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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八章 我曾某人自愧不如

    梁绪衡见状赶紧补上一句:

    “先生们不必担心,张遵骧已经醒了,陈确铮的脚也伤得不重,估计两人休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了,贺础安的手术也很成功,很快便能开口说话了。”

    没成想梁绪衡话音刚落,曾昭抡先生厉声喝道: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做出此等卑鄙龌龊之举!这件事必须查得水落石出才行,犯人一定要严惩!受伤的同学在哪间病房?快带我去看看他们!”

    周曦沐拉起白莳芳的手:

    “莳芳,咱们也一道去看看他们。”

    白莳芳露出担忧的神色:

    “陈确铮他们受伤的消息,要不要告诉曾大哥啊?”

    周曦沐沉吟片刻说道:

    “曾大哥向来都是十分关心学生的,陈确铮不但是他们哲学系的,还是他颇为爱重的学生,还是告诉他吧,否则被他知道了肯定要埋怨咱们的。”

    众人转身一同回到病房,周曦沐跟曾涧峡说了联大剧团同学们受伤的经过,曾涧峡颇为关切学生们的安危,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他很想去探望受伤的同学,却也放实在心不下阮媛和女儿。

    阮媛怎会看不透丈夫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朝门口抬了抬头:

    “快去吧,我没事的。”

    楚青恬看到曾涧峡的迟疑,适时说道:

    “绪衡,小灿星,你们带先生们过去,我就留下来陪着师母,曾先生,师母和宝宝就交给我照看,有什么事我会马上过去找你,先生放心去吧!”

    曾涧峡感激楚青恬的善解人意:

    “那就辛苦你了。”

    大家先一道去了张遵骧的病房,可是赶得不巧,张遵骧正在昏睡中,大家只在他病床前默默站了一会儿,跟照顾他的剧团同学轻声关照了几句,便去了陈确铮跟贺础安的病房。

    门被推开时,陈确铮的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已经摔破了的黑色中山装,一脸沉郁地靠在床头,正抱臂沉思着什么,以至于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周曦沐倒是对这样的陈确铮并不陌生,故作轻松地开了腔:

    “陈确铮,琢磨什么呢?这么严肃!快看看谁来看你了?”

    陈确铮回过神来,看到门口的众人,赶忙坐起身来,脸上瞬间冷冽褪尽,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曾先生,你怎么来了?”

    曾昭抡赶紧抬手示意:

    “快别起来,靠着舒服。”

    陈确铮并未依言靠回去,而是用手撑着身体坐在床上。

    “我也是赶得巧,要不是今天曾涧峡的夫人生产,我过来探望,还不知道你们受伤的事儿呢!”

    陈确铮眼睛一亮,看向曾涧峡:

    “真的吗?曾师母生了吗?那真是太好啦!是男是女啊?”

    曾涧峡微微一笑:

    “是女儿。”

    “先生可真是有福气呀!”

    曾昭抡看着陈确铮缠满了纱布的腿,眉头紧皱:

    “陈确铮,你这腿伤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陈确铮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的腿:

    “曾先生,我的腿就是让道具箱子给砸了一下,不碍事的,现在是假期,我就在医院住几天,等开学了我就回学校上课,一点儿不耽误!”

    曾昭抡点点头,扶了扶眼镜: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儿,贺础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看到众人,露出惊喜的神情,赶紧把两杯热水放到床头的矮柜上,跟曾昭抡、曾涧峡、周曦沐几位先生都握了握手。

    接着贺础安十分自然地从柜上的纸包里取出药片,倒进陈确铮的嘴里,又端起搪瓷缸送到他嘴边,助他喝水服下。

    周曦沐看着贺础安所有的动作都做得那么自然而然,若是不知道他自己也受了伤,周曦沐甚至会以为他是专门来照顾陈确铮的朋友:

    “贺础安,你自己还受着伤呢,还要照顾陈确铮。”

    贺础安连连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陈确铮用袖子擦了擦嘴,眼睛却看向梁绪衡:

    “先生说的是,我以前还真不知道贺础安这么会照顾人。”

    几位先生在,梁绪衡不好出言还击,便如陈确铮所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贺础安却有些害羞地摆了摆手,站到角落里去了。

    曾昭抡先生自是不知道这些小辈们彼此调侃的小乐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贺础安,你的伤要紧吗?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啊?”

    贺础安看向梁绪衡,她自然地代为回答:

    “先生放心,他舌头上咬了个小口子,手术缝了几针,医生说过大概一周就可以拆线了,之后不久应该就可以说话了。”

    曾昭抡看着眼前几张青春稚嫩的脸,他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正是可以为了心中理想而付出一切的年纪,心中颇有感慨,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几个的伤都是为了抗日救亡宣传而受的,我虽然不是你们联大剧团的导师,但是我对联大剧团抗日救国的宣传活动始终是关心和支持的,我一直想着能够跟你们一样到昆明周边去宣传抗日,但因为工作和生活中的种种琐事一直没能成行。你们这些年轻人敢想敢干,做到了我想做却没做到的事,你们都很了不起!让我曾某人自愧不如啊!我今天过来探望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这段时间能安心在医院里养伤,若是赶不及开学,我可以向你们的先生说明情况!对了,你们在医院里有没有短什么东西,吃的用的,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们一并带过来!”

    陈确铮听曾昭抡说得言辞恳切,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了口:

    “先生真是过誉了,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想要——”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汤一雄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不期然见到一屋子人的他赶忙跟先生们行礼:

    “曾先生好,周先生好。”

    曾昭抡用关爱后辈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汤一雄:

    “一雄,你也是联大剧团的吧?这次也去了大板桥吗?”

    汤一雄点点头。

    “你没受伤吧?”

    “先生放心,我好好的,一点儿伤也没受,我刚刚从学校赶过来,关于这次翻车事故的原因校方已经有了定论了。”

    曾昭抡先生推了推眼镜:

    “这么快?”

    “嗯,联大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说是因为司机检查不慎,轮胎的螺丝松扣,造成螺丝脱落,轮胎滑脱,因而导致翻车。大家都记得吧?之前我问过司机,司机明明说他在把车开到农校之前做过仔细的检查,所以我觉得校方‘检查不慎’这种说法不是很让人信服。我现在有个猜测,有没有这种可能:卡车在农校就被动了手脚了,只不过螺丝是在我们回来的时候才滑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