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梁倩的贴吧昵称没变过，恋爱时她喜欢给我分享一些稀奇古怪的帖子，什么考古队在墓葬里发现千年大蛇，村子一夜间不复存在之类的都市奇谈。

    她头像是个简单的句号，背景图是系统自带的原野。

    很好认。

    我收起手机，不幸的被保安拦在了公寓外，好说歹说不放我进去。

    “找谁啊，人家住户都有出入卡，你和你朋友说一声，让他下来接你。”

    保安大叔言之有理，可梁倩也不是我朋友，贸然联系未免有些鲁莽。

    该死的头脑发热，我恨不得仰天长啸。

    刚和梁倩分手那段时间，我也是控制不住心里燃烧的烈火，怀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戾气，期望能再见她一面。

    谷嘉木总说我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好的前任应该彻底消失匿迹，而不是和青蛙似的，尽在水池里蹦哒。

    他话里有话，是在嘲讽我不顾形象，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类似于深夜买醉，躺在大马路上数星星。

    都过去了。

    我忘了这是十年前，公交车还保留着六点停运的传统。于是我现在成了个倒霉的笑话，家也回不去，徘徊在路灯下等出租车。

    形形色色的行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步履匆匆，脸上写着各自的心情。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偶然间抬头，居然望见了梁倩的身影。

    她拎着快餐盒，眉眼低垂，戴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脚步轻快，似乎并未受到风波的负面影响。

    “梁倩！”陈松跟在后面，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别和爸爸怄气了。”

    “他不是我爸爸。”梁倩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是你的。”

    “你是我妹妹，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要回家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阿姨担心。”梁倩不再接话，利落地拨开陈松的手，独自一人返回公寓。

    我就站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斑马线旁，怔怔地看她朝我的方向走来。

    “江…林？”她注意到了我，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惊讶。

    难为她还能念出我的名字。

    那句问候在我喉咙里滚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好巧啊，你住在附近吗？”我风轻云淡地撩了把碎发，“那啥，我妈吧，特喜欢吃这边的一家现烤面包店，吩咐我跑一趟。没想到能遇上你，挺有缘分的哈哈。”

    梁倩耐心地听着，配合地点点头。

    “你认识路吗？我带你去吧。”她友好地建议，“那家面包店挺有名的，我经常买，就是路有点绕，第一次来的人很难找到。”

    简直是意外之喜。

    “谢谢啊。”我敢保证我笑得肯定像个二缺，因为梁倩顿了顿，眼角随之弯了弯。

    泡芙烤得很松软，试吃的蛋糕格外香甜，新出炉的松饼在烤盘里摆成笑脸。

    “那么，我先回去了。”梁倩和我告别，“很晚了，路上小心。”

    “谢谢你啊。”我诚心诚意地道谢，“你人真好。”

    梁倩嘴角上扬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拜拜啦。”

    我握住拳头，在心里比了个耶。尽管我清楚梁倩并不把我当作朋友，只是出于同学间的礼貌陪我一段路，但我还是喜上眉梢，为和她聊天感到高兴。

    “明天我们小组有活动，你要来吗？”鬼使神差的，我补上了一句。

    “再说吧。”梁倩没有直接拒绝，“我有事也不一定。”

    “我们活动很棒的。”我急急地邀请她，“上过校报，照片就贴在学校的宣传墙上，拿过奖，奖杯还在我房间里。我是组长，组员有谷嘉木和唐念念，他们人都很好，特别有创意，也愿意欢迎新成员进组。”

    “好啊。”

    晚风吹起梁倩的短发，衬得她慵懒又随和，像是化开了一池寒冬的冰雪。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