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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猎艳(上)

    未开始秋狩的贺兰山,对于多吃己而言,简直就是他释放心情的私人天地。在这里他不仅可以不用看太后的脸色,肆意挥霍,甚至还能找来些美人陪他饮酒作乐,体会下那种被别人伺候的快感。

    篝火中,许多穿着明丽的女郎跳着奔放的胡旋舞,她们的长相个个出挑,大都眼窝深邃,鼻梁立挺,乌珠似的目瞳流露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在西夏,通常有着这种西域相貌的人,基本都是甘州回鹘的遗民。

    天圣六年,也就是三十年前,嵬名曩霄趁着甘州回鹘被辽国围困了四个月,元气大伤之际发动突袭,攻破其都城甘州,从而兼并了甘州回鹘。当年虽然大部分回鹘人逃到了葱岭以西,但是仍有少部分人被西夏俘获,而这些留下来的回鹘人,虽然之后得到了西夏的赦免,但是在社会中的地位,还是比较低微的。所以有的回鹘女子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境遇,便开始出卖色相,攀附贵族官员,此刻这些正在献媚的女郎便是如此。

    多吃己估计是玩得太忘我了,所以便多饮了些酒,隐含醉意的他在一回鹘女郎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回鹘女郎娇嗔地说道:“大人,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这般醉醺醺的,待会可怎么和奴家花前月下。”

    多吃己轻嗅了下她散发着安息香的发丝,笑意幽微道:“我哪有喝醉?我只是身上沾了些酒气罢了。你放心,待会钻进被窝,定能叫你快活的飘飘欲仙!”

    女郎盈盈笑着推开帐门,发现里头竟站着个身着黑色带帽行服的男人:“大人,这帐中怎么有个不速之客啊?喂,你是何人,见了多吃己大人,还不赶紧脱帽问安。”

    黑衣男子转过身,缓缓脱下帽子,就在他面目袒露出的那一瞬,多吃己立时酒醒大半:“国相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没藏讹庞伸出食指挡住嘴唇,示意多吃己噤声,并用目光扫了眼他身边的女郎。

    多吃己会意,吩咐道:“你先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帐。”

    女郎很不乐意地撅了撅樱唇:“是。”

    多吃己请没藏讹庞坐下后,方道:“国相,您深夜造访这里,且不令人通传下官,可是有什么秘密安排?”

    没藏讹庞回悠而缓,轻飘的仿佛在闲天似的:“确实是有个安排要托予你做,只是这事干系重大,不知你敢不敢接。”

    多吃己低声道:“敢问国相要下官做什么?”

    烛光如流盈金线似的,勾勒出没藏讹庞那阴沉面庞的轮廓:“帮我杀一个人。”

    多吃己轻轻一嗤,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呢,原来只是要取人性命。国相放心,我多吃己经营翊卫司多年,杀过的罪人无数,不在乎多沾一人的鲜血,您只需将您想杀之人的姓名告诉我,我定叫他成为刀下亡魂。”

    没藏讹庞的声音幽幽响起,一字一道:我欲杀没藏黑云。”

    不知哪里来的凉风钻进帐中,将四周烛火吹的摇曳不定,风止之时,蜡烛已被吹灭大半。多吃己裹了裹紧衣服,眼神透露着惊惧与难以置信:“国相,下官没听错吧,你方才说你要杀太后?”

    没藏讹庞眸中澄定:“看着你这副惶恐失色的模样,想来是被吓了破胆,不敢杀了?”

    多吃己咽了口口水,强压着不知所措的心绪:“不……不是,这为什么呀?且不说您与没藏家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仰赖于太后的功劳,单是她是您嫡亲妹妹这一点,您就不该对她动下杀念啊。”

    没藏讹庞语气发涩,似是有些怅然:“合则兄妹,分则仇人,你无需知道我要杀她的原因,你只需告诉我,这事你可愿与我合作?”

    权倾朝野的国相要求自己刺杀大夏太后,这种情况简直就像是前有狼后有虎,想拒绝不敢说,想答应也不敢应,总之将多吃己给怔得好半晌不敢吭一声。

    没藏讹庞泰然自若地饮了半杯茶后,定定地凝着他:“多吃己,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做这个事吗?”

    多吃己思忖了一会道:“您应是看重我是太后的枕边人,想要我在她来贺兰山狩猎时,对她痛下杀手吧。”

    笑影幽幽暗暗的开在没藏讹庞的眼角:“没错,你既是保护太后的心腹,又是太后最青睐的男宠,太后对你只有信任,没有半点提防,你要杀她确实比任何人都要稳妥,但这并不是选中你的决定因素。”

    多吃己抿了抿唇,低眉顺目:“下官不才,不知国相究竟是看中了我哪点长处,要委托我做如此凶险可怖的差事。”

    没藏讹庞斜着眼睨他:“告诉你吧,我看中的是你对权力的渴望与无休止的贪婪。我记得你早年只是个在翊卫司当差的小小杂役,后来因积攒了点军功,被先帝选为近侍。讲实话,以你本事,能坐到这个位置,已属上辈子积了大德,但却不曾想你不仅不对此满足,竟然还走旁门左道,以你那副潘安似的皮囊勾引太后,逐渐获得了现在的权力。你说你是不是贪,是不是对更高的地位充满了向往。”

    多吃己心头微微一颤:“国相,过去我身份卑微,自然是想着要位极人臣,可如今我在太后的提携下,已算是高官厚禄,达成所愿了,我实在不想冒着破坏掉眼下安稳日子的风险,再去追逐名利。”

    没藏讹庞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笑道:“哈哈哈,你确定你现在很安稳吗?你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倚仗的无非是太后的恩宠,但恩宠这种东西,可是很容易就被替代的。假如哪天太后突然想换换口味,另择他人伺候,那么你的名望也将随之消逝啊。远的不说,眼下的梁仲鈅就已是你的心头病了吧。”

    没藏讹庞的话如瞄准好的箭一般,极准的扎中多吃己的痛处。身为太后男宠,就如同那些后宫嫔妃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弃如敝履,说到底,倚着别人讨生存的日子,终究是不安生的。

    多吃己心意沉沉,转至坚绝,他低低道:“没了太后宠爱,我会被人踩在脚下,杀了太后,我就不会被人踩在脚下吗?只要没有离天尺三的威势,认谁当主子,怕是都得看人脸色吧。”

    没藏讹庞缓缓道:“放心,你杀了太后,你就是大夏的一位主子。”

    多吃己古怪地看着他:“国相的意思,下官不太明白。”

    没藏讹庞保持含有几分真诚的笑容:“我知道,你是担心你杀太后,只是在给我嫁衣,自己捞不到太多好处。可事实上,我是打算将来与你共同治理大夏,我为王,你也为王,我摄政,你也摄政。你不要担心我会食言,因为这场刺杀,咱俩都有份,掌握了证据和真相的你,还会怕我独占这杯羹不成?”

    多吃己的颈微微抬起,在灰暗的帐墙上投下满意的弧度:“国相这么承诺,我倒是对这事有些兴趣了。只是这杀人容易,脱身难,太后在营中被暗杀,我必难逃嫌疑,所以您可得给我想个脱身之计。”

    没藏讹庞略一沉吟:“想脱罪有何难?狩猎保卫太后的人不是还有梁仲鈅吗,到时候你将这滔天大罪,栽在他身上便是。”

    多吃己有些迟疑:“可梁仲鈅负责的是外围营帐,太后在主帐出事,不论怎么看,我的嫌疑都要比他大的多啊。”

    没藏讹庞笃定地看着他:“不必担心,秋狩那天我也会来贺兰山,事发之后我会当个人证,与你一起指证梁仲鈅。一边是太后的亲弟弟与情人,一边只是个汉人官吏,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选择,满朝官员必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