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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雪夜众人醉饮欢,护新主张启然战死(一)

    天还没亮,小六就因刀伤疼醒了。他拿了个破罐子到河边舀了点水,好让汪歆语可以简单梳洗一下。太阳刚冒出头,二人就向汪府赶去了。

    来到汪府,大家正在处理尸体,打扫院子。由于黑衣人过多,除了小六杀的那四个,其余没有一个黑衣人死亡。所以他们安顿的都是汪府里的人。院子里还多了很多人,其中汪文言和燕自远都在。

    看着血淋淋的院子和众人惨死的样子,汪歆语既害怕又伤心。而小六更多的则是愤怒。她不敢看却又想去看下人们的尸体,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对应的遗体:“红姨,小豆子,张大哥……这是……罄儿妹妹……”说完,她从起先的惊恐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悲伤,她抱着罄儿哭了起来。罄儿就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她想着,罄儿还只是个小姑娘,可是这么早就没了命……

    她本该再过上几年,找个好心的婆家,嫁个疼她的男人,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以此终了此生。可是……我可怜的罄儿呀!

    她想着罄儿与自己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罄儿的面庞在自己的脑海里是如此的清晰。可是一夜之间,罄儿就不再了,像梦一样的不真实。还有那么多熟悉的人……一夜之间都不在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带走了十几个人性命的黑衣人。

    在向汪大人问候过后,小六马上就跑到了燕自远身边。

    “燕大哥,伤势如何?”

    “不碍大事,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对了,小六,你看看这是谁。”突然,从燕自远身后蹦出了个人。

    “启然哥!”小六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与激动。

    “小六!”二人相拥。

    “自从在燕大哥家中一别,我们几个兄弟有两年多未见了呀!”

    “启然哥这几年在做什么?有去四处游玩么?”

    “还没有,本是想在京城里找份差事做做,赚些银子,然后再去游山玩水。怎奈何母亲害了病,一直在家照顾母亲,后来母亲去世了,余下的银子也都花在母亲的丧事上了。后来遇到了汪大人,便过来讨个谋生活干干。昨天晚上,听到汪府遇难,于是就和这些兄弟们一起过来支援。”

    “伯母病逝,启然哥要节哀呀。”

    “没事的。”张启然平淡地回答。

    “那你的旅行也要搁置一段时间啊。”

    “是呀,不过我相信不久后我就可以开始游遍天下的旅行了。”张启然充满希望地说。

    其实燕自远曾经几次说要给张启然一些银两让他可以观山览水,但他不干,即便是把钱借给他也不行。张启然坚持要用自己赚的钱来游览天下,因而大家都只能尊重他的意愿。

    处理完遗体后,汪文言立马派人送了些银两安顿这些逝者的家属。

    对于昨晚的黑衣人夜袭的事情,汪大人和众人商议起来。

    “应该是锦衣卫。”燕自远肯定地说。

    “锦衣卫?那不是直属皇帝手下的人吗?”

    “燕大侠为何如此肯定?”

    “在下也认识不少锦衣卫的兄弟,从那群人的出手、身姿来看,与锦衣卫颇似。而且听声音,他们说的都是本地话,是锦衣卫应该没错。”

    “那些还跟你说了话。”

    “对。”

    “这么说,是,是陛下想杀我们了……想杀汪……汪大人。”

    “应该不是的。”汪文言面色凝重地说,“圣上想杀人也好,抓人也罢,向来都是让锦衣卫穿着飞鱼服正大光明地来抓人,没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而且皇上也没有杀我的理由。并且,当今圣上也不大爱管这些事情。”

    汪文言说的没错,天启皇帝虽然不是不管事,但管的事确实不多。因为怕麻烦(害怕其他人其他事耽误他研究建筑学),皇帝陛下把许多事情都交给了一个人——魏忠贤。

    魏忠贤,既不忠也不贤。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天启元年(泰昌元年),魏忠贤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此刻的他,算是登上了自己人生上的巅峰。他回望自己过去“奋斗”的岁月:从亲自断了自己的命根子到入宫;从入宫起先时的卑躬屈膝、默默无闻再到结识对食客氏后一路的飞黄腾达。此后的几年,他更是把权力达到了天下的顶峰。权势熏天的他目中无人,排除异己是他的快乐,杀害忠良是他的任务,保持权力是他前进的动力。以至于天下人“只知千岁揽天下,不识万岁是何人”。此后,他又把矛头瞄向了汪文言。

    汪文言被誉为东林党两大智囊之一,魏忠贤若想彻底除掉东林党,就必须解决汪文言。

    魏千岁起先通过政治手段将汪文言抓入狱中,但因为东林党势力尚存,再加之汪文言他自己各处找关系,魏忠贤没能将他在狱中杀害,后来还被迫让他出了诏狱。更让魏忠贤生气的是,因为汪文言是从凶险无比的诏狱中出来的,出来后他的名声便如日中天。他甚至担任了当时的内阁中书。汪文言出狱后,魏忠贤很不高兴。虽然说他只是东厂的厂公,但是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也不为过。因而掌控锦衣卫对魏忠贤来说更是易如反掌的事。

    从这些事情可以得出,是魏忠贤想要杀自己。也就是说,那些黑衣人,是魏忠贤派遣的。

    此后汪府里就多了一丝黑色。但生活仍是要继续的,大家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汪府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下人们做着日常要做的事,汪歆语还是如从前一样,得闲了,便捧着本书在凉亭坐着,只是陪着她的人从罄儿换成了新的丫鬟,而汪歆语的眼神中又多了丝悲伤。汪文言也依旧做着自己的公事,为东林党出谋划策。燕自远、梁小六、张启然他们则一直跟着汪大人,四处奔波。

    就这样,汪文言他们平静地度过了大半年。

    天启五年一月天津

    一月的天津,冷得很。汪文言一行共七人在天黑之前找了间客栈,寻了点烧酒,点了几个小菜,再要了盆香喷喷的热鱼汤,边吃边喝边谈边笑。

    客栈里的火炉子热烘烘地烧着,很是暖和。天黑没多久,雪就下起来了。众人吃到欢处,甚至猜起了拳。汪大人毫无大人的样子,也和这群兄弟们一起玩了起来。没过一会大家热得都解了衣服,手里还拿着酒杯喝酒猜拳。多半人都吃醉了。张启然也醉了,嘴里边还念着他那宝歌:

    带我看春天河边柳

    夏日池塘花

    带我看秋天百叶落

    冬日飞雪花

    ……

    大家又笑起来,说这首歌你到底唱过多少遍了呀。而且歌词这么好,却被他唱出一股蛮汉子的味道。张启然说自己唱多少遍也不会够,而且自己就是蛮汉子呀。然后他直接拍着汪大人的肩膀,问汪大人好不好听。汪文言很认真的说很好听,很有风味。张启然赶紧说汪大人都说好听了,你们还觉得难听吗?说难听的都要自罚一杯。大家又哄哄地笑了起来。

    汪大人问张启然这首歌他是跟谁学的,张启然站起来,带着醉意说:“跟我爹学的。我小时候贪玩,哪里都想去。我想去看山,想去看海,什么都想去,什么都好奇。尤其是海,一直听人说无边无际,特别大,我特别想去看看它到底有没有边际。我爹就跟我说,等他有时间了,就带我去。那时候他教我唱了这首歌。我就问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爹跟我说等他打仗回来就带我去看海。可是他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几锭冰冷的银子。我当时的心都凉了。到现在,我也没看过海。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的。总有一天我会游遍天下的。”说完,张启然又喝了杯酒,大家都安静地听完了,心情也随之沉重下来。然后拍拍张启然让他坐下来休息休息。

    “启然,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定的。”

    “对,对。”大家都用肯定的目光看着张启然说。

    “谁知道呢?”张启然若有所思地回答,声音很小,眼睛盯着窗户,像是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汪文言对大家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外面的雪小了些,风却变大了很多。小六打开窗户,一阵雪吹进屋来,小六忽然感觉酒醒了不少。

    “睡觉吧。”燕自远拍拍小六后背说,然后就躺在床上,没过片刻就打起了鼾。

    又过了一会儿,雪越来越小,几乎就是停了,风也小了,开着窗户也见不到雪花飘进屋里。再过了一会儿,风雪都彻底停了,四周安静得很,除了鼾声,小六听不到一丝声音。

    宁静的雪夜。

    可是两个多时辰后,这宁静将不再属于他们。

    一群黑衣人又卷土重来,而且比上一次要多的多。

    时间是在子时。

    这一次,他们相信,汪文言必死无疑。

    领头的黑衣人向魏忠贤保证,两刻钟内,必将汪文言七人全毙。

    因为这一次,他们不仅人多,而且还多了一个特别的人,一个以一当十的人,那人叫秦陌。

    雪忽然又下起来,伴随着呼啸的风,愈来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