给他把了脉，还没来得及医治人就死了啊——”
“老王啊，你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天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小李，去账上拿钱，送客——”
里面传来医生绝望的呼喊。
一分钟后，那个男人被盖上白布，医馆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给抬了出来。
死者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数着钱，那个小女孩懵懂地拉着妈妈问：“爸爸这是睡着了吗？怎么我喊他，他不理我呢？”
排队的人群看着这一切，依旧没有丝毫波澜，排在最前面的那个老者就要在儿子的搀扶下往里面走，却被工作人员给拦住了。
杨孤帆看到后面排队等候的人，一个个都面带视死如归的决然，内心感到无比震撼，又感到无比滑稽和悲哀。
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杨孤帆本来是为程医生草菅人命而愤慨，现在反而有些同情他了。
老者的儿子不解地问道：“我们来看病，为什么不让进？”
这时一个带着眼镜的白大褂出来了，他被打得鼻青眼肿，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眼镜片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神色颓唐，面带苦涩地向着众人鞠躬，几乎要哭出声来：“今天真的不方便再给大家看病了……各位都请回吧——”
排队的人，顿时爆发出强烈不满：“我们天没亮就来排队，你说不看就不看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就是，我是听说这里治死了人有钱拿，我才特意赶过来的——”
然后这群人就愤愤不平，骂骂咧咧地散了。
医生脸色变得更加羞愧难堪，摆摆手就要学徒们关门歇业。
杨孤帆连忙喊道：“程医生，您的外卖！”
身后自有一个学徒接过杨孤帆递来的快餐盒，程医生几乎虚脱地摘下眼镜，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杨孤帆，问道黄掌柜：“这位小兄弟有点面生啊，是店里新来的伙计？”
黄掌柜点点头：“是啊，他叫杨帆，昨天刚来的。以后您这边忙的时候需要送外卖，都是他来弄了。”
杨孤帆很自然地上前跟程医生见礼，并没有因为他的狼狈而有半点轻视。
程医生苦笑道：“自从我从我爸手里接手这家医馆八年来，死在我手里的少说有几千条人命了，赔光了祖产，丢尽了祖宗名声——你看我这家医馆，还有继续开下去的必要吗？”
黄掌柜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这个……失败乃成功之母嘛，程医生家学渊源，在我们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的……以后多多努力就是了，您如果放弃了，这些穷苦人家指望谁去啊——”
不安慰还好。这一句话下来程医生直接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些穷苦人家天天排队来我这里求死，我就又救不活，赔又赔不起，真的扛不住了啊！——”
“师傅，您不要哭——眼泪会伤害受伤的那只眼睛的，我先给您上点药吧——”旁边的一个学徒关心地说道。
程师傅看着那个学徒拿着小黑瓶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制止，迟疑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送我去东边的邱家第一人民医院挂个号吧。”
“……”
那个学徒的笑容僵住了，杨孤帆内心也感慨：“这家医馆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子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孩子正在奋力奔跑，后面几十个军警城管正在奋力追赶。
她赤着脚，浑身遍体鳞伤，锁骨上还插着两截断裂的锁链，脚步有些踉跄，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鲜红的血印。
可是她咬紧牙关，嘶吼着：“都给我让开！不然烧死你们！”
说着，她用手一抓，一个在路边卖烤土豆的炉子就“噌”地窜起一团火苗，如流星般飞到了她的掌心。
“散开！”她大喝一声，向追兵一抛，火球就急速向士兵们飞了过去。
黄掌柜听闻，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为难：“幸福苑窝棚区离这里可不算近，差不多五公里呢，而且不顺路……要不等送完外卖，我雇一辆车？”
反正今天就是过来摸摸底，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
“听你的。”
杨孤帆挑着担子，一路跟随黄掌柜来到这条街的一家叫程家医馆的地方，不过上午九点，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大多是蓬头垢面，比较朴素，一看就是挣扎在底层的群众。
“这么多人来看病啊，这家医馆医术很高明？”杨孤帆忍不住问道。
黄掌柜摇了摇头，后怕地说道：“我当年得了风寒过来，本来只是流鼻涕头疼，吃完他家的药，差点把我带走。”
“不会是意外吧？”
黄掌柜冷笑道：“这家医馆救死扶伤做不到，谋财害命倒是有一套。小病给你治成大病，大病给你治成绝症。
不管大病小病来这里一趟都仿佛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哪天不死一两个就是奇迹了。”
“这么夸张？！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看病？”听黄掌柜这么一说，杨孤帆更加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为什么？因为没得选。”
黄掌柜想起西城地区的医疗，就忍不住愤愤不平道：
“西城地区集聚了无双城乃至整个州绝大部分的工厂，拥有近百万的工人团体，加上我们这些店铺商家人口足足一百一十万！可是只有不到十家私人医馆，诊费、药费更是高的离谱，我们这种开店做生意的都吃不消，更别提那些勉强活下去的工人了。”
“这程家医馆虽然治病基本靠蒙，治好基本靠天，可是他是唯一一家费用还算便宜的医馆，工人家也勉强能过来看看。
除了认命等死的，多数人还是愿意来这里赌一把。”
“弄死这么多人，不用坐牢？”
“这医生有行医资格证……死了人按医疗费三倍赔付死者家属即可，坐什么牢呢……”
杨孤帆顿时无语了，这里哪里是医生，简直是魔鬼嘛！
就在这时，医馆里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哭声。
黄掌柜耸耸肩道：“又弄死一个。”
然后就听里面一个男人苦苦哀求道：“程医生，求求您一定要保住我老婆和孩子啊——”
一个疲倦而无奈的声音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我会按规定赔付你三倍医疗费和火葬费——”
杨孤帆叹息道：“你还是低估了这医生的业务能力，一尸两命啊。”
“尽力？尽你马的力！我老婆怀的是双胞胎，幸福一家四口被你弄死了三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打死你这个庸医——”
“你可不能胡来啊，冲动是魔鬼——哎呦！”
里面顿时人的嘶吼惨叫，桌子器皿噼里啪啦破碎声乱成一团。
片刻后，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几个医馆学徒给拖了出来。
后面还抬着一个担架，上面用白布盖着，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垂落在外边，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滴着血。
他激烈地挣扎，癫狂地咆哮，那种绝望让杨孤帆忍不住心头发凉。
而在外边等候看病的人，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她搀扶着一个三十几岁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男人，说着就要往里面去。
杨孤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拉住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就这样草菅人命的庸医，你们也敢让他治！真不怕在这里吗？”
男人竟然诡异一笑：“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男人慈爱地摸了摸旁边一个只有五六岁小女孩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兰兰，一会儿爸爸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明天会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奶油蛋糕。”
小女孩用天真的大眼睛看着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等买了蛋糕，我要和你跟妈妈一起吃。”
男人眼圈泛红了，亲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就义无反顾地进了大门。
几分钟后，里面就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老王，你可不能死啊——”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也就刚给他把了脉，还没来得及医治人就死了啊——”
“老王啊，你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天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小李，去账上拿钱，送客——”
里面传来医生绝望的呼喊。
一分钟后，那个男人被盖上白布，医馆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给抬了出来。
死者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数着钱，那个小女孩懵懂地拉着妈妈问：“爸爸这是睡着了吗？怎么我喊他，他不理我呢？”
排队的人群看着这一切，依旧没有丝毫波澜，排在最前面的那个老者就要在儿子的搀扶下往里面走，却被工作人员给拦住了。
杨孤帆看到后面排队等候的人，一个个都面带视死如归的决然，内心感到无比震撼，又感到无比滑稽和悲哀。
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杨孤帆本来是为程医生草菅人命而愤慨，现在反而有些同情他了。
老者的儿子不解地问道：“我们来看病，为什么不让进？”
这时一个带着眼镜的白大褂出来了，他被打得鼻青眼肿，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眼镜片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神色颓唐，面带苦涩地向着众人鞠躬，几乎要哭出声来：“今天真的不方便再给大家看病了……各位都请回吧——”
排队的人，顿时爆发出强烈不满：“我们天没亮就来排队，你说不看就不看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就是，我是听说这里治死了人有钱拿，我才特意赶过来的——”
然后这群人就愤愤不平，骂骂咧咧地散了。
医生脸色变得更加羞愧难堪，摆摆手就要学徒们关门歇业。
杨孤帆连忙喊道：“程医生，您的外卖！”
身后自有一个学徒接过杨孤帆递来的快餐盒，程医生几乎虚脱地摘下眼镜，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杨孤帆，问道黄掌柜：“这位小兄弟有点面生啊，是店里新来的伙计？”
黄掌柜点点头：“是啊，他叫杨帆，昨天刚来的。以后您这边忙的时候需要送外卖，都是他来弄了。”
杨孤帆很自然地上前跟程医生见礼，并没有因为他的狼狈而有半点轻视。
程医生苦笑道：“自从我从我爸手里接手这家医馆八年来，死在我手里的少说有几千条人命了，赔光了祖产，丢尽了祖宗名声——你看我这家医馆，还有继续开下去的必要吗？”
黄掌柜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这个……失败乃成功之母嘛，程医生家学渊源，在我们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的……以后多多努力就是了，您如果放弃了，这些穷苦人家指望谁去啊——”
不安慰还好。这一句话下来程医生直接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些穷苦人家天天排队来我这里求死，我就又救不活，赔又赔不起，真的扛不住了啊！——”
“师傅，您不要哭——眼泪会伤害受伤的那只眼睛的，我先给您上点药吧——”旁边的一个学徒关心地说道。
程师傅看着那个学徒拿着小黑瓶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制止，迟疑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送我去东边的邱家第一人民医院挂个号吧。”
“……”
那个学徒的笑容僵住了，杨孤帆内心也感慨：“这家医馆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子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孩子正在奋力奔跑，后面几十个军警城管正在奋力追赶。
她赤着脚，浑身遍体鳞伤，锁骨上还插着两截断裂的锁链，脚步有些踉跄，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鲜红的血印。
可是她咬紧牙关，嘶吼着：“都给我让开！不然烧死你们！”
说着，她用手一抓，一个在路边卖烤土豆的炉子就“噌”地窜起一团火苗，如流星般飞到了她的掌心。
“散开！”她大喝一声，向追兵一抛，火球就急速向士兵们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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