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属
秋风萧瑟，片片树叶直飘下来，像雨水一样浇在他的身上。
这个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也许他的步伐并不沉重，但他走得十分吃力，也许他也并不感觉到吃力，但他就是那样状似艰难地走着，快要接近树兜底下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两个站在那里的没有头颅的人。
那两个人当然已经死了，但身体不倒，身上以及周围都见不到血迹，他们的头颅滚在一旁，也不见血迹，头上的眼睛也没有闭合，仿佛死不瞑目。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争斗，死亡随处可见。但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有谁可以杀人不见血。
难道近来的传说都是真的，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可以用剑杀人而不见血的剑神。
并且，听闻这个剑神还是个女人。
但是古往今来，能够成为剑神的用剑高手，都是男人，从没出过女人。现在不仅出了个女人，还杀人不见血，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究竟是谁，师承何处，下一次又会在哪里出现呢。
但无疑，她刚在这里出现过。这个男人摸了摸这两具尸体，还温热着，他不禁有些难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人难受过了，只是因为这两个被杀死的人，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大概是一对姐弟吧。
从衣着打扮上判断，这不过是一对平民百姓，剑神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杀掉他们呢，这着实让他有点难受。
他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两种情感，一种是对剑神的惧怕，一种是对剑神的憎恨。
他想要杀死这个冷酷无情的人，他认为这个人是他所知道的最冷酷无情的人了，他并不是个专爱为民除害的好人，尤其是在这打打杀杀动荡不安的年代，但他就是憎恨这样冷酷无情的人，非常地恨。
当他这念头一升起来的时候，另一个念头却又很快地压了下来，冷冷地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使他又清醒过来：他还远远不是剑神的对手。
大概当他得以见到她的时候，他也就快要死了。
他于是更难受了，他还远远不想死。
突然，他吓了一跳。
他也并不是一个极为胆小的人，但他绝对被吓着了。
因为他看到地上的头颅睁着的眼睛，突然间闭合了。
当眼睛闭合的时候，是因为冤魂害怕吧，害怕什么呢，因为杀他们的人又回来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此刻他意识到身后有人，那人虽然没走动几步，但他的衣裳被风吹佛，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并不回头去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他想等一等。
但他听到脑海里有个瞧不起他的声音在说：“你还妄想等一等？做梦吧！”
他突然就惊醒了似的，猛然回过头来，生怕赶不及便将要被人偷袭。
随后，他屏住了呼吸，他所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桃红色又含着云白色颜色衣裳的站立在瑟瑟秋风中的端庄女人，只不过她的嘴唇十分艳红，就像刚喝过鲜血似的。
他很紧张，他感到这就是剑神。尽管她的手上没有剑，并且她端正、矜持地站着，保持着有礼的姿势，虽然她的面上也并无欢笑，但也绝对没有阴邪恶毒。
他便也没有感到可怖，但仍然十分紧张，一切大概只是因为她那像喝过血的艳红的唇。
那艳红的唇使得他心惊并相信她就是剑神。
他相信，那些杀人不见的血，都被她喝掉了、吸光了。
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想象力，从前的人生可能在遇到这个女人以后都要翻篇了。原来过分的紧张可以激发一个人无限的想象力的。
他仍然处在持续的紧张之中，随后他偏头又瞥见了那个女人身后不远处停靠的马车，这时候一切紧张怪异的情感都沦为了荒诞，他释怀了。
他愿意相信她那鲜艳的红唇沾染过人血，却不能够相信剑神是要乘坐马车的。
一个处于武艺巅峰的人，是绝不会让马车这样的出行用物来累赘自己的。
他想，也许那只是一个跟随家人出来踏青的少妇。
但这少妇方才惊到了他，他有些恼火，于是侧开了身子，他要给她看看他身后的那两具站立的尸体，他并不想惊吓她，他只是要她不再这么地从容，他才感到舒坦。
当他侧过了身子以后，却看到那少妇转身走了，她并未来得及注意到那两具尸体。
他急忙跟了上去，他竟然还有一种想法，去搭乘她的马车，让她的马车带自己一程，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并不想逗留在这剑神出没的地方，他不过是个浪迹天涯的下等剑客，今日既然碰到了剑神杀人的现场，不管他有什么想法，他恨世上真有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也好，他日后要将此事当做见闻拿去与人高谈阔论也罢，都先离开了此地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剑神很快会回来这里，他也许搭乘一个平民的马车上路，会比较安全。
他不想与剑神相逢，那一定是一件坏事。
他跟着那个女人走啊走，就走过了那辆停靠的马车，他错愕了。
她还在往前走去，并未在意那辆马车。
难道那辆马车不是她的。
如果是这样……他于是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跟去。
不多时，一个小斯护着一对老夫妇回来了，小斯将老夫妇扶上了马车，随后那小斯坐在马车前头赶着马一溜烟走了。
如果这些人才是出来游玩的，如果这马车是他们的，如果这马车不是那个女人的，那么那个女人又是谁呢。
他困惑了，现在马车也走了，他突然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随后他更恐惧了。
那个女人她又回来了。
当她越走越近，他看到她的手上多了锄头和野花，他又稍稍宽了心。
她默默地从他身边经过，她继续向前走着，终于在那两具站立着的尸体前停了下来。
她放下野花，开始用锄头在旁边挖坑。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看得出，她要埋掉那两具尸体。
他想，原来她是家属，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她一直不停地挖，挖了很久，也没挖成一个坑，他忍不住上前去帮忙，他抢过她手中的锄头，默默地帮她挖起了坑。
她则在一旁整理她的那些野花，也许她心里感激他，却没有心情说一句话。
太阳快要下山了，他终于挖好了两个坑，和她一起，他们把两具尸体的身子和头颅都放进坑中，她将野花撒到坑里，才了结了心愿似的，和他一块开始埋土。
等把土都埋好以后，他们才开始说话。
因为他发觉他必须要问她一下，是否要帮她在附近找两块木头做成木碑插上去。
他于是问道：“你要不要做两块碑。”
她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碑竖起来，地面不平。”
他才发现，她也并不需要将土隆起来凸成坟的模样，那么只是把尸体埋在地下，把地面填平，这手法，倒不像埋尸，更像藏尸。
他又开始恐惧了，难道这个女人并不是家属。
这个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也许他的步伐并不沉重，但他走得十分吃力，也许他也并不感觉到吃力，但他就是那样状似艰难地走着，快要接近树兜底下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两个站在那里的没有头颅的人。
那两个人当然已经死了，但身体不倒，身上以及周围都见不到血迹，他们的头颅滚在一旁，也不见血迹，头上的眼睛也没有闭合，仿佛死不瞑目。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争斗，死亡随处可见。但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有谁可以杀人不见血。
难道近来的传说都是真的，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可以用剑杀人而不见血的剑神。
并且，听闻这个剑神还是个女人。
但是古往今来，能够成为剑神的用剑高手，都是男人，从没出过女人。现在不仅出了个女人，还杀人不见血，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究竟是谁，师承何处，下一次又会在哪里出现呢。
但无疑，她刚在这里出现过。这个男人摸了摸这两具尸体，还温热着，他不禁有些难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人难受过了，只是因为这两个被杀死的人，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大概是一对姐弟吧。
从衣着打扮上判断，这不过是一对平民百姓，剑神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杀掉他们呢，这着实让他有点难受。
他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两种情感，一种是对剑神的惧怕，一种是对剑神的憎恨。
他想要杀死这个冷酷无情的人，他认为这个人是他所知道的最冷酷无情的人了，他并不是个专爱为民除害的好人，尤其是在这打打杀杀动荡不安的年代，但他就是憎恨这样冷酷无情的人，非常地恨。
当他这念头一升起来的时候，另一个念头却又很快地压了下来，冷冷地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使他又清醒过来：他还远远不是剑神的对手。
大概当他得以见到她的时候，他也就快要死了。
他于是更难受了，他还远远不想死。
突然，他吓了一跳。
他也并不是一个极为胆小的人，但他绝对被吓着了。
因为他看到地上的头颅睁着的眼睛，突然间闭合了。
当眼睛闭合的时候，是因为冤魂害怕吧，害怕什么呢，因为杀他们的人又回来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此刻他意识到身后有人，那人虽然没走动几步，但他的衣裳被风吹佛，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并不回头去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他想等一等。
但他听到脑海里有个瞧不起他的声音在说：“你还妄想等一等？做梦吧！”
他突然就惊醒了似的，猛然回过头来，生怕赶不及便将要被人偷袭。
随后，他屏住了呼吸，他所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桃红色又含着云白色颜色衣裳的站立在瑟瑟秋风中的端庄女人，只不过她的嘴唇十分艳红，就像刚喝过鲜血似的。
他很紧张，他感到这就是剑神。尽管她的手上没有剑，并且她端正、矜持地站着，保持着有礼的姿势，虽然她的面上也并无欢笑，但也绝对没有阴邪恶毒。
他便也没有感到可怖，但仍然十分紧张，一切大概只是因为她那像喝过血的艳红的唇。
那艳红的唇使得他心惊并相信她就是剑神。
他相信，那些杀人不见的血，都被她喝掉了、吸光了。
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想象力，从前的人生可能在遇到这个女人以后都要翻篇了。原来过分的紧张可以激发一个人无限的想象力的。
他仍然处在持续的紧张之中，随后他偏头又瞥见了那个女人身后不远处停靠的马车，这时候一切紧张怪异的情感都沦为了荒诞，他释怀了。
他愿意相信她那鲜艳的红唇沾染过人血，却不能够相信剑神是要乘坐马车的。
一个处于武艺巅峰的人，是绝不会让马车这样的出行用物来累赘自己的。
他想，也许那只是一个跟随家人出来踏青的少妇。
但这少妇方才惊到了他，他有些恼火，于是侧开了身子，他要给她看看他身后的那两具站立的尸体，他并不想惊吓她，他只是要她不再这么地从容，他才感到舒坦。
当他侧过了身子以后，却看到那少妇转身走了，她并未来得及注意到那两具尸体。
他急忙跟了上去，他竟然还有一种想法，去搭乘她的马车，让她的马车带自己一程，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并不想逗留在这剑神出没的地方，他不过是个浪迹天涯的下等剑客，今日既然碰到了剑神杀人的现场，不管他有什么想法，他恨世上真有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也好，他日后要将此事当做见闻拿去与人高谈阔论也罢，都先离开了此地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剑神很快会回来这里，他也许搭乘一个平民的马车上路，会比较安全。
他不想与剑神相逢，那一定是一件坏事。
他跟着那个女人走啊走，就走过了那辆停靠的马车，他错愕了。
她还在往前走去，并未在意那辆马车。
难道那辆马车不是她的。
如果是这样……他于是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跟去。
不多时，一个小斯护着一对老夫妇回来了，小斯将老夫妇扶上了马车，随后那小斯坐在马车前头赶着马一溜烟走了。
如果这些人才是出来游玩的，如果这马车是他们的，如果这马车不是那个女人的，那么那个女人又是谁呢。
他困惑了，现在马车也走了，他突然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随后他更恐惧了。
那个女人她又回来了。
当她越走越近，他看到她的手上多了锄头和野花，他又稍稍宽了心。
她默默地从他身边经过，她继续向前走着，终于在那两具站立着的尸体前停了下来。
她放下野花，开始用锄头在旁边挖坑。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看得出，她要埋掉那两具尸体。
他想，原来她是家属，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她一直不停地挖，挖了很久，也没挖成一个坑，他忍不住上前去帮忙，他抢过她手中的锄头，默默地帮她挖起了坑。
她则在一旁整理她的那些野花，也许她心里感激他，却没有心情说一句话。
太阳快要下山了，他终于挖好了两个坑，和她一起，他们把两具尸体的身子和头颅都放进坑中，她将野花撒到坑里，才了结了心愿似的，和他一块开始埋土。
等把土都埋好以后，他们才开始说话。
因为他发觉他必须要问她一下，是否要帮她在附近找两块木头做成木碑插上去。
他于是问道：“你要不要做两块碑。”
她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碑竖起来，地面不平。”
他才发现，她也并不需要将土隆起来凸成坟的模样，那么只是把尸体埋在地下，把地面填平，这手法，倒不像埋尸，更像藏尸。
他又开始恐惧了，难道这个女人并不是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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