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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草丛中萤火虫闪烁着黄绿色的萤光,一闪一闪地栖息在路旁,唐易手里提着一盏明灯,和阳暖暖走在村间的小路上,天上的星河寂静无声,月亮发出的光越发柔亮。

    唐易弯腰,伸手将草间的一只萤火虫拢在手里,透过他指间的缝隙,散发着绿色的荧光,他将手递到阳暖暖面前,问道:“要不要?”

    阳暖暖抿嘴笑着接了过去,小小的萤火虫在她的手掌里爬来爬去,酥酥痒痒的,她在空中展开手,萤火虫爬到她纤细的指间,停下不动了,她的指间仿佛点着一盏萤灯,映照着小小一片空间。

    阳暖暖将它放在路旁的草丛里,推开了家里的门,唐易把灯火吹灭了,家里顿时一片黑暗,他对阳暖暖说道:“快睡觉吧。”

    语气里少见地多了几分催促。

    “唐易,你今天不高兴么?”

    “为什么这么说?”

    “从司叔家里回来的时候,你好像就没精神……”

    唐易忽然抱住了她,阳暖暖一怔,这个拥抱很轻,也很温柔,“相信我,”他喃喃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阳暖暖也伸手抱住他,唐易不想说,她也不会问。

    阳暖暖闭上眼睛,小声说道:“好。”

    唐易坐在外面的竹床上,听着屋里阳暖暖平稳的呼吸,他站了起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脚步像猫一样轻巧,他提起油灯,走到外面,唐易拨开打火机,将火光引到了烛心,他关上打火机,提着油灯在寂静的道路上走着。

    他要去的地方不远,就是司格明的家里。

    唐易看了一眼左边的屋子,转而敲响了诊所的门。

    不过多时,司格明领着一盏油灯给他打开了门,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衣,他疑惑地看着唐易,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唐易耸了耸肩,“愿意请我进去坐坐么?”

    司格明侧身让他进去,又关上了门,他把唐易带到右手边的办公屋,随手把油灯放到上面,又给唐易搬来一张凳子。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唐易借着油灯的火光朝桌上看去,那里正摊着一本厚厚的药理书,被相框裱起来的照片依然静静地摆在一旁,上面的女孩仍在甜美地笑着。

    “有烟么?”

    司格明皱了皱眉头,“这里可不是抽烟的地方。”

    “抱歉。”虽然这么说着,可唐易向司格明伸出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

    司格明无奈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自制的烟卷,白纸里面卷着烟丝,跟黄鹤楼当然没法比,但唐易还是接了过去,手中的打火机在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都彭”一声,他缓缓将烟靠近火苗,点燃后却并没有抽,任由那烟慢慢地烧着,白纸向上翻卷,变成灰烬凋落在木桌上,燃了近一半之后,唐易才缓缓吸了一口,随后,他将剩下的半支烟碾灭。

    唐易的目光转向那张老旧的照片,“时雨已经死了,你等不到她的。”

    司格明听到这就话后呆坐在木椅上,整个人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用早已颤抖不已的嗓音说道:“啊……?”

    “她死了。”在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里,唐易闭上了眼睛。

    司明格呆坐过后又慢慢喘息起来,呼吸声慢慢变得急促,像是雨声击落到鼓面上,他眼中的震惊慢慢变成逃避和愤怒。

    他站起来一把揪住唐易的衣领用沙哑的声音吼道:“你怎么知道的,胡说八道!”

    “我的父亲名叫唐寻,我母亲的名字叫时雨。”唐易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可这次的平静已经掩盖不了他声音深处的颤抖。

    唐易一把抓住司格明揪在他领口的手,用力而缓慢地推开,他睁开眼睛,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悲伤,沉重的几乎足以将人溺毙。

    司格明明跌落回木椅上,十指深深地插入发中,他的声音居然带上了哽咽:“不可能,不可能,她没死……”

    司格明突然抱头哭了起来,这个已经40多岁的男人此刻哭的如同一个孩子,像是在用泪水宣泄自己的痛苦,又像是在祭奠故人离去的悲伤。

    过来许久,他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眶里依然发红,司格明看着唐易苦笑:“你的这双眼睛,是真的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他又抬手擦了下眼眶,问道:“她是怎么走的?”

    唐易握紧的手不断收紧,只修剪到指腹的指甲此刻都陷入了掌心,他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外泄,说道:“病逝。”

    欺骗一个人很容易,而唐易精通这点,他继续说道:“胰腺癌。”

    “原来,是这样……”司格明颤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目光又看向那张照片中笑眯眯的女孩,眼中带着哀伤,“原来,你早就不在了……”

    “我跟你妈妈,是在垂钓社里认识的,我比她大了一届。”

    司格明眼神迷离地看着那张老旧的照片,在回忆中思索着,“当时啊,她就扎着这么一个马尾辫,是那年报垂钓社里唯一的一个女生,我当着副社长,就这样跟她认识了,也算是年少轻狂吧,总是骄傲的不得了,总是不肯拉下面子来承认自己的心意。”

    “后来,我们垂钓社的一行人来巴尔塔旅游,对,来了这个向阳村,当时这里的人还没有这么少,我们还去看了森林里的神庙,在许愿树上祈了愿,时雨当时很喜欢这里,还说以后一定要我再带她来一次。”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医院实习,分配到了很好的一份工作,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告白时,却已经有人代替了我陪在她身边。在我还在为我那可笑的自尊犹豫不决时,唐寻却早已为她放下。”

    “我输的很彻底,也很可悲,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当初如果我早先一步告诉她我的心意,那么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我退出了她的生活,也离开了这个国家,来了向阳村,也只因为她说过以后还想再来一次这里,我还想过如果再一次见到她我该怎么像她打招呼,比如跟她说:嘿!时雨,你还记得你的司格明老同学么!”

    他低头笑了,可是接着又啜泣起来,“原来,我早就等不到她了么……”

    桌上橙色的火光孤独地在油灯里跳跃着,静静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