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马扬蹄
他收回目光，两步跑到父亲的坟边，往里一看，棺盖被移开了一些，棺内能看见的部分都漏进了泥土。
抬头看了看天边，太阳已经快要看不见。
李白野把棺盖盖上又从坑里爬上来，打算明天拿上铁锹再来重新整理。
走在回去的小道上，他心里还无法平静。
想起老妈说的天上掉媳妇，又自己摇头，为自己那个一闪而逝的“勇敢”念头感到脸红——那可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都不知道是不是个人，而且还会飞。
自己的仙姑老妈也会飞。想到这，他加快了脚步。
……
山道上，李白野几步猛冲过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
诺大一座三才宫竟凭空消失不见，数百亩地变成了一片原始丛林，仿佛那座道宫从未在此存在。
李白野不禁做出一个多余的动作——揉了揉眼，丛林依旧。
老妈反常不在山上，老爹的坟里爬出个蒙眼女子，现在整座道宫又凭空消失，这奇事怪事怎么都赶在了今天？
李白野猛然抬头，望向娘娘庙上方的天空。
黑暗中，云环依旧可以见，中间“余一”不变，只是云雾淡了许多，仿佛立即就要飘散不见。
余光中有微弱光亮闪现，李白野低头一看，十几米外的娘娘庙里亮起了一点灯光。
他加紧几步过去，庙门敞开着。
视线越过前院和空地，主殿里亮着油灯的光，一道人影背对庙门，立于主殿中。
李白野放下画架，轻轻跨进庙门，仔细一看，那背影像是刚见过。
小心翼翼地再靠近一些，看清那与黑发同坠的红绳和那件黑布大氅。
刚见过的蒙眼女子正对着暖雪娘娘的石像，安静地站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我家。”
李白野壮着胆子试探着对她喊了一句。
女子还是没动，依旧面对娘娘石像，微微抬着头。
有点轻风，吹不入殿中，油灯的光焰却在微微跳动。
“这是我家。”她突然说。
“……”
——这熟悉的对话……等等，她家？！
李白野视线转向暖雪娘娘像——娘娘蒙着眼！
“刻得不像。”
女子说着，从主殿退了出来。
她站定转身，没再多言，身形拔地而起，猛然蹿向天空。
殿里的娘娘神像倏地横摆，穿出殿门紧随而上。
一人一像在空中攀升，直撞入夜空中的云环。
“一”字消散，人也入了云中，再看不见。
李白野深深地被惊住，他看了看主殿又看了看天，两处空空如也，刚才的人和神像仿佛从不存在。
只有轻柔的风还在吹着。
“……暖雪娘娘？！”
——从坟里爬出的神仙？
真的有天上人么？虽然李白野知道自己老妈拥有某种神秘的超凡之力，但在自己印象中，除开那些神仙手段，她也只是一个陪伴在孩子身边的母亲。
或许其他世界就在天上？李白野望着夜空呆呆想着。
云环内仅剩一个“余”字，这时也开始流动，不过不是飘散，而是汇成一线融入了环边。
云环扩大，李白野刚见那环内的云层里有光透出，瞬间红色的光便穿破了云层，从天空直直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本能地想躲，可那映照不过短短一瞬。
云层恢复了黑暗，李白野视线里的景物却蓦然一变，茫茫大雾中有一盏灯被点亮。
在一片浓得看不见五步之外的大雾中，一个造型犹如小型六角凉亭的物件正悬停在对面半空，六面封闭如屏风，有一面正透着微微的光，彷如一盏古朴的灯。
在这盏灯下，好像还有另一个东西，但李白野还没来得及看清，视野便被拉回了庙中。
庙里周围和自身都毫无变化，他不知道刚才看到的是哪个地方。
又是一道闪光在天上亮起，雷声传来，不给人半点准备，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洒落。
他急忙向主殿檐下跑去。
再回身，一道人影从天上伴着大雨落下。
李白野看过去时，那双眼睛已在看着他。
——一双清冷的眼，仿佛黑色湖水上停立的舟。
一个女人。
黑发披散如青山，细眉深长，几分英气正与眼中的冷魅交融。
线条精致得像是夜光陶瓷的脸庞上，细薄的唇与精致琼鼻仿若安静的山灵，为脸庞的苏醒而呼吸。
她上身穿着一件古朴黑衣，红色长裙自腰而下，看起来都极为古老。
长裙离地仅有二十公分，她就这样赤着双足立于雨中——清冷、静魅、古远。
——这又是哪来的天上人？
李白野觉得拥有眼睛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
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像今天这两人一样好看的人，即便是在幻想中，这两位女子也已经超越了他想象的极限。
眼睛虽然是得到了升华，但李白野又觉得脑子是怎么也不够用了。
这超出平常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哪件都发生自己身边，但自己又哪件都弄不明白！
好在自小“隔壁仙姑”时不时也会施展些玄乎手段，让他对这种事多少有点心理基础。
李白野定了定神，正要问问对方是什么人，不想那女子却先开了口：“你是……”
听到这前两个字，再看见对方那些许迷茫的神情，李白野刚才已经在她那位“前辈”那里领教过。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经验，抢先打断道：
“我不是你儿子啊。”
“……”
见对方脸上的神情越加迷茫，他继续说道：“我叫李白野，这庙里的道士，我也不认识你。”
女子站在雨中，到现在身上也没沾上半点雨水，她盯着他，半响才又开口：“弱小。”
她说的是李白野，却又是自己在说与自己听。
和你莫名其妙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的人相比，我能不弱小吗？李白野心里一阵嘀咕。
此时女子说完收回了盯着李白野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的身体，依旧似自言自语：“我在消散……”
“这是哪里？”她随即又抬头看着李白野。
“不高山，暖雪娘娘庙。”李白野说。
女子转动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再抬头望向天空，半响后道：“这世界如此小巧，也能把我削弱至此。”
“这是你构筑的世界？”女子又问。
——女侠，我替我谢谢你，抬举得过分了！
看来不只他对这些事不明所以，对方知道得好像也不多。
李白野摇了摇头，只能道：“你认错人了，女侠。”
听他说完，女子又仔细打量起他。
“灯在哪？”她问。
“灯？我只有手电筒诶。”李白野回道。
她没再说话，只直直看着李白野，仿佛要把他从内到外都掏空一般。
李白野被盯着直发毛，往旁边躲了两步。
“我错了……”
她说着往檐下走来一步。
“你在灯里。”
女子说完这句，身形便仿佛在雨中涣散，再一闪直接到了李白野面前。
李白野从未与人贴得这样近过，两张脸只差一点便要贴在一起，如果给李白野足够的时间，他甚至能数清女子一共有多少根眉毛。
但练武多年养成的反应已经驱使他后跃入了殿内。
就在他要开口问询时，眼前的女子再次涣散，他眼里看见的已全是红黑两色的碎片。
就在这来不及眨眼的瞬间，红黑碎片再一闪而逝，女子也消失不见。
哪去了？李白野原地转圈地打量，没察觉有什么异常，又跑到殿外看向庙中四处，不见人影。
他冒雨跑到后院，戴上斗笠再披上蓑衣，往庙中四处搜去。
从右殿到后院再到林园，整座庙里，鬼也不见半只。
——又一个美女画皮？
算了，反正连娘娘神像都已经被“拐跑”了，这庙里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了，李白野想着。
人已经不见，自己也没受到什么威胁，他索性把这些疑惑和顾虑先抛到一边，跑到后院拿了两只手电筒便出了娘娘庙。
雨还是很大，有些细微的风，吹打着山野发出唰唰的声音。
三才宫没有变回来，李白野踏进树林，在泥地上留下连串的脚印。
入林二十米，他掀开衣摆掏出绳钩，锋利的尖端飞入树木高处，李白野拉着细细的绳索跃上树干，手电的光只够照到树下的地面。
脚下是真的泥土，林中也是真的树木，李白野渐渐皱起了眉头。
从他有记忆开始，三才宫便在这里，虽然他从来没进去过，可他拍过无数次的大门，摸过无数次的宫墙都有真实的触感留在记忆里。
“仙姑……老妈……”
李白野口中喊着，手里打着手电筒，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他母亲。
……
“李小野……”
睡梦中的李白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叫着自己的小名。
大雨是在半夜停下的，李白野也是在那时候回到了庙里。他没找到老妈，便爬上高高的殿顶去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此时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睁开眼，天空是深蓝色的，月亮回了家，太阳正要出门。
他趴在主殿屋顶上，老妈正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好看的脸上带着轻轻的笑容。
李白野瞪了她一眼，说：“整夜不回家，怪不得老爸坟上的草那么绿了。”
“你要挨揍！”
穿着一身蓝白布衣的仙姑轻轻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嘿嘿……”
李白野嬉皮笑脸地坐起身来，看着老妈道：“仙姑，你今天好温柔，都不发脾气。”
“因为你老妈我马上就要走了。”月山君对他说道。
“去哪里啊？”他问。
“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
李白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就这么大一点，去哪个地方好像都不必用‘离开’这个词。
月山君抬手指了指天，“去另外的天地，在这里呆了太久，还有好多事没做啊。”
李白野当然知道除了这里还有其他天地，从老妈把那台电脑搬进他房间时就告诉过他，他只是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你不要我了？”李白野收起了笑容。
“哈哈……李小野，你都多大了，还问这种小孩子话？”月山君笑得仰起了头。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李白野对月山君说。
“不行，你还是孩子，帮不上我。”月山君道。
李白野撇了撇嘴，“我怎么一会儿不是小孩，一会儿又是了？”
月山君温柔地看着他，说：“嗯……你还是老妈的孩子，但离开这里后你就不再是孩子了，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了。”
“我也要离开？你不是不让我陪你去？”李白野疑惑道。
月山君指向远方的天边：“老妈要去那里。”
她说完又抬起头，指着天上快要消散的云环，说：“你要去那里。”
“……”
李白野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自己只能接受。他已经过了还能撒娇耍赖的年纪，况且他这位母亲也从未对他妥协过。
月山君看着李白野的模样，说：“给你件宝贝。”
说着她摊起手，一件黑底白纹的衣服出现在手中，纹路成格，像佛家的袈裟模样。
月山君递给李白野，他接过一看，却又不是袈裟样式，更像一件黑底白纹的袍子。
“这是你父亲送我的。”月山君说着，“你将要去的就是你父亲出生的地方，去修行。”
“你从小和我生活在一起，也该去了解下你父亲的曾经了，你姑姑会在那边等你。”
“我还有姑姑……”李白野有点意外，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确实极少，庙里除了他留下的许多作画技巧的书籍外，其他再没什么东西，老妈也很少提及。
月山君点了点头，道：“我以前也有亲人呢，不过现在除了你，其他都没了。”
李白野愣了愣，突然问：
“你不会死吧？”
“嗯……不会。”
“那你会来看我吗？”
“我要是想你了就去看你。”
“好吧……”
月山君笑了笑，前倾着身子又在李白野脑袋上敲了一下。
“起来。”她说着从屋顶上站起身来。
李白野跟着站起。
月山君目光移向她刚给李白野的那件黑底佛衣，佛衣飘起，一下钻入了李白野身体里。
她再一挥手，两人飘向空中，下方的娘娘庙蒙上一层蓝光，像是被披上了风。
“去吧。”月山君看着李白野，“我也要走了。”
李白野身形飘飞，缓缓朝着天上的云环而上。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也能让我变得像你一样厉害？”李白野最后问道。
“当然，我还不是尽头。”
月山君说着腾飞而起，整座消失的三才道宫在她身后浮现，遮挡住大半天空，犹如神迹，与她一同飞向天边。
……
“藏好你的灯——小心那些女妖精吃了你。”
李白野飘了很高，仙姑老妈则已经完全不见，只在远空传来这最后一句话语。
“女妖精……好看吗？”
他张嘴大声询问，声音远远传出去，却没有母亲的回音了。
就算继续耍憨，这离别也已结束。
太阳出来了。
李白野以前几乎每天都会看见日出，那是上学的时候，日出总是伴随着他的下山路。
此时，这日出依旧是送他离去，可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
——新世界吗？
————
立冬。
广场边的街道上，一道凉风吹来，带落树上最后的黄叶。
天上无月，路灯隔一盏亮一盏，护栏里的人行道上也是亮着一段，又略微暗着一段。
广场上聚集着悠闲的人，却因为这道风，许多人紧了紧衣物，加快了脚步。
摊位前的女老板摆放完东西站起身来，正准备吆喝一声，眼前忽然有白色的东西飘落，落在她摆放的地摊上。
“下雪了。”女老板一声吆喝变成了惊讶的轻喊。
人们纷纷抬头，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飘而落。
李白野也在抬头。
他刚从黑暗中落下，落在人行道里的暗处。
没人注意到他，直到此时他走进这片广场。
收回看向天上的目光，情侣依偎着，孩子们拍手欢呼。有人向李白野看来，只见这少年头上挽着道髻，皮肤虽有些晒黑，但模样俊逸，在这样的天气里竟只穿着一件亚麻短袖。
看见的人都觉得有些怪异。
——刚下飞机就遭遇了抢劫？
但想想又不对，这里的飞机已经好多年没有起飞。
怀着小小的疑惑，人们的脚步并没有停留。
高楼大厦，穿着更现代的人们，眼前这些东西不再只是存在于电脑屏幕里的画面。
这是李白野第一次见到下雪，他觉得有些冷，好奇打量着四周和天空，脚下缓缓行进着。
四周霓虹灯稀疏亮着，他还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打算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待。
走上离开广场的阶梯，一道人影立在阶梯尽头。
李白野向上走去，那人正看着他。
“李白野？”台阶只剩四五步时，那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女人，三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发盘起，面容端庄，微微生着几分男相，气质出众。
她穿着一件深色大风衣，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卷轴，差不多快到人高。
“……”
李白野迟疑着没有回答。
女人见他模样，把卷轴立在脚背，缓缓拉开了一些。
那是画的一角，上半是天空，下面是一条蜿蜒的路，几只蚂蚁爬行在路边的落叶上，精致真实到极致。
这是自己以前画的画，李白野一眼就认了出来，画面中间画的是西行取经的师徒四众。
“你是我姑姑？”李白野眉目一下舒展开来。
女人一直在审视着他，此时听他说话，眼中也多了分柔和。
她点了点头，道：“你母亲让我接你，走吧，先带我去你过来的地方。”
“我从那边出来的地方？”李白野指了指头上的天空问道。
“嗯。”
……
“没有监控。”
行道上，李白野这位姑姑看了看四周说着。
“不能让人看到我落下来吗？”李白野问。
她点了点头，朝护栏外看了一眼，道：“没有画面保存就行，走吧。”
她说着身形跃起，李白野也莫名其妙的被带着双脚离开了地面，随着她翻过行道护栏，朝着栏外数十米低的巷子里落去。
“姑姑……你下次先提醒我一下！”平安落地，李白野呼出一口气，尽量不慌地对已经迈步走在前面的姑姑说道。
“好。”姑姑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回道。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姑姑竟然也不是普通人。
“我们是一个超能力家族吗？还是炼气士什么的？”想起仙姑老妈说的让自己来修行，李白野跟上，边走边问。
姑姑在前面顿了顿，道：“我们叫做龙官。”
“龙官……是什么？”李白野从没听过这个词。
“给你找了套房子，到了那里再说。”姑姑道。
他们正走出巷子，四周民房有灯光亮着。
……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居民区里一栋三层小楼前。
在楼下看只有二楼有两扇窗户亮着灯光。李白野被带着直接上到了三楼。
穿过一条封闭的走廊，他姑姑在接近尽头那扇门前停下，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灯光亮起，入眼是一间小客厅，椅子沙发样样齐全，而且全是新的。
小客厅左右各有一间屋子，像是卧室和卫生间；对面窗户边还有一扇门，从窗户看出去应该是个小阳台，就是刚在楼下看到的方向。
“以后我就住这里吗？看起来可比庙里要舒服。”
李白野走到小客厅中间，身上的寒意一下消去不少。
姑姑关上门，放下画轴打开门边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件崭新的白色羽绒服。
“穿上吧。”姑姑过来把衣服给李白野，再把手中的钥匙递了过来，“房子租了两年，箱子里还有些这里用的钱。”
李白野在沙发上坐下，穿上衣服，身上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姑姑在对面一张转椅上坐下，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母亲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了？”
李白野点了点头，“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他。”
李白野看着这位姑姑，只见她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此时听自己说出来，她眼中还是有些伤感。
“你多大了？”她问。
“十六。”李白野说。
她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门边的画轴，道：“我很喜欢，像你父亲小时候画的，送给我吧。”
李白野点了点头。
“姑姑是老爸的妹妹？”李白野看她模样，猜测道。
“我是你父亲的姐姐。”她说，“我叫……阑，你可以叫我阑姑，或者四姑，你父亲排第五。”
“阑姑，李阑？”李白野又问。
阑姑脸上露出笑容，却摇了摇头说：“以后告诉你。”
“好吧……你们有超能力的都这么神秘，老妈也是。”李白野说道。
“……我昨天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她……和我们不同。”阑姑说。
“不同？”
“更准确的说，你母亲的力量和这个世界不同，和我的也不同。”阑姑说着神色间也有几分疑惑。
“而在这里，我们叫做龙官。”阑姑继续说道。
“这龙官是什么？”李白野继续刚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阑姑稍微把身子转向李白野，然后抬手在脸前一抹。
毫无征兆地，一团赤红的火焰在她脸上爆燃而出，一瞬间散发的红光仿佛逼散了房间里原本的光线。
映红了房间，也映红了李白野的眼。
极红一闪而逝，火焰分散开去，一张红白相间的面具出现在她脸上。
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红色和白色在其上完美交错，带着一股高处的威严。
面具边缘还有细小的火焰飘飞，贴着肌肤仿佛要融入她的发间。
“这……”
李白野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从沙发上弹起，靠近阑姑身前。
“这是龙的面具。”
阑姑说着。
“拥有龙面的便叫做龙官。”
抬头看了看天边，太阳已经快要看不见。
李白野把棺盖盖上又从坑里爬上来，打算明天拿上铁锹再来重新整理。
走在回去的小道上，他心里还无法平静。
想起老妈说的天上掉媳妇，又自己摇头，为自己那个一闪而逝的“勇敢”念头感到脸红——那可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都不知道是不是个人，而且还会飞。
自己的仙姑老妈也会飞。想到这，他加快了脚步。
……
山道上，李白野几步猛冲过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
诺大一座三才宫竟凭空消失不见，数百亩地变成了一片原始丛林，仿佛那座道宫从未在此存在。
李白野不禁做出一个多余的动作——揉了揉眼，丛林依旧。
老妈反常不在山上，老爹的坟里爬出个蒙眼女子，现在整座道宫又凭空消失，这奇事怪事怎么都赶在了今天？
李白野猛然抬头，望向娘娘庙上方的天空。
黑暗中，云环依旧可以见，中间“余一”不变，只是云雾淡了许多，仿佛立即就要飘散不见。
余光中有微弱光亮闪现，李白野低头一看，十几米外的娘娘庙里亮起了一点灯光。
他加紧几步过去，庙门敞开着。
视线越过前院和空地，主殿里亮着油灯的光，一道人影背对庙门，立于主殿中。
李白野放下画架，轻轻跨进庙门，仔细一看，那背影像是刚见过。
小心翼翼地再靠近一些，看清那与黑发同坠的红绳和那件黑布大氅。
刚见过的蒙眼女子正对着暖雪娘娘的石像，安静地站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我家。”
李白野壮着胆子试探着对她喊了一句。
女子还是没动，依旧面对娘娘石像，微微抬着头。
有点轻风，吹不入殿中，油灯的光焰却在微微跳动。
“这是我家。”她突然说。
“……”
——这熟悉的对话……等等，她家？！
李白野视线转向暖雪娘娘像——娘娘蒙着眼！
“刻得不像。”
女子说着，从主殿退了出来。
她站定转身，没再多言，身形拔地而起，猛然蹿向天空。
殿里的娘娘神像倏地横摆，穿出殿门紧随而上。
一人一像在空中攀升，直撞入夜空中的云环。
“一”字消散，人也入了云中，再看不见。
李白野深深地被惊住，他看了看主殿又看了看天，两处空空如也，刚才的人和神像仿佛从不存在。
只有轻柔的风还在吹着。
“……暖雪娘娘？！”
——从坟里爬出的神仙？
真的有天上人么？虽然李白野知道自己老妈拥有某种神秘的超凡之力，但在自己印象中，除开那些神仙手段，她也只是一个陪伴在孩子身边的母亲。
或许其他世界就在天上？李白野望着夜空呆呆想着。
云环内仅剩一个“余”字，这时也开始流动，不过不是飘散，而是汇成一线融入了环边。
云环扩大，李白野刚见那环内的云层里有光透出，瞬间红色的光便穿破了云层，从天空直直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本能地想躲，可那映照不过短短一瞬。
云层恢复了黑暗，李白野视线里的景物却蓦然一变，茫茫大雾中有一盏灯被点亮。
在一片浓得看不见五步之外的大雾中，一个造型犹如小型六角凉亭的物件正悬停在对面半空，六面封闭如屏风，有一面正透着微微的光，彷如一盏古朴的灯。
在这盏灯下，好像还有另一个东西，但李白野还没来得及看清，视野便被拉回了庙中。
庙里周围和自身都毫无变化，他不知道刚才看到的是哪个地方。
又是一道闪光在天上亮起，雷声传来，不给人半点准备，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洒落。
他急忙向主殿檐下跑去。
再回身，一道人影从天上伴着大雨落下。
李白野看过去时，那双眼睛已在看着他。
——一双清冷的眼，仿佛黑色湖水上停立的舟。
一个女人。
黑发披散如青山，细眉深长，几分英气正与眼中的冷魅交融。
线条精致得像是夜光陶瓷的脸庞上，细薄的唇与精致琼鼻仿若安静的山灵，为脸庞的苏醒而呼吸。
她上身穿着一件古朴黑衣，红色长裙自腰而下，看起来都极为古老。
长裙离地仅有二十公分，她就这样赤着双足立于雨中——清冷、静魅、古远。
——这又是哪来的天上人？
李白野觉得拥有眼睛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
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像今天这两人一样好看的人，即便是在幻想中，这两位女子也已经超越了他想象的极限。
眼睛虽然是得到了升华，但李白野又觉得脑子是怎么也不够用了。
这超出平常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哪件都发生自己身边，但自己又哪件都弄不明白！
好在自小“隔壁仙姑”时不时也会施展些玄乎手段，让他对这种事多少有点心理基础。
李白野定了定神，正要问问对方是什么人，不想那女子却先开了口：“你是……”
听到这前两个字，再看见对方那些许迷茫的神情，李白野刚才已经在她那位“前辈”那里领教过。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经验，抢先打断道：
“我不是你儿子啊。”
“……”
见对方脸上的神情越加迷茫，他继续说道：“我叫李白野，这庙里的道士，我也不认识你。”
女子站在雨中，到现在身上也没沾上半点雨水，她盯着他，半响才又开口：“弱小。”
她说的是李白野，却又是自己在说与自己听。
和你莫名其妙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的人相比，我能不弱小吗？李白野心里一阵嘀咕。
此时女子说完收回了盯着李白野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的身体，依旧似自言自语：“我在消散……”
“这是哪里？”她随即又抬头看着李白野。
“不高山，暖雪娘娘庙。”李白野说。
女子转动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再抬头望向天空，半响后道：“这世界如此小巧，也能把我削弱至此。”
“这是你构筑的世界？”女子又问。
——女侠，我替我谢谢你，抬举得过分了！
看来不只他对这些事不明所以，对方知道得好像也不多。
李白野摇了摇头，只能道：“你认错人了，女侠。”
听他说完，女子又仔细打量起他。
“灯在哪？”她问。
“灯？我只有手电筒诶。”李白野回道。
她没再说话，只直直看着李白野，仿佛要把他从内到外都掏空一般。
李白野被盯着直发毛，往旁边躲了两步。
“我错了……”
她说着往檐下走来一步。
“你在灯里。”
女子说完这句，身形便仿佛在雨中涣散，再一闪直接到了李白野面前。
李白野从未与人贴得这样近过，两张脸只差一点便要贴在一起，如果给李白野足够的时间，他甚至能数清女子一共有多少根眉毛。
但练武多年养成的反应已经驱使他后跃入了殿内。
就在他要开口问询时，眼前的女子再次涣散，他眼里看见的已全是红黑两色的碎片。
就在这来不及眨眼的瞬间，红黑碎片再一闪而逝，女子也消失不见。
哪去了？李白野原地转圈地打量，没察觉有什么异常，又跑到殿外看向庙中四处，不见人影。
他冒雨跑到后院，戴上斗笠再披上蓑衣，往庙中四处搜去。
从右殿到后院再到林园，整座庙里，鬼也不见半只。
——又一个美女画皮？
算了，反正连娘娘神像都已经被“拐跑”了，这庙里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了，李白野想着。
人已经不见，自己也没受到什么威胁，他索性把这些疑惑和顾虑先抛到一边，跑到后院拿了两只手电筒便出了娘娘庙。
雨还是很大，有些细微的风，吹打着山野发出唰唰的声音。
三才宫没有变回来，李白野踏进树林，在泥地上留下连串的脚印。
入林二十米，他掀开衣摆掏出绳钩，锋利的尖端飞入树木高处，李白野拉着细细的绳索跃上树干，手电的光只够照到树下的地面。
脚下是真的泥土，林中也是真的树木，李白野渐渐皱起了眉头。
从他有记忆开始，三才宫便在这里，虽然他从来没进去过，可他拍过无数次的大门，摸过无数次的宫墙都有真实的触感留在记忆里。
“仙姑……老妈……”
李白野口中喊着，手里打着手电筒，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他母亲。
……
“李小野……”
睡梦中的李白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叫着自己的小名。
大雨是在半夜停下的，李白野也是在那时候回到了庙里。他没找到老妈，便爬上高高的殿顶去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此时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睁开眼，天空是深蓝色的，月亮回了家，太阳正要出门。
他趴在主殿屋顶上，老妈正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好看的脸上带着轻轻的笑容。
李白野瞪了她一眼，说：“整夜不回家，怪不得老爸坟上的草那么绿了。”
“你要挨揍！”
穿着一身蓝白布衣的仙姑轻轻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嘿嘿……”
李白野嬉皮笑脸地坐起身来，看着老妈道：“仙姑，你今天好温柔，都不发脾气。”
“因为你老妈我马上就要走了。”月山君对他说道。
“去哪里啊？”他问。
“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
李白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就这么大一点，去哪个地方好像都不必用‘离开’这个词。
月山君抬手指了指天，“去另外的天地，在这里呆了太久，还有好多事没做啊。”
李白野当然知道除了这里还有其他天地，从老妈把那台电脑搬进他房间时就告诉过他，他只是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你不要我了？”李白野收起了笑容。
“哈哈……李小野，你都多大了，还问这种小孩子话？”月山君笑得仰起了头。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李白野对月山君说。
“不行，你还是孩子，帮不上我。”月山君道。
李白野撇了撇嘴，“我怎么一会儿不是小孩，一会儿又是了？”
月山君温柔地看着他，说：“嗯……你还是老妈的孩子，但离开这里后你就不再是孩子了，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了。”
“我也要离开？你不是不让我陪你去？”李白野疑惑道。
月山君指向远方的天边：“老妈要去那里。”
她说完又抬起头，指着天上快要消散的云环，说：“你要去那里。”
“……”
李白野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自己只能接受。他已经过了还能撒娇耍赖的年纪，况且他这位母亲也从未对他妥协过。
月山君看着李白野的模样，说：“给你件宝贝。”
说着她摊起手，一件黑底白纹的衣服出现在手中，纹路成格，像佛家的袈裟模样。
月山君递给李白野，他接过一看，却又不是袈裟样式，更像一件黑底白纹的袍子。
“这是你父亲送我的。”月山君说着，“你将要去的就是你父亲出生的地方，去修行。”
“你从小和我生活在一起，也该去了解下你父亲的曾经了，你姑姑会在那边等你。”
“我还有姑姑……”李白野有点意外，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确实极少，庙里除了他留下的许多作画技巧的书籍外，其他再没什么东西，老妈也很少提及。
月山君点了点头，道：“我以前也有亲人呢，不过现在除了你，其他都没了。”
李白野愣了愣，突然问：
“你不会死吧？”
“嗯……不会。”
“那你会来看我吗？”
“我要是想你了就去看你。”
“好吧……”
月山君笑了笑，前倾着身子又在李白野脑袋上敲了一下。
“起来。”她说着从屋顶上站起身来。
李白野跟着站起。
月山君目光移向她刚给李白野的那件黑底佛衣，佛衣飘起，一下钻入了李白野身体里。
她再一挥手，两人飘向空中，下方的娘娘庙蒙上一层蓝光，像是被披上了风。
“去吧。”月山君看着李白野，“我也要走了。”
李白野身形飘飞，缓缓朝着天上的云环而上。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也能让我变得像你一样厉害？”李白野最后问道。
“当然，我还不是尽头。”
月山君说着腾飞而起，整座消失的三才道宫在她身后浮现，遮挡住大半天空，犹如神迹，与她一同飞向天边。
……
“藏好你的灯——小心那些女妖精吃了你。”
李白野飘了很高，仙姑老妈则已经完全不见，只在远空传来这最后一句话语。
“女妖精……好看吗？”
他张嘴大声询问，声音远远传出去，却没有母亲的回音了。
就算继续耍憨，这离别也已结束。
太阳出来了。
李白野以前几乎每天都会看见日出，那是上学的时候，日出总是伴随着他的下山路。
此时，这日出依旧是送他离去，可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
——新世界吗？
————
立冬。
广场边的街道上，一道凉风吹来，带落树上最后的黄叶。
天上无月，路灯隔一盏亮一盏，护栏里的人行道上也是亮着一段，又略微暗着一段。
广场上聚集着悠闲的人，却因为这道风，许多人紧了紧衣物，加快了脚步。
摊位前的女老板摆放完东西站起身来，正准备吆喝一声，眼前忽然有白色的东西飘落，落在她摆放的地摊上。
“下雪了。”女老板一声吆喝变成了惊讶的轻喊。
人们纷纷抬头，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飘而落。
李白野也在抬头。
他刚从黑暗中落下，落在人行道里的暗处。
没人注意到他，直到此时他走进这片广场。
收回看向天上的目光，情侣依偎着，孩子们拍手欢呼。有人向李白野看来，只见这少年头上挽着道髻，皮肤虽有些晒黑，但模样俊逸，在这样的天气里竟只穿着一件亚麻短袖。
看见的人都觉得有些怪异。
——刚下飞机就遭遇了抢劫？
但想想又不对，这里的飞机已经好多年没有起飞。
怀着小小的疑惑，人们的脚步并没有停留。
高楼大厦，穿着更现代的人们，眼前这些东西不再只是存在于电脑屏幕里的画面。
这是李白野第一次见到下雪，他觉得有些冷，好奇打量着四周和天空，脚下缓缓行进着。
四周霓虹灯稀疏亮着，他还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打算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待。
走上离开广场的阶梯，一道人影立在阶梯尽头。
李白野向上走去，那人正看着他。
“李白野？”台阶只剩四五步时，那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女人，三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发盘起，面容端庄，微微生着几分男相，气质出众。
她穿着一件深色大风衣，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卷轴，差不多快到人高。
“……”
李白野迟疑着没有回答。
女人见他模样，把卷轴立在脚背，缓缓拉开了一些。
那是画的一角，上半是天空，下面是一条蜿蜒的路，几只蚂蚁爬行在路边的落叶上，精致真实到极致。
这是自己以前画的画，李白野一眼就认了出来，画面中间画的是西行取经的师徒四众。
“你是我姑姑？”李白野眉目一下舒展开来。
女人一直在审视着他，此时听他说话，眼中也多了分柔和。
她点了点头，道：“你母亲让我接你，走吧，先带我去你过来的地方。”
“我从那边出来的地方？”李白野指了指头上的天空问道。
“嗯。”
……
“没有监控。”
行道上，李白野这位姑姑看了看四周说着。
“不能让人看到我落下来吗？”李白野问。
她点了点头，朝护栏外看了一眼，道：“没有画面保存就行，走吧。”
她说着身形跃起，李白野也莫名其妙的被带着双脚离开了地面，随着她翻过行道护栏，朝着栏外数十米低的巷子里落去。
“姑姑……你下次先提醒我一下！”平安落地，李白野呼出一口气，尽量不慌地对已经迈步走在前面的姑姑说道。
“好。”姑姑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回道。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姑姑竟然也不是普通人。
“我们是一个超能力家族吗？还是炼气士什么的？”想起仙姑老妈说的让自己来修行，李白野跟上，边走边问。
姑姑在前面顿了顿，道：“我们叫做龙官。”
“龙官……是什么？”李白野从没听过这个词。
“给你找了套房子，到了那里再说。”姑姑道。
他们正走出巷子，四周民房有灯光亮着。
……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居民区里一栋三层小楼前。
在楼下看只有二楼有两扇窗户亮着灯光。李白野被带着直接上到了三楼。
穿过一条封闭的走廊，他姑姑在接近尽头那扇门前停下，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灯光亮起，入眼是一间小客厅，椅子沙发样样齐全，而且全是新的。
小客厅左右各有一间屋子，像是卧室和卫生间；对面窗户边还有一扇门，从窗户看出去应该是个小阳台，就是刚在楼下看到的方向。
“以后我就住这里吗？看起来可比庙里要舒服。”
李白野走到小客厅中间，身上的寒意一下消去不少。
姑姑关上门，放下画轴打开门边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件崭新的白色羽绒服。
“穿上吧。”姑姑过来把衣服给李白野，再把手中的钥匙递了过来，“房子租了两年，箱子里还有些这里用的钱。”
李白野在沙发上坐下，穿上衣服，身上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姑姑在对面一张转椅上坐下，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母亲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了？”
李白野点了点头，“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他。”
李白野看着这位姑姑，只见她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此时听自己说出来，她眼中还是有些伤感。
“你多大了？”她问。
“十六。”李白野说。
她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门边的画轴，道：“我很喜欢，像你父亲小时候画的，送给我吧。”
李白野点了点头。
“姑姑是老爸的妹妹？”李白野看她模样，猜测道。
“我是你父亲的姐姐。”她说，“我叫……阑，你可以叫我阑姑，或者四姑，你父亲排第五。”
“阑姑，李阑？”李白野又问。
阑姑脸上露出笑容，却摇了摇头说：“以后告诉你。”
“好吧……你们有超能力的都这么神秘，老妈也是。”李白野说道。
“……我昨天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她……和我们不同。”阑姑说。
“不同？”
“更准确的说，你母亲的力量和这个世界不同，和我的也不同。”阑姑说着神色间也有几分疑惑。
“而在这里，我们叫做龙官。”阑姑继续说道。
“这龙官是什么？”李白野继续刚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阑姑稍微把身子转向李白野，然后抬手在脸前一抹。
毫无征兆地，一团赤红的火焰在她脸上爆燃而出，一瞬间散发的红光仿佛逼散了房间里原本的光线。
映红了房间，也映红了李白野的眼。
极红一闪而逝，火焰分散开去，一张红白相间的面具出现在她脸上。
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红色和白色在其上完美交错，带着一股高处的威严。
面具边缘还有细小的火焰飘飞，贴着肌肤仿佛要融入她的发间。
“这……”
李白野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从沙发上弹起，靠近阑姑身前。
“这是龙的面具。”
阑姑说着。
“拥有龙面的便叫做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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