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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哈尔滨(3)

    第二天,郝远中午还没睡醒,安和继续去找他的信物。

    祁佳丽一个人坐了有轨电车,去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又去了果戈里书店,黄昏时候来到了松花江畔。

    走一遭江畔,

    并无梦里烟纱。

    云起了远山,

    以为更近天涯。

    ——

    雨雾不湿浪客衣,

    总问山河若有铗。

    暖风解人意,

    又见夕阳人家。

    ——

    满心追寻答案,

    风尘又起波澜。

    总说等待再等待,

    又怕岁月摇摆,

    怕往事倾翻。

    ……

    这是祁佳丽备忘录里的一首短诗,此时读来韵味恰好、心境甚切。

    夕晖洒在祁佳丽的长发,微风吹得红裙翩翩,她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绛红色小本子,封面写着“Hesperis”,在上面慢慢写着。

    “你在哪?”郝远发来语音,祁佳丽把地址共享给他。

    汪汪!汪汪!

    哈拉突然叫了起来,祁佳丽顺声一看,不知何时一只流浪狗来到这里。那只狗比哈拉强壮得多,没怎么沟通就打了起来,祁佳丽焦急,四处却是光秃秃的。

    哈拉哪里是这种野路子的对手,被那流浪狗一顿撕咬,祁佳丽穿着高跟鞋不怎么利落。等郝远找到这里的时候,祁佳丽坐在树下的木凳上,小腿有肿起来的牙印,流着血。

    “快走,去医院!”

    “又不是每只狗都有病。”

    “也不是每个被狗咬的都没事!”

    “没大事的。”

    医生检查之后,祁佳丽这种情况需要打五针,这针之后,3天、7天、14天、30天的时候还要各打一针,并告诫这期间不能喝酒、喝咖啡以及剧烈劳动,否则影响抗体产生还要多打。

    安和来到疾控中心,他找来的的信物是一把崭新的扇子,看到祁佳丽的一刹那,他忽然就把扇子折断了。

    这点伤并不影响祁佳丽自由活动,三天时间她逛了哈尔滨的多个地方,去了薰衣草庄园、太阳岛、水上公园。祁佳丽的心情也一点点好了起来,相比之下,在哈尔滨的旅行实在是丰盛太多了。

    关于信物,郝远也学聪明了,他在一家服装店打了一天工,只和店主说不要钱,最后店主给了他一件连logo都没有的T恤。

    出乎郝远意料的是,祁佳丽竟然带着那本《旧天堂》,并成了这座城市的信物。

    安和一副“仲裁”的样子拿过这本书,“祁姐,书是怎么来的?”

    “旧书摊上得来的,我给老板写了句广告语,他就送我这本书咯。”

    “那不可能!”安和斩钉截铁,“这书是15年出版的,而且是第一版,怎么可能出现在旧书摊上?”

    祁佳丽有些不快,“书都旧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出现在旧书摊上了?”

    “祁姐,咱都知道,旧书不是纸旧而是年头久,你说我买一本《读者》就算揉巴得跟烟叶片子似的,也不能叫旧书呀!”

    “你还走不走了!”祁佳丽白了安和一眼,“郝远,你说句话!”

    此时的郝远却怔住了,安和这么一说,他忽然诧异起来,如此新的书——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旧书店?

    “郝远!”

    “你从哪个书摊弄来的?”

    “被狗咬的那里!”

    “那对个证不就完了,只是不知道今天开没开,我们回去找找?”

    安和突然说:“别回去了,那地方不好,我们出发吧。”

    三人在哈尔滨停留已经够久,祁佳丽打完第二针后,他们出发奔向青岛、洛阳、哈尔滨之后的第四站——

    山西平遥。

    如果当初从洛阳到平遥,只需要一个上午的时间。

    “白龙塔一定是个路痴,这是在中华大地上画五角星啊!”

    “我看也是,希望后面不要再有东北了,真的要累死了。”

    安和盯着地图,“放心放心,平遥之后我们就往南走了。”

    祁佳丽心情不错,“大理、婺源、西塘、平遥这些都是文艺青年应该去的地方,我都想去一直没有机会呢!”

    郝远咧起嘴来,“我跟你说,所谓文艺青年,其实只是很多人抱着文艺的大腿而已。文艺嘛,范围太广了,导致很多人都往上蹭,以为扣一顶帽子就是一个圈子了。”

    “不想听你说话!”

    郝远继续说:“所谓的文艺青年都离不开远方两个字,远方当然就离不开出发。可实际上,他们就是一些情怀可以写满十张纸、行动只靠闪念的人,闪念一过他们又觉得人生应该脚踏实地,再一次把远方当做理想。结果脚踏实地了不多久,闪念又来了,他们只不过是一批自己折磨自己的人而已。”

    “郝远,你这些歪理邪说是从哪学来的?”

    安和凑上前来,“远哥,我倒是不抵触这个帽子,我们也是去远方,那我算不算文艺青年?”

    “想做文艺青年实在是太简单了,比如发朋友圈的时候做到我说的这两点,各个都是文艺青年。”

    “哪两点?”

    “第一,一句话分三句说,第二,一行字分三行写,即便你是个放羊的,都会让人觉得你养出来的羊很有文化。”

    “什,什么意思?”

    “我家的羊低头吃草,一吃一嘴嫩,又嫩又能饱,你要这么写一看就是个土鳖。你应该竖着排几行,然后写云起云落时、牛羊不知处、如半生寻寻觅觅、不知明日何所往。”

    安和睁大眼睛满是敬佩,“远哥好文采啊!果然文艺得多了!”

    这时祁佳丽清了清嗓子,“安和,你见过哪个羊倌张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他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放羊的,而且说实话,遣词造句实在是弱爆了。”

    “你们这些搞文字不都是随便乱搭吗?说点一般人联想不到的,好衬出来自己高大上。”

    “你算是没救了。”祁佳丽叱了一声,“牛羊不知处,是你强行代入,自个无所往,那是庸人自扰。”

    “呦!你还挺写实啊!”

    “姐来教你怎么写,趁着余晖刚刚洒下,看一眼远处人家,映着天边的晚霞,问问自己,心里可还有天涯。”

    “祁姐,写得真好啊!”

    郝远不服,“安和,你来评评哪个更好!”

    “这……”安和挠挠头,“祁姐,你的要是能改一句,我觉得就能压过远哥了。”

    二人都是不忿,“什么意思?”

    “趁着余晖刚刚洒下,看一眼远处人家,映着天边的晚霞,问问自己,为什么是雇主不是阿妈。”

    说完之后,车里弥漫着诡异的静谧。

    郝远和祁佳丽都紧紧闭着嘴,再也不比什么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