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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盛京变天

    “武侯爷武功高强,又怎会轻易受伤,而后又怒而走马,闭口不提?”楚弦当时觉察到武定山身上有伤时,第一个疑惑油然而生,“除非此人是他所忌惮的,我反观当时侯爷来时的方向,正是东宫太子的府邸。”

    “他?”皇帝这次却带着疑惑了,“武定山素来知晓身份,更对朕忠心耿耿,不党朋,更不结仇。”皇帝在这一点上素来十分信任武定山,否则也不会将京营统领之职交到他手上了。

    “武侯爷之忠心,天下皆知,更让人疑惑的是,侯爷与太子又有什么可争执的地方?”楚弦接下了皇帝的话,“这就让人浮想联翩了,但也不难推断,唯一且合情合理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兵权!武定山掌管京营十万兵马,等同捏住了盛京的命脉,太子若有意拉拢,无非就是兵权一事。”

    然而,话到此处却无意瞥见一人,镜花公主。

    楚弦知道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可他除却进宫为她送上一朵牡丹时,却再无其他。只是此刻他的话,似乎对镜花也是一种折磨。

    然而不待镜花开口,皇帝却已经暴怒而起,“太子要兵权何用?难道想造反不成?”

    见父皇盛怒而起,为君者最忌讳结权臣子,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太子,镜花赶紧跑到皇帝跟前扶住了气得发抖的皇帝,“父皇息怒,这一切全是楚弦推断,还不可信,太子哥哥岂会做出这等事来?”镜花说着,又冲楚弦喊了一句,“你快住嘴吧,薛长君死前留书,这桩案子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让他说下去。”皇帝却吼叫了出来,一双怒目圆瞠着看着坐在次位的储君,“朕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楚弦套有深意的将眼光放到皇帝身上,忽而有些难言的感觉,道:“楚弦怕如若再说下去,陛下怕受不住当场杀了我。”

    “说!”皇帝吼,斩钉截铁。

    楚弦得到此令,转身面向群臣,面向太子,字字带着铿锵,掷地有声,“按武定山对皇上之忠心,太子拉拢他是为了兵权早该知道储君存有异心,可是他却一言不发,甚至不曾承认与太子不和。无非就是牵扯到宫中武贵妃当年与太子周彰安一段旧情。”

    这一番话,晴天霹雳,炸得群臣豁然失色,甚至有人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砰”的一声,太子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提及武贵妃之事,就是一直安静的周彰安也按捺不住了,冷眼看着楚弦,仿佛一头嗜血的猛虎,眈眈望着他。

    “武贵妃已死,你胆敢污蔑她清白?”皇帝这次暴怒,却是冲向了楚弦,正待将手中酒壶拿起要摔下时,却因震怒岔了气,猛咳不止。

    只有镜花在旁搀着自己的父亲,一边抚着他心口,一边叫楚弦闭嘴。

    楚弦没有理会,犹自往下说:“若非当年苏家之女被选为太子妃,便是定襄侯府上的庶女武定柔入嫁入东宫。可惜最后武家只能将武定柔当成礼物送进宫中为妃,以固皇家恩宠。武定山为了保住亲妹妹包庇了太子的野心,为了皇帝的忠心又不肯归顺太子麾下,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正好太子要杀兵部尚书,所以在宴会上备好毒酒激武定山敬给岳九功,既杀了兵部,又栽赃武定山,一石二鸟,可谁也没想到被司卿打乱了这个计划。

    可司卿对太子来说,也实在是一个隐患,所以太子干脆将杀书生与岳九功的罪名推到司卿身上。而太子杀武定山之心不死,又知道大理寺卿薛长君与武定山乃是同乡好友。所以便命薛长君做了一个案子,用当年武状元案的凶器孔雀羽翎杀了武定山,然后嫁祸于我。

    本来天衣无缝,足可瞒天过海。可谁都没想到我竟然会自己请命查案,最后查到薛长君头上,他畏罪自杀了!不,正确来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而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去。”

    楚弦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在场所有人将信将疑,谁都不敢开口,太子当事人更是一副难以撼动的样子,皇帝则是气得在那里浑身发抖,甚至连话语都哽在喉咙处。

    “我求你了,你别说了。”镜花眼泪滚滚而下,看到父皇受不住这气的时候心疼不已,又看到自己亲生的太子兄长此时不发一语,她更是心如刀绞。

    皇帝推开了镜花公主,“朕一个字也不信!”他最终吼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次将刚才拿起来阻止的酒壶拿起,虽说是不信楚弦所说的,但是却是怒而砸向了太子方向去。

    这一次,太子是骤然站起,甩起长袖愤而一挥,将这当面砸来的酒壶给击向一旁,酒水顺势倾倒而出,凛冽落地,浸透了周围一片。

    “楚弦,你可真该死呀!”太子侧目看着楚弦,皇帝这一个酒壶砸来的时候,让他想起当时在武周殿内时的场景,“竟然有本事连续两次,让我父皇拿东西砸我。”

    当时皇帝那一方砚台朝太子砸来时,他不敢躲避,更不敢像现在这样伸手挥打,只能默默承受,那时便在他心中愤恨至今。

    太子盛怒,楚弦却丝毫不在意这般怒意,他反而问:“难道这桩案子,我推断错了?”

    楚弦这一问,倒教太子沉着了一下,整个牡丹园中无人敢张声,甚至恨不得此刻能原地消失,谁都能预料到接下来皇帝会有怎样的株连。

    可接下来,太子却仰头大笑了起来,甚至可以说肆无忌惮,他笑完盯着楚弦,神情三分邪魅,又带七分狠戾,“没断错,全对了!”他又说:“楚弦啊楚弦,若不是你这么讨人厌,凭你这手断本宫还真想将你也招揽入麾下,可现在……”说着,太子将目光移到了老皇帝身上。

    他冷笑着对皇帝,“现在,我倒想看看这老不死还有什么能耐,上天不是给你增寿回春,一夜白发变青丝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稳坐龙庭多久,你难道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太子,任由你想砸就砸?”他一边说道,一边愤怒的指着自己的额边。

    秀发密集处,那里还有当时皇帝那方砚台砸下的痕迹,这辈子怕都是消不了了。

    “来人,御林军……将这畜生给朕拿下!”皇帝颤颤巍巍的,双手拄着桌面撑住自己的身躯,可是皇帝这以往的威仪在这一刻却无人问津了,叫唤了许久之后,本应当步伐齐至的御林军,却无一人前来。

    皇帝诧异,众臣也惊住了。

    太子依旧神情倨傲,此刻即便站于皇帝之下,可却生气凌然,甚至比天子还要威严上三分。

    楚弦转而面向彰安太子,道:“殿下从午时起,便耐着性子听我讲完这桩案子,却也不曾辩驳半句,想来为了拖延这一个时辰,也是憋得难受。”

    所有人不解,太子却吃惊,没想到楚弦居然能知道。

    楚弦指着前方那面大鼓,“鼓长九丈,声喧动天地,我从鼓舞起时就开始在怀疑殿下是何用意。但我想到今日殿下以皇上设风月宴普天同庆为由,谴郓国公大开京城九门,调动京营兵马入皇宫大内,此为其一。又借风月宴上使南岭奴隶脱掉枷锁,又谴我朝质子舞动此鼓,以震天威,此为其二。但最让我怀疑的是其三,明明只是击鼓起舞,却能从鼓声中听到金戈铁马之声,声动当真犹如当年先祖打江山时攻城略地那声响……岂能如此神奇?”

    楚弦弯下身,慢慢的执起刚才被皇帝砸下来,又被太子击在一旁的酒壶,轻巧的放在桌面上,神色沉肃,同时又说:“所以我断定,你利用这一个时辰让郓国公带兵攻打进宫,借由鼓声遮住撞宫门之声,一个时辰内,将御林军全然控制。”

    皇帝闻此言,神情惨白,忽然朝着周边仓皇的看着,果真一个御林军踪影都没看到,继而大声呼喊了出来,“来人,太子反了,给朕拿下治罪!御林军、御林军何在?”

    楚弦没说错,整个宫廷之中的御林军此时已然不成气候,太子利用鼓声和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整个皇宫拿下,皇帝此刻,犹如砧上鱼肉。

    当然,楚弦也是。

    四下,牡丹园寂寂,群臣中有人吓得失禁,却无人敢为皇帝保驾说话,唯有太子再度响起的张狂笑声,响彻周围,却让人听得心惊。

    唯独楚弦不惧,他如叙家常般,问:“殿下,不知可是如此?”

    太子收住了笑,“又对了,整个皇宫此时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太子在此刻也已经没有必要再遮掩住自己的行径,“恰逢天降祥瑞,当真是天助我登基为皇,守江山四海,君临天下。”

    忽然,齐整的兵甲声从外面传来。

    片刻,一带甲男子率兵从御道上驰了过来,兵甲肃然跟随在他身后。到了此处时,马上的郓国公翻身下马,身后赫赫士兵林立于牡丹园内御道上,齐声大喝,声势将这一片园林全部震住。

    郓国公佩剑前来,此次兵变他居首功,将挂在腰间的御林军统领首级丢在地上,朝太子跪下道:“恭迎新皇登基。”

    此言出,太子周彰安回眸看着依旧坐在高坐上,颓败如没爪的老龙,毫无生机,他道:“父皇,您看这满园的繁花似锦,这设下的风月盛宴,您召开的天下才子大比,盛世文章、锦绣太平,哪一样不是为了歌颂朕的?父皇,您该退位了。”

    镜花从太子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她忽然张开双手护在了老皇帝面前,“太子哥哥,你……你想对父皇做什么?”

    太子没有答镜花的话,只将目光冷冷的盯住龙椅上的老皇帝,有风吹过,却不知何时又夹杂着雪来,一点点冰棱白雪落在天地间,渗在这整片牡丹花蕊处。

    果然,冬还未尽,只有园中牡丹依旧。

    盛京,却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