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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腐鼠

    知道至少目前莫棋对他没有恶意之后,肖寻睡得很安稳。不到3个小时,众人重新出发。

    大地仍旧是荒芜一片,涌动的黑暗后仿佛隐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枯寂寒冷。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莫棋变换了好几次路线,最后停在了一片泥土呈黑红的土地前。

    肖寻站在队伍中间,隔老远都闻到了土里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

    莫棋眺望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细细感知,对众人说到:“前面这片区域是属于腐鼠的,它们喜欢群居,喜欢吃腐烂的血肉,会发出尖啸让踏入地盘的生物精神狂躁,具有很强的领域性和攻击性。”

    说完这句话,莫棋就看向众人,队里有人问:“能绕过吗?”

    这句话好像在放屁,要是能绕过莫棋就不会停在这儿了。

    莫棋平静地回答:“腐鼠的地盘一般很大,绕过它可能会多花几天十几天的时间,我们的食物坚持不到那么久,而黑暗中可食用的生物很少,绝大部分黑暗生物都带有毒素,剩下的也很难捕捉。”

    这就成了一个选项固定的选择题,大家都渐渐绝望了起来,有胆小的甚至哭了出来。

    看到队伍的情况,莫棋没有试图安慰,他对众人说:“原地休整,两个小时后出发,接下来会在腐鼠的地盘进行或许会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逃离,做好准备。”

    肖寻对腐鼠的攻击性倒是不放在心上,但是精神狂躁却让他止住了脚步。他不确定受到影响之后还能保持理智。

    在黑暗中没有理智很危险,灵会时刻保护一个人的精神,但肖寻的精神就像没穿铠甲冲上战场的战士,外来的影响很容易就伤害到他。

    这是上源城课本上讲诉的常识,黑暗无时无刻都在侵袭着一个人,能抵御黑暗的只有灵,肖寻这种没有灵的人在黑暗中本来就有失控的前兆,现在双重攻击他不能肯定自己不堕入黑暗,成为一个在荒原上游荡,就如在鬼手藤哪儿看到的类人生物那样的怪物!

    它们都曾是人类!

    肖寻看到邹游抱着谢梦洲在一边喃喃自语,和旁人绝望的神色,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不停地翻弄着自己的背包,试图找出能帮到自己的东西。

    只有一把小刀,还是削水果用的。

    这还怎么活?!

    这时,他突然摸到了兜里的鬼手藤。

    对啊!鬼手藤!在腐鼠来的时候把鬼手藤的子体扔出去,让它对付腐鼠,降低腐鼠的数量并且拉开腐鼠和自己的距离,凭自己的亲和力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只要小心腐鼠的声音,就能安全度过。

    越想越觉得可行,肖寻兴奋地从衣服上割了两小团布料准备塞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用鬼手藤做二手准备。

    收拾着收拾着他忽然又抱住了头,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

    这副样子并没引来旁人的注意,毕竟大家都很绝望,最多就是肖寻太弱更难活下来罢了。

    “我怎么忘了鬼手藤是无差别攻击的啊……这是要我杀人吗?……天哪……用……不用……用……不用……上天对我不要这样啊!”

    暗自崩溃了一阵,肖寻还是抵不过内心的纠结,决定寻求外援,他首先把目光投向了邹游,看着邹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靠在谢梦洲身上,他打了个激灵。

    绝对不能找这小子!一看就不靠谱!

    要说队里最靠谱的,应当是莫棋了,可临到头来肖寻又犹豫了,这个想法本身就在杀人,万一莫棋不认同把他供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十几年的人权教育让肖寻迟迟下不了决心。可犹豫了一会儿,肖寻还是去找莫棋了。

    天大地大,活着最重要!要是不小心被鬼手藤杀了,也只能说你命不好了。

    “莫队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莫棋抬头看向肖寻,目光锐利的好像要把他看穿,肖寻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什么事?”

    “就是你觉得我把鬼手藤放出来会不会增加队伍的存活率?我没有别的意思,队长你别误会!”

    “会,但鬼手藤的果实可以捕捉空气中的灵,药用价值极高,它的子体在黑市上卖出的钱足够你买一套联排别墅了,你确定要用?”

    见他没有多问,肖寻松了一口气,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肖家以前就住在一套带花园的联排别墅里,算得上边缘城区最华贵的住所了,没想到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这么值钱。

    黑市,肖寻以前也去过,不过那时候他只能逛逛,对武器店里摆一把黄铜色的左轮可喜欢了。

    “这、这东西买得起几把左轮啊?”肖寻没出息地问道。

    “可以装备一个护卫队,不过那是果实的钱,子体差很多,几十把左轮还是够的。”

    因为黑暗中很多生物都有不同的神奇功效,所以经常有冒险队会去黑暗中探险,以期待暴富,但很多都在黑暗中丢了性命,即使这样,愿意做冒险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有市场就有交易,不过肖寻虽然穷,但他怂,对黑市这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么赚钱。

    “这么贵……”

    肖寻:突然不想丢了。

    “黑暗中的灵稀疏,鬼手藤的果实里的灵都是怪物或者死在它手上的人类的,所以有的时候几十年才会有一颗。”

    “……那,我这个办法可行吗?”

    莫棋放在大衣里的手动了动,像在摩挲什么东西,他仔细思考了一会。

    “如果趁鼠群离巢的时候投出鬼手藤,让鬼手藤威胁到鼠后,使其撤离,这个方法理论上可行。”

    肖寻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心上,他有气无力地向莫棋道了谢之后往回走。

    这下他连放弃的借口都找不出来了。

    杀人。

    这是这个世界的混乱基调。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白活了,七岁的时候,他在黑暗里看到的那些可怖的怪物,他以为,这就是世界了。

    但真正的世界,是你想要活下去,你就得背负别人的命。

    邹游睡在谢梦洲膝盖上哭喊着对谢梦洲说:“我还不想和你分开!呜呜呜――”

    谢梦洲拍着邹游的肩膀,像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这一刻她显得格外温柔。

    “傻子,瞎说什么呢!我们会在一起的,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后面还有什么肖寻没听,大家貌似都在告别,怪物面前人类太渺小了。

    他不想死。

    只是可能会杀了别人,再说是鬼手藤动的手,和他肖寻有什么关系?

    肖寻知道这都是屁话,但还是忍不住安慰自己。

    两个小时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踏入腐鼠的地盘时,吱吱的声音铺天盖地地传来,肖寻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在脑子里搅动,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

    他喘着粗气,看到别人虽然也皱起了眉头,但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严重,连邹游也只是痛苦地敲了敲脑袋。

    脑子就像生了锈一样,每一个闪过的念头都是一帧一帧的,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就像丧失了人性,完全只剩下破坏的欲望。

    这难道就是莫棋所说的“怪种”和别人的不同?那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成一个普通人。就肖寻看来,身为怪种给他带来的坏处绝对比好处多。

    腐鼠来得出乎意料的快,才走了十几分钟就能看到黑红色的泥土翻动,然后一只人头大小的灰毛老鼠钻了出来,它暗红色的眼睛盯着队伍里站在灯光边缘的一个人,直直地冲了上去。

    这里很多都是工人,有一把子力气但并不懂搏斗。

    马灯照耀的地方外尽是肮脏的灰毛老鼠。

    那位穿黄裙子的夫人抱着自己的女儿颤抖着停在原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完全看不出上流社会的高雅。

    老鼠凑上去,有人帮她们把老鼠拍开。

    “啊――”

    更多的老鼠在涌动,从高处望下去,蚂蚁一样的人群提着几盏昏黄的灯缓慢地在鼠群中挪移着,成千上万的暗红色眼睛在黑暗中闪动,只是微微避开了灯光所到之处。

    邹游紧紧跟在莫棋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影把谢梦洲护在身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提着一盏马灯紧紧跟着莫棋,莫棋挥舞着一把蓝色在光下泛着荧光的小刀,刀挥舞出去,形成一道半弧形的深蓝刀影,有他在前面开道,后面的人都轻松了不少。

    但这种状况没维持多久,有一盏灯不小心被摔出去了,灯光所过之处,腐鼠发出更为尖锐的叫声,缕缕黑气像有生命一样从它们身体里面爬出来融进了外面的黑暗。

    肖寻的精神状况更糟了,他只感觉脑袋被重锤砸下,看到的画面都出现重影,他开始觉得马灯的光刺眼,想跳进黑暗里,黑色的纹路在衣服底下飞快勾勒,一个线条繁复华丽的十字花纹浮现在心脏处,心脏处的血管爆出,呈现不详的黑色,肖寻的心跳越来越快,肌肉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感。

    莫棋在队首报着还有多远可以穿越腐鼠的地盘,声音遥远得好像从天边传来。

    随着心跳的节奏,肖寻的思维越发迟缓,但他的身体却变得灵活,他的眼睛也渐渐染上了腐鼠的暗红,但好在仗着自己的亲和力,肖寻走在队伍的末尾,没人过多地关注他。

    第一个人倒下了,血流进土里,和土融为一体,更多的腐鼠钻了出来。

    “后面的人快补上空缺!”

    “谁TM把灯弄丢了?左边快来一个提灯的,大家变换队形!”

    “离出去还有2公里,坚持住。”

    脑袋好痛!想就这样放弃挣扎。

    肖寻跟自己的欲望对抗,一边游走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边又试图融进浓郁的黑暗中。

    他这时候,好像明白了一点怪物、怪种的称号是如何来得了。

    他们这种人就像天生被黑暗污染却又活过来的畸形儿,黑暗给予了他们力量,却又剥夺了他们理智。

    没时间犹豫了!

    肖寻把扭动的鬼手藤朝着腐鼠最多的地方丢了出去!

    鬼手藤扭动了一下,兴奋地钻进了一只腐鼠的脑袋,不一会儿,那只腐鼠就长出了藤蔓,血肉的碎片挂在枯黑的枝蔓上,肖寻踉跄了一下,晃了晃脑袋,有一种想随着鼠群高声尖叫的冲动,视线之内蒙上了淡淡的红纱,但每个人每个动作,每一句话,变得更清晰更明了了。

    鬼手藤像一只肖寻在课本上看到的巨型海怪,挥舞着黑枯干瘦的触手,对范围内的腐鼠进行倾轧,血雾一时弥漫在空气中,众人都惊呆了。

    好在莫棋的反应十分迅速,“抓紧时间离开!”

    通过擦着他手背而过的腐鼠,肖寻读到了来自鼠后的讯息,它命令自己的族群到地底拦截鬼手藤的根部。

    大量的鼠群开始回撤,吱吱的声音逐渐远去,肖寻抑制住自己想刨地的冲动,跟随众人飞奔。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寻的心脏跳动满了下来,纹路在心脏处消失,血管开始恢复正常,他眼睛里的暗红也褪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异常的视力和听力开始恢复,四肢更加灵活且有力了,生锈的脑袋也恢复了正常运转。

    “停下修整!”

    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几乎都是体格健壮的人,一盏马灯晃了晃,然后灯光开始黯淡,一个一米八几浑身肌肉的汉子看到了惊恐地叫了声:“快!灯要熄了!谁还有灵,快来补上!”

    “没灵了!”

    “我还有!我来!”

    一个唇色发白,满头是汗的穿着燕尾服的胖子抢过那盏灯,等灯亮了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实在是留下的后遗症太大了,看到灯暗了都怕一没光,黑暗中就有怪物来临。

    大家都累的够呛,肖寻在人里面找了找,发现邹游还在,谢梦洲没了。

    他理智回笼后,看到邹游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自语的样子没去打扰,他需要让自己休息一下,邹游也是。

    那个快饿死的小女孩和那个黄裙子的夫人还是没活下来。夫人为了救女孩,跌入了鼠群,而小女孩、小女孩被鬼手藤对穿,最后落入鼠群,流出的血把灰色的腐鼠都染红了。

    他杀人了。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人死在他手上。

    这和没有给那对母女食物不同,前者被动,最多只是袖手旁观的帮凶,后者,则是主谋。

    他坐在了离灯最远的地方,坐在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地方,灯光打在肖寻的侧脸上,他褐色秀气的眼眸中满是空洞。

    他,真的,杀人了。

    这和他十几年来受到的人权教育起了冲突。

    一缕一缕黑气像雾一样,轻轻地飘过来,想要被肖寻吸纳,却又被莫棋一到深蓝的刀影打散。

    “队长……?”

    肖寻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就跟魔障了一样,想要融入更多、更多的黑暗,想要脱离灯光照耀的地方后,找个地方好好藏起自己。

    “冷静一点。”

    莫棋的声音冻的他一激灵,肖寻一下子就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

    这种事情,他早在做之前就想好了,现在居然会为了已经决定的事反复后悔?这一点也不像他。

    “谢谢队长。刚才的东西……那是什么?”

    今晚是莫棋守夜,这么多人里只有他状态好一点,这次休整之后,还会再轮流休整一会。

    莫棋的声音更加冷了:“黑暗侵袭的不仅是生命,还有人心。你刚才被黑暗中的气息魇住了,下次小心点。”

    说完后,莫棋就朝下一个人走去,看样子是想把像他一样的人唤醒。

    肖寻看着莫棋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的觉得对方有一点……失望?

    所以他是哪里做得让这位大神不满意了??

    肖寻有点摸不着头脑,满头问号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