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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大埔(2)

    天刚亮,浩武被电话吵醒,传来了三亮的声音。

    “面具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们救救我吧!”

    “你在哪?怎么了?”

    “我、我在酒吧。”

    郝远和浩武快步出了旅店,祁佳丽已在车边了,三亮先给她打了电话。

    来到酒吧,七八个人把三亮围在墙角,桌子上放满了酒,有的空瓶、有的半瓶,还有一张二十多厘米长的账单。

    三亮塌落肩膀发着呆,鸭舌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表白哥,我真的只想聊聊天,我先说随便吃点她不同意,非要来酒吧。来了之后点了很多很贵的酒,我说我只有三百块钱,她说她请客,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走了啊!”

    店员说:“你们之间怎么回事我们不感兴趣,重点是把这酒单结了。”

    郝远拿起单子,上面点了十几种酒,最贵的400多一瓶,便宜的也要80块,总计2600多,“喝出不少花样啊。”

    三亮急说:“我一瓶也没点,都是她点的,根本喝不了,你看剩了一大半!”

    郝远说:“以后想聊天找我,买什么酒你说了算。”

    三亮说:“表白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的钱都用来找你了,你得救我啊!”

    郝远说:“这得用钱解决,我没钱。”

    三亮反应飞快立刻看向祁佳丽,“法拉姐,救救我!”

    祁佳丽问三亮:“你还能找到那个人吗?”

    三亮翻了翻微信发了条消息,然后一脸惊讶,“她把我删了。”

    祁佳丽微微垂头,目光扫了一周,郝远点了支烟走了出去。

    早上的大埔已有热意,手指憋得紧,他把创可贴一一揭下,这时又疼了起来,整只手都疼,隆起的手背像螃蟹壳。

    食指和中指长到了一起,一支烟的时间也没能掰开,他拨了拨脓浆,露出两根似牙齿一样白花花的东西,像是骨茬。

    不大一会儿,三个人出来了,像保释一个犯人。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早点铺子,看上去只有郝远胃口还行,他把右手放下桌下,左手笨拙得用着筷子和勺子。

    “法拉姐,钱我一定还你。”

    祁佳丽笑了笑,这句话太耳熟了。

    浩武说:“祁姐,我们能不能在大埔多待些日子?”

    “做什么?”

    “我想赚点钱。”

    祁佳丽把包里的钱都拿出来,“还有三千多,差不多够走完了。”

    浩武说:“我赚钱是想给远哥看病,他不能等了。”

    “看病?”三亮快速抱起郝远的胳膊,看到那只手的时候立刻大喊,“表白哥,你这是中毒了啊!”

    郝远把手掌拿开,三亮忙说:“法拉姐,我们先不要往前走了,看病要紧。”

    郝远说:“别操心我,我自己能看。”

    三亮急说:“能看你为什么不去看?”

    郝远说:“不疼。”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我也要留下赚钱!”

    他们在大埔留了下来,浩武在酒吧唱歌,每天只有200块,三亮去做钟点工,一小时15块。

    浩武用心唱、努力唱,从未觉得这趟旅程像现在这么难,比成都时候还要难,起码那时他们还是一个整体。

    三亮负责刷碗,速度还不如别人一半,工资也变成了一小时10块,他算了算要大半年才能还上祁佳丽的钱,他后悔没有带上毕业证,可再一想洗碗似乎是不需要学历的。

    三亮赚的第一笔钱给郝远买了酒,来找郝远聊天。

    三亮喝啤酒小口抿,频率很快,像面对一种禁忌,不敢猛烈碰撞又按捺不住期索。他的眼睛本就又大又亮,一杯酒下去,像被泡过一样,有的人喝酒走肾、有的走皮肤,三亮走眼睛。

    郝远沉默着喝酒,三亮几次张嘴又闭住,暗暗舒着气息,像课堂下一个就被提问似的。

    “表白哥,你们是从青岛走过来的,一路上走了多少城市呀?”

    郝远说:“记不清了,十几个了吧。”

    三亮说:“我要是在青岛上大学就好了,那样我们就会一起出发。”

    郝远说:“你看你才走了几站,相机都卖了。”

    三亮嘿嘿笑,“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每天都很丰富,连晚上的景色都不一样呢。如果有一天我走进社会,一定会记得这段好时光。”

    郝远说:“快了,行程快结束了。”

    三亮抿了抿嘴,“表白哥,我对你们三个都很好奇,你对我好奇吗?”

    郝远喝了一杯酒,“好奇。”

    三亮赶忙往前凑了凑,“表白哥,我有个秘密谁都没说过,你想不想听?”

    “什么?”

    三亮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酒,“其实我喜欢我们的力学老师。”

    “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

    “你和她表白过?”

    “没有,但是我给她推荐了好多电影。”

    “那有什么用。”

    “当你喜欢一个人又没法说的时候,向她推荐东西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郝远想了想点点头。

    三亮拿出一张内存卡,“她住在学校旁边的小区,我大学那会每天晚上都会守在她回家的路上,拍了两千多张照片,可惜现在看不到了,看不到她也看不到她的照片了。表白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郝远说:“这方面我是反面教材。”

    三亮说:“其实我没打算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只要能找个人说出来感觉就很好呢。”

    郝远说:“很多事都是没答案的,就像我们这趟行程。”

    “那为什么还要走下去呢?”

    “有人没有走完,我想带他走完,如果我也不能走完,你也要抱着他走到最后。”

    三亮点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骨灰坛,随后目光不由得被郝远的右手牵住,“你真的不疼吗?”

    “不疼。”

    “那你说法拉姐疼吗?”

    “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也疼,可是你们之间,其他人谁也没办法。”三亮抿嘴说,“在舟山的时候,法拉姐不让我们联系你,他说你会一直等下去,你不会离开舟山。如果你离开了,一切都结束了。最后你离开了,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郝远喝了一大口酒,酒杯放在桌上发出了响声,“结束了,都结束了。”

    三亮说:“表白哥,你知道许泽这个人吗?”

    “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三亮扭捏了一阵,“法拉姐说,如果你离开了舟山,她就会答应许泽,和他结婚。”

    两个人忽然对视起来,他们的嘴角以同样的速率上翘起来,随后一同大笑——

    “狗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