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我有马甲千千万 » 第123章 整合资产

第123章 整合资产

    楔子

    “爹……”我刚要喊出声,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

    我惊恐地回头,看见大娘面沉如水地看着前方,然后轻轻将我带到门后。她看着我,将食指抵在唇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别出声!咱们还要赶路呢!”

    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脸色黑沉。他的身旁站了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那条刀疤斜斜地贯通了他的整张脸,刀疤之上黝黑,刀疤之下惨白。他不笑,但我觉得他笑起来会更瘆人,我爹说,这是新来的管家。

    我有些怕,往我娘的身后躲了躲。大娘斜眼瞟了瞟我,将我拉到身前,逼迫我堂堂正正地看着前面。

    我从小就怕大娘,我娘是大娘的陪嫁丫头,大娘是大家闺秀,嫁给我爹算是下嫁。当年我爹才情无双,只是仕途之上没有得到施展,干脆弃笔从商,没想到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那时也算是富甲一方。

    本来衣食无忧,可是我大娘却始终一无所出。眼看着我爹每天愁云惨淡,我大娘咬牙,给我爹纳了妾。

    没想到二娘刚进门就怀上了,一时风光无二,娇纵跋扈,连我大娘都不放在眼里。我娘跟我说,那时候大娘忍辱负重,始终没有说过我二娘一个字。

    待到我二娘一朝临盆,怎料却生了个女孩,在产床上就哭得死去活来。

    我大娘依旧是二话不说,跑前忙后地给伺候月子。二娘当时低眉顺眼,嘴里连声地说着“谢谢姐姐”。后来等身子恢复了,二娘虽然有所收敛,心气儿却依然没放下,奈何却怎么也怀不上孩子了,只得守着我的姐姐过活。

    看着依旧一无所出的大娘,二娘总还是觉得心里面优越,虽然她生的不是儿子,但聊胜于无。

    又过了几年,我爹从远房亲戚家过继了个男孩过来,来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黑瘦的脸庞,总是低着头。我大娘看看他没说话。二娘从鼻子里面哼了口气。我娘那时候站在大娘身边,眼神在那男孩和我爹身上来回打量。

    我娘说,男孩来的那天晚上,大娘坐在屋里半宿睡不着觉。最后她说,我爹该有个自己的男孩,她还问我娘愿不愿意一辈子跟着她。我娘知道她的心思,然后就跟了我爹。

    我娘跟了我爹一年后就有了我,大娘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被我尿了一身。可她不恼,她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我娘说那么多年了,她没见我大娘哭过。

    我爹,终于在年近不惑的时候,真正有了后。

    新来的管家叫纳兰贺,他来的第一天就搬出来了家里所有的账目。这些东西这些年都由大娘打理,从未经过他人之手,大娘将所有的账目放到他面前便出了屋。

    账目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就像是皮下流淌的血液一般,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却攸关性命。

    这些年除了爹的吩咐,大娘从未将账目给别人看过,纳兰贺是第一个,这是爹授意的。大娘心里可能是不痛快的,可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纳兰贺的到来其实对于全家人而言并不算是猝不及防,应该说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就像大娘说的,我爹已经听到了广厦将倾时,脆弱木节劈啪作响的声音。

    我娘没读过什么书,跟大娘耳濡目染了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所以她听不懂这话,可我懂了,虽然我还没到我娘的肩膀高。

    纳兰贺看这些账目看了整整三天,从清晨到日暮,几乎到了衣不解带的地步。大娘差人去给他送吃食,全都是装在食匣子里的,有精致小菜,有糕点粥汤。可是再差人去取匣子的时候,却纹丝未动。

    送餐的下人说,纳兰贺看账本时,阴阳脸僵硬得就像棺材板一样,在烛光下特别骇人。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正常人根本办不到,说不定是个妖物。

    我不知道什么叫妖物,但我觉得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眼睛眉毛都拧在一起,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兴奋。他们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家的,可他们对这里没有感激,只有恨。

    恨这个家怎么还不散,恨这些有钱人总是作威作福。

    见我来了,那些下人戛然而止,然后四下散开。逃跑时,他们还不忘回头看看我脸上的表情,见我一脸懵懂,他们似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第四天清晨,纳兰贺从房间里出来了,在晨光之下伸了个懒腰,他脸上在那时确实是露出了微笑,如我所想,更加骇人。

    我爹一早便和他商讨,与这个家未来的命运休戚相关的事,我爹轻轻扯了袍子下摆上了台阶。我这才发现,他腿抬得已经不太爽利,衰老似乎就在一刹那。

    他回头看我,眼神从刚才的冷峻忽然变得柔和,似乎在告诉我,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大娘的账虽然记得天衣无缝,但是如爹所料,纳兰贺还是看出了诸多破绽,那些数字只在细微的地方做过调节,每天毫厘,天长日久就变成了千里。

    爹心里虽然气恼,但是却无法怪罪大娘,大娘每天兢兢业业,拆了东墙补西墙,也无非是想让这个家里的后院能和睦,后院和睦,家里的生意才能兴旺。

    然而这么一大家的人,各怀鬼胎,大娘想要稳住他们,也只能帮着瞒天过海。

    爹现在唯一气恼的是自己,因为很多年前,有人劝他要清整一下自己的后院,他没听,现在怨恨任何人,不如说都是怨恨他自己。

    那个提醒爹要清整后院的人,是爹的一个贴身小厮,是爹从逃荒的人群里捡回来的一个半大孩子。

    当时爹看他跟一堆人抢食一张饼子,最后因为一个更小的孩子伸了手,他咬了咬牙,坐在一边,再也没碰那块饼子。

    爹说,人在饥饿的时候,是最暴露人性的时刻,他尚且能如此仁义,如果谁能给他个安身立命的处所,那他定会为那人肝脑涂地。

    爹看人还是很准的,他确实算是鞠躬尽瘁了。

    爹将他带在身边,有心培养他,当时准备在他学成之后,留在家里当管家。那时候我还尚在襁褓之中,爹想我成人继承家业的时候能有个人辅佐我。

    家里那时候的买卖正是兴旺,每天进出的账目如流水一样。爹让那人接触买卖,看账本,也算是坦诚相待了。

    只是有一天,那人忽然跟爹说:“老爷,咱铺子里的账面是干干净净,可是要守住家业,咱家里的账目也是不能马虎的!”

    爹起初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家里的账目一直都是大娘看管着。夫妻二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爹怕坏了这规矩,愣是从这话里闻出了一丝挑拨的意味。他心里不悦,可嘴上没说,应承着将这事儿敷衍了过去。

    可没想到那也是个脑子不转弯的人,几次三番跟我爹提议。见我爹没有回信儿,他干脆跑到大娘那里。大娘笑,只说是全听我爹的吩咐。

    可这却触怒了我爹,虽然没有对那人责罚,但在心里已经对他不再器重。

    没想到一天深夜,大家忽然被我二娘的一声尖叫惊醒。我大娘披着衣服跑了出去,她让我娘留在屋子里看好我,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出去。

    我娘将我抱在怀里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下床,将烛火点燃,看屋里影影绰绰,她有些害怕。

    我娘说她听见二娘那边的院子里,时不时响起嘶喊尖叫,她只得更紧地抱住我,看我在她怀里依旧香甜地吧唧着小嘴,忽然感觉安心了许多。

    那晚之后,我爹捡回来的那个半大孩子就从家里消失了。我娘说那半个月我二娘都寻死觅活的,后来被我爹训斥了一顿才算是消停了。

    至于那个孩子的去向,我娘一直耿耿于怀,可又不敢问我大娘。下人们更是被我爹震慑住,怕丢了饭碗,所以守口如瓶。

    以至于很多年后,当我能听懂话的时候,这秘密才被若有似无地释放出来。

    那天半夜,那个被我爹捡回来的半大孩子,偷偷溜进了我二娘的房里,对我二娘欲行不轨。我大哥离二娘的院子最近,幸亏一把擒住了他,没让他得了逞。

    女人的贞洁比命都重要,怪不得我二娘过后会寻死觅活的。至于那个半大孩子的去向,那些下人眼神闪躲,又带着点儿幸灾乐祸。

    他被我爹差人一顿乱棍,虽然未打死,但是被抬出去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了。他当时眼睛一直看着我爹,却再也没说话。

    人若是爬得太快太高,就会有一群人在下面等着看你跌得有多惨,即使你爬上去的时候,并没有踩着他们。

    我爹将所有人聚集在大厅里,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纳兰贺站在他的身边,负手而立,他依旧不笑,我看着他,依旧想往我娘的背后躲,但是却被我大娘一把擒住了,按在了身前。

    “这是新的家规!”我爹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扔在了桌子上,我感觉所有人都因为那声声响而周身一震,纳兰贺脸上似乎露出了若有似无的微笑。

    我这才知道,他是我爹从京城专门请来的高人。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对于“管家”这个词,似乎已经成了禁忌之谈,毕竟这个词带了那么血腥而又羞辱的往事。并且在这其后的几年里,我家一直富庶又安详,对于下人们流传的一些事情,爹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家和万事兴。

    可是没想到,后院的亏空越来越大,以致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要是再不制止,我爹几十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岌岌可危之际,我爹也是病急乱投医。

    在纳兰贺来之前,我爹在城里已经请了三四个管家,而没有一个人制止住了这家里越发迅猛的颓势,我爹终日生活在恐慌里,长吁短叹。

    大娘更是束手无策,一个妇道人家,读的那些书仅仅够她节衣缩食将账本记好的。

    对于纳兰贺的到来她一直没有表态,而纳兰贺和大娘之间的交流也只停留在眼神之间,我想大娘也许对他也是寄予希望的。毕竟我爹之于大娘就像是天,而这个家已经是她整个的世界。

    诵念家规的过程枯燥而又冗长,无非是一些吃穿用度都要严格控制,其他的,我只听懂了三点:忌赌、忌烟、忌荒淫无度。

    大家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门外垂手站着的下人们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

    其实在我听来,这些家规同原来的那一本并未有本质不同,我想大多数人与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家规宣读完毕,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甚至嗤之以鼻,也许这无非是个会作怪的丑人而已,兴不起太大的波浪。

    若是兴起了波浪,大不了让他从这个家里消失,这个家依旧是风平浪静。

    然而这种想法,转天就被碾得粉碎。

    二娘背地里一直抽些烟土,之前家里富裕的时候,吃穿用度上,我二娘还是没有受过限制的,所以对于这口爱好,我爹和大娘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新家法来了之后,我二娘着实消停了几天,只是整个人看着慵懒无比,时不时打个哈欠。大家一起坐在躺屋里吃饭,我二娘怏怏地坐在凳子上食不知味,最后连饭都没有吃完就回屋歇着了。

    我爹没有怪罪,毕竟二娘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的烟瘾了,他觉得二娘对这个家还是有顾忌的,对他这个家主还是心存敬畏的。

    可二娘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这些日子远离烟土的折磨,偷偷派了贴身的丫头到院子外去买烟。她出不去,这深深的庭院成了她的牢笼,这口烟大概成了她唯一的乐趣。

    当天夜里,二娘的贴身丫头被纳兰贺拎进堂屋、跪在地板上瑟瑟发抖时,我二娘有着一瞬间的愣怔,但只一瞬,她便淡定下来,她早就想好了该如何抵赖,将一切推给那个可怜的丫头,自己装作浑然不觉。

    任凭二娘一通装疯卖傻地表演,那丫头始终一语不发。后来纳兰贺从丫头身上搜出了二娘一直戴着的簪子,二娘居然一脸惊讶地说:“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找不到,居然被这贼蹄子摸了去!”

    小丫头百口莫辩,只能跪在地上嘤嘤地哭。我爹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纳兰贺,他不动声色,看着我二娘渐渐地没了精神,然后愈发疲软,最后哈欠连天,连演戏的兴致也无,瘫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二夫人,”纳兰贺终于开了口,那嘴巴似乎是被强力扯开一般,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用过的锯:“买烟的簪子你可以说是这丫头偷的,捎口信的纸条你也可以说是这丫头写的,可是这么长的时间,犯烟瘾的人却不是这丫头。”

    我二娘应该是要激动的,然而烟瘾却不允许她有丝毫的动作,她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我爹将脸背过去,显然已经不想再看她。

    “来人,请家规!”纳兰贺的声音再次响起,全家人都是一个激灵。二娘被下人从椅子上抬下来,放在了长长的条椅上,她被人按着,使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开。她仰头看着我爹,我爹深深地凝视她,然后,再次扭过脸去。

    “嗜烟者,当仗责!”纳兰贺高声宣唱,然后将家规放在我爹的手里,我爹踌躇着。半晌,看看身边的纳兰贺,最后咬牙闭眼,向着我二娘打了下去。

    我爹开了头,下人们的棍棒便如雨点般落了下来。二娘咬着唇,一直看着我爹。我爹始终是背着脸的。

    我那时候感觉二娘如一片枯叶一般瑟瑟发抖。我娘说二娘年轻的时候也曾是风华绝代,我听闻她的骄横跋扈,也觉得她应该是娇艳欲滴的,而这些年深宅大院中的郁郁不得志,终究还是将那样的一个二娘碾碎,荡然无存。

    之后二娘被人抬回了屋子,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后来听说爹听了纳兰贺的建议给她找了专门的人来戒烟。有几次我路过二娘的院子,听见里面连篇的咒骂和鬼哭狼嚎,吓得周身一个激灵。

    后来听说那个帮二娘去买烟土的贴身丫头,被人发现吊死在了杂物间里。

    她的卖身契在我二娘手里,她怕我二娘好了后会找她算账。

    更怕这事儿传出去,像她这样把主子供出来的下人就是吃里扒外的畜生,即使出去了,也不会再有人雇佣她,她已经走投无路,不如让自己死在这院子里,最起码还有人给她收个尸。

    纳兰贺是毛遂自荐到了我家的,我爹当时在茶楼与人说事,说话间谈到了想要觅个好管家的事情。一出茶楼,纳兰贺就追了上来,他当时头上戴了个斗笠,蒙着下半边脸,我爹不知道他的相貌如此骇人。

    后来坐下来细谈,他露出真容,我爹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爹对于自己的举动感到颇为失礼,纳兰贺却不以为意,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了三四张文书,全是他在京城大户人家做管家的聘书。

    我爹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上面的契印,随口问道:“为何不在这些家中继续供职?”

    纳兰贺当时笑着说:“那些宅院中所有损害家门的孽障都已经肃清,不再需要我了。”

    我爹听见这话的时候神经被狠狠挑动,脑中只蹦出了四个字,就是踏破铁鞋。

    二娘出事之后,我姐又被人抓住和几个小厮躲在杂物间里赌钱。当时姐姐叼着烟,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模样。我爹刚刚听闻这件事,震怒之下差点拍碎了桌子。我姐姐红着眼圈,终于冲着我爹嘶吼:“你可曾真正在意过我会变得如何?”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沉默寡言的姐姐说了这么多话。她说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是被嫌弃的,因为不是男孩,她甚至没有丝毫感觉自己是我爹所出。

    从小到大,她身上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将就,连请来的老师都在敷衍,无论她多努力,也没人在乎她究竟会变成怎样。

    因为女儿是注定要嫁人的。

    我爹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她准备一大笔嫁妆,以免她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也牵连了娘家的脸面。

    “我荒废如何?不荒废又如何!”姐姐咬牙切齿,回头眼神冰冷地看了我一眼:“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在众人的失望里降生,注定了我这辈子都是寄人篱下的无望!”

    纳兰贺看着我爹握紧的拳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再次将家规请了上来,这次不是仗责,而是废手。

    所有人当时都是一惊,连我爹都是微微一震,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定过这么严苛的家规了。然而纳兰贺却不容犹疑,他转脸问我爹:“老爷亲自定的规矩要破了么?家风不振了么?”

    我爹还没反应,纳兰贺已经差人去请家法,看着一个个小厮的手被打废,我娘将我搂在了怀里。

    “爹爹!”我听见姐姐跪在地上哭喊的声音,她似乎在地上被人拖行,紧接着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后只剩浓重的喘息声。

    我从我娘怀里挣扎出来,回身偷偷地看我姐姐。她趴在地上,惨白了一张脸,一只手高高地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软趴趴地摊在地上,应该是已经废了。

    我似乎是看见了很多年前奄奄一息的那个半大的孩子,他应该也是这样趴在我爹面前的。我爹曾对他视如己出,后来却对他恨之入骨。

    我姐被人抬回屋子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我爹差人去送过几次饭,可是怎么端进去还是怎样端出来。我爹看着纹丝未动的食匣一言不发,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

    之后的一天,我路过姐姐和二娘的院子,姐姐似乎坐在窗口,她蓬乱着头发,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愈发消瘦。她将手肘搭在窗棂上,那只废掉的右手软软地垂下来。

    她似乎察觉到我,回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便扭过头去,然后从窗边走回了昏暗的屋子,再也看不见了。

    很多年后,我想起姐姐的眼神,才知道她当时的眼里满是怨毒。

    自打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我大娘总是看着账册发呆。我有时会在她旁边陪着她坐会儿,她轻轻抚了抚我的头,然后只剩叹气。

    我有天起夜,正要起身,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我当时吓得不敢出声,那人轻轻趴在我的耳边说:“别怕,是娘。”

    我这才松懈下来,转身却发现我娘穿戴得格外整齐,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我有些不解,她一边给我套着衣服,一边轻轻地跟我说:“现在娘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解释了,等咱们出去了,安顿好了,娘再跟你一点点地讲。”

    “安顿?我们要去哪?”我更加疑惑,好端端的家里不待,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

    我娘看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听娘说,这家里已经没法待了。”说完她急急地拉住我的手。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夜色里穿行,生怕吵醒了谁。到了后门,我看见有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待走近了我才看清,居然是我那过继来的大哥。

    “都收拾好了?”他接过我娘的包袱,看见冲我娘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拉开了院门:“咱们走!”

    “走到哪儿去啊?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