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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长地久何时尽

    “……快点开门,我要进来放个东西,都几点了还在睡,就不知道起来看看书,睡这么多天了还睡不过瘾啊……”

    许亦娇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她妈妈在唠叨,房间的门被敲了好一会儿还不消停,有种她不把门打开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她一脸痛苦的爬起来开门,“老妈,你干嘛呀?!”

    “我干嘛?你说我干嘛!你回家就这个样子还不如不回来,在家这么久就没见过你主动拿书出来看过,一天天的,你还不如在学校补课不要回来!”佘淑敏看着乱糟糟的房间,心里的火一直往上窜。

    “我服了!”许亦娇坐在床边抱着枕头,闭着眼睛,生无可恋道:“老妈,你是不是忘了我前天才回来的?

    “……”

    沉默了两秒。

    “——我也服了!你看你们房间乱成什么样了,女孩子家家都不知道勤快一点……”

    “……”

    许亦娇五体投地了已经。

    佘淑敏翻着柜子腾位置,嘴巴就没停歇过,许亦娇彻底醒了,远香近臭不诚欺我,上学时一个星期回一次家,老妈不是煮排骨就是炖鸡汤,放假了,看哪都不顺眼。

    唉,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她在家里不能尽情睡。

    老妈放好东西后许亦娇换了衣服也起来了,估计再不起床一会儿就不只是动口那么简单了。

    许亦婧坐在客厅里看书,见她丧着脸,忍不住幸灾乐祸:“活该,都跟你说了,老妈今天上晚班,昨天让你早点睡你不听嘛,惨了吧。”

    “……你几点起的?”

    “七点,老妈六点半点就起来了。”

    “……”我靠。

    要不是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三,她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了。

    “许亦安呢?也起了?”

    她不信家里就她起的最晚,她怎么可能是最懒的那个?

    许亦婧摊手:“他七半点就去学校拿成绩单去了,你以为他还在睡的话老妈会放过他啊。”

    “……”

    确实是这样,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电视电影里,别人的假期不是和好朋友去逛街喝奶茶就是找个地方一起学习,但怎么说呢,艺术源于生活有时候也高于生活,许亦娇家就是非典型例子,她假期是不可能出去玩的。

    其一,几个朋友要么回老家了不在明珠市,要么还被关在学校补课,见面是还是等开学吧。

    其二——

    “你们几个别把火烧太大啊,火柴不要加一堆,慢慢烤……”佘淑敏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放心嘱咐道:“今年猪肉死贵死贵,别给我一把火烧了。”

    许亦娇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把她往门口带,“知道啦,你快点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烤腊肉是许家几姊妹寒假的必修课,前两天才一起灌完腊肠,当时手都冻僵了。也亏明珠市是十八线外的小城市,许家也不是住在高档小区,对烟、火这些管得不严,不然腊肉可能需要回老家烤去。

    外面已经有人用大铁罐熏腊肉了,浓浓的烟雾不断冒出来,许亦娇拐进了一个小房子里,这是她家专门放杂物的地方,里面堆了不少木材,十几块腌制好的腊肉、腊肠和她爸爸最喜欢吃的血豆腐也在里面。

    起火、劈柴,撕了十几页纸,才把火燃了起来,许亦娇简直流下一把辛酸泪,太不容易了,作为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二十一世纪的青少年,每到寒假都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好好青春校园文变成了种田文。

    满满的烟火气息,熏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后台有人留言:大大最近去哪了,怎么都不更新了?

    许亦娇在满是黑烟的房间里,用黑不溜秋的手打字回复:回家养猪,发家致富。

    这天轮到她弟烧火,许亦娇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脱单攻略,她兴奋地说:“婧姐,这里有个脱单攻略哎!”

    许亦婧从卷子里抬头,诚恳地道:“你不觉得,比起脱单,你更需要脱贫吗?”

    许亦娇:“???”

    虽然好气,但觉得她说得很对怎么肥四?!

    过分!

    下午婧姐做的菜,老妈边吃边说土豆应该切大块教这么多遍还是不会,许亦娇就服她老妈,每次她们做点什么事,都要挑刺,哪怕是鸡蛋都能挑出骨头来。

    许亦婧不在家时,她和许亦安是不会主动去做饭的,都是等着老妈去,不然只会煮面吃,现在有现成的了,还要在一旁指手画脚,女人啊,有时候真的很矫情。

    老妈的金句有:“你从来没扫过地”、“你从来没看过书”、“你从来没收拾过家里”,从来没有哪个词让许亦娇这么讨厌过,除了“从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许亦娇听了都想发火,好在这么多年了,她已经练到左耳进右耳出的境界了,功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晚上老妈和婧姐是怎么吵起来的,许亦娇不清楚,等听见婧姐哭着说话,她穿着拖鞋从房间跑出来时,她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许亦婧披头散发的站在客厅里,佘淑敏抬手又是一巴掌,指着她骂道:“……你还敢顶嘴?你看看谁家的孩子像你一样跟自己的父母顶嘴?啊?!我说你一句说不得了?”

    许亦娇赶紧半拉半搂住老妈,往后退了几步,“老妈,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我说错了吗?”许亦婧红着眼,脸上一片红肿,哑声道:“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对,我永远比不上许亦娇,不比她乖,不比她懂事,不比她听话……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小时候就直接把我掐死啊?我死了你们就满意了!”

    再怎么吵架,对一个十月怀胎的母亲说这样的话,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是!你就是比不上你妹!”佘淑敏挣扎着,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从小到大你最自私,做什么的要跟你妹比……”

    “老妈!”许亦娇有些头疼的打断她,“好了!”

    许亦婧的眼眶红得仿佛要滴血,流着泪了还笑着点头:“对,对,我最自私,就因为我小时候做错了事,你们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否认我的一切,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们就像瞎了一样看不见”

    “——你们去外地的那几年,是谁放学回来给他们买菜做饭,是谁快中考还家和学校两头跑,跑到中暑,是谁大冬天的泡着冷水给许亦安洗衣服?我他妈还不如喂狗呢!”

    “啪”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重到许亦娇不敢第一时间去看许亦婧的脸,用尽了力把佘淑敏往卧室里推。

    等她安抚完老妈,老爸的电话打过来后,她回到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老妈就这个脾气,你的脸怎么样了……”

    她这话说得自己也没有底气,脾气不好不是动手的理由。

    “不用你假惺惺!”许亦婧哪怕哭到全身发抖,嘴巴还是不饶人。

    许亦娇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去,把冰袋和水都装进冰箱冷冻,她不放心又折回去。

    刚进去就看见许亦婧拿着薄薄的刀片毫不犹豫往手腕上一划,刀片锋利,几秒就冒出血了,看着就渗人。

    “你傻逼吗!!!”

    许亦娇气骂了一句,上前拦住,夺走了刀片。

    “我说了,不需要你在这里做好人。”许亦婧抬头看她,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语气里有几分恨意。

    什么都没做就莫名躺枪,换谁都有脾气,许亦娇拿走了所有刀片,扔了包抽纸在她旁边,冷笑:“行,我也懒得管你,只要别在家,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操了。

    嘴硬谁不会?

    出了房间许亦娇的眼泪哗哗掉,喉咙哽到发疼,艹蛋的人生,谁他妈不想死啊。

    虽然嘴上说不管,可许亦婧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偷偷跟了上去,一千多个日夜相依为命的日子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哪怕她们打架争吵,可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液,都在告诉她,她们是最亲的姐妹,无人能代替。

    许亦婧站在她曾经站过的位置,寒风肆意横行,吹在脸上生疼。桥下是水光微微荡漾的湖面,月亮没有出现,人影模糊到看不清。许亦娇以前不止一次就想过,死亡是不是另一种重生,给所有人另一种选择……

    好在她姐姐跟她一样,迎着风沉默的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回家洗了把脸上床睡觉。

    许亦娇一直认为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无论是好的或者坏的,活着本来就是要承担责任。

    曾经她因为和许亦婧吵架被老妈打了一顿赶出家门,零下几度的天气穿了两件衣服在外面晃了几个小时才被找回去,那时她不恨谁,所以哪怕这回许亦婧当她的面割腕,也不能怨她。

    第二天万年不见踪影的老爸终于回家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老妈告了状他才回来看的。

    老爸在厨房做饭,喊她过来剥蒜,许亦娇刚上手,果不其然老爸就问:“你妈跟你姐是怎么吵起来的?”

    她忍不住皱眉:“老妈没跟你说吗?”

    许昌建翻着锅里的菜,“你妈说她就说了你姐两句,你姐生气就吵起来了。”

    所以,真的又是她背锅了?

    每次佘淑敏和许亦婧吵架都会扯到她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她主持正义,可惜她们好像都忘了,她之前也没少因为许亦婧挨打。

    “我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吵起来了。”

    “以后她们吵架你也劝一下,”许昌建叹了口气:“都快过年了,还吵成这个样子。”

    许亦娇不说话,她不想赞同老妈动怒后骂起人像泼妇一样,也不想表扬婧姐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顶嘴抬杠。

    每次跟她们对比,她和许亦安简直就是家里的忍者神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行了,你去打电话让你弟赶紧回家,一天就知道跑去姑姑家。”

    “哦。”

    中午吃饭的时候,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好像试图掩饰压抑的氛围,老爸专门cut她活跃气氛。

    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没有。

    有就跟家里说,老爸去学校跟他讲道理……最近成绩怎么样啊?

    就那样呗。

    有没有学到东西啊,老爸花钱送你去恒星是希望你能考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你们班主任每次要交钱我都是马上转账,什么资料费伙食费我也不懂,不过你别担心,好几个人欠你老爸的钱还没给呢,你看——

    佘淑敏打断他翻账单,行了,知道你花了很多钱,一天天就知道跟你女儿算这些。

    许亦娇低着头吃饭不说话,许昌建讪笑,哪里是算账啊,我是在关心女儿。

    许亦安打断,“哎呀,小声一点我都听不清电视了。”

    “好,好。”

    许昌建吃完饭没多久又走了,说是有个订单要在年前完成,叮嘱他们几个好好学习少完手机。

    她家就是这样,动不动吵,吵凶了闹,闹完了又在粉饰太平,好像不起一点冲突,就不能表现出生活中的戏剧化,在很多文学里,矛盾冲突是文里的重点,这样才能凸显出文章的张力。

    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对于从小都是生活在“文学张力”的人来是,他们前半生就是一个笑话,不折不扣的笑话。

    绽放的烟花、铺了满地的红炮竹,冰箱都装不下的年夜饭,喜庆的大红灯笼,就这样一年又过去了。

    所有人的在祝新年快乐,不少人觉得往事成霜。

    可惜,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掩于风沙。

    去年的眼泪,今年的疤,时间愈合不了的是心口上还在渗血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