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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对策(一)

    玉篱妈一大清早遇着王七婶,把烦心的事说了一回,心里敞亮了不少。

    回了家里,玉篱在灶房做早饭,玉篱爸则在堂屋里费力地摆着桌凳。看见玉篱妈回来,停了手招呼。

    “玉篱把水都烧好了,快去喝口热的,再洗把热水脸。大清早地跑哪里去了,天这么冷。”

    玉篱妈心里一软,面上仍纹丝不动。也不答玉篱爸的话,自顾跑到鸡棚里给鸡喂了食,又添上干净水,估摸着饭上了桌,才回转过来吃饭。

    一家子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吃完饭,玉篱来不及收拾桌子,说了声:一会儿做饭一起洗。

    就要拿上绳子和扁担去田里挑谷草。

    “都泡了这些日子了,不急在这一时。先去把楼上的蒜捡一捡。小的,杂的,不要。剩下大的,都掰好。”

    玉篱妈突兀的一句话,让玉篱和玉篱爸愣了一下,随即两人又迅速动作起来,脸上掩饰不住地欢欣。

    这几天玉篱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田里地里的事情一完,到了家里,却是明明显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玉篱妈不搭理自己不说,就连玉篱爸跟她说话,也似没听到。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天都让玉篱提心吊胆。累得受不了的时候,也曾想过干脆遂了玉篱妈的愿,回学校去得了。可是想到自己都觉着这么累,玉篱妈又何尝不是?待到过两年,母亲年纪更大些,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挑着整个家的重担?心里摇摇摆摆,做事情却反而比往日更用劲。

    这个家如同死水一样,沉寂了多日,一下子又激荡起来。

    玉篱要去收捡桌子,笑着和玉篱妈说道:

    “我先把碗筷洗了,就去捡蒜。”

    玉篱妈看着女儿还有些淡红的左脸,心里懊恼不已。昨天晚上挨了自己有生以来的一个耳光,玉篱爸都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冲自己嚷了几句,玉篱倒是没事人一样,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左右劝慰。

    玉篱变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再撒娇,不再事事都征询自己的意见,遇事也不再心事重重,等着大人拿主意。反过来,这家里沉闷得不像话的时候,倒是她还能三言两语扭转局面。这样的女儿,是玉篱妈以前求之不得的。可现在女儿变是变了,却没把那劲儿用对地方,玉篱妈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

    玉篱诧异地一顿,和玉篱爸对望了一眼,静静地放下手里的碗碟,从灶房旁边的杂物房里拿了簸箕上楼去捡蒜。

    玉篱妈发了无名火,心里也不好受。手脚麻利地把碗盘收拾干净,又去忙着喂猪喂鸭。

    家里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眼见玉篱爸还扶着门框一直站着看自己,这才擦干净手进屋搬了把椅子过来,让玉篱爸坐下。

    “别指望我松口。玉篱铁定得回去才行。”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玉篱爸淡笑着摇摇头。

    “世人都说你性子好,我看你上了岁数,反而沉不住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闺女回来的话。就不说她读书还能让人看上眼,就是书读不下去了,也得想办法让她学个技术。在咱们乡下,有田有地,是饿不着人。可是下地干活,靠劳力吃饭,对女子来说,苦了点。”

    玉篱爸眼望着屋外的蒙蒙细雨,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怅然。

    玉篱爸想的,和自己考虑的,虽不尽相同。可是出发点都是为玉篱好。玉篱妈听着,顺耳了许多。

    “那你咋不早说?又天天这么容着她折腾?”

    虽然是质问的话,语气却缓和了很多。

    “闺女不是糊涂人。年岁虽还小,却不会一时兴起,意气用事。心里装着父母,认准了就不往后退,为人做事是该这个道理才对,没什么好说的。上学的事,也是做大人的拖累了她,要说错,错在我。她这性子,我清楚不过,别逼她。且等她自己缓缓,她自己有主意,就让她自己做思量。咱们且给她些时间,孰好孰歹,她自己会看清。实在不行又再说,有我们两个在,断不会让她走了弯路。”

    玉篱妈听着玉篱爸又不温不火地,复又皱了眉头,

    “那读书的事是能耽搁的?要是错过什么要紧的,这一年不是又瞎了!”

    那又能怎么办?打骂威逼给弄回学校去,人在心不在,又能好多少?一团乱麻反而越缠越紧。再者,玉篱爸历来以为,读书考学不过是过上好日子的途径而已。这人生在世,活法多了去。最重要还是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先要学会做人,做事才会顺当。只是这想法眼下可不敢跟玉篱妈明说。玉篱妈可想的是,横竖只要沾上那书香,走得就是锦绣大道······

    玉篱爸揉了揉站了一大早上的右腿,疲惫地叹口气。

    “玉篱底子好,去年不过没发挥好罢了。今年再多读一年,考去考来不过都离不了那些书不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个把月不去又能拉下什么。这要是比谁学得时间长谁就能考好,那咋干脆不睡觉算了。”

    说到最后竟然冲玉篱妈笑起来。

    玉篱妈现在对玉篱束手无策,心里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了玉篱爸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只看了玉篱爸那态度,心里那个气啊。这玉篱有那胆子看着自己气得头上冒烟还跟自己说笑,原是从这里学来的。眼看又要发作。

    十几二十年的夫妻,彼此之间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玉篱爸好似没发现妻子愤然的表情,脸色忽地一沉。

    “玉篱上学的事,这算是咱们家内里的矛盾,关起门来怎么解决都好说。现如今,倒是要好好思量思量那塘子的事。解决不好,以后日子又要难过了。”

    一句话,就让玉篱妈熄了火。可不?自己从床上翻起来,可不是准了玉篱,是为了顾全大局。

    脸上虽还有不虞,却强强压下了怒火。

    玉篱家的房子是传统的土坯瓦房。石脚为基,木材架梁。房子被木质楼板隔开,分了上下两层。下层住人,分了堂屋,卧房;上层则用来贮存粮食,种子,存放食物。

    楼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此刻玉篱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房顶的亮瓦下捡着蒜。玉家夫妇的话,一字不拉地都进了玉篱的耳朵。

    玉篱爸笑,玉篱也笑。不过是苦笑。自己这几天仿佛走在独木桥上,谨小慎微地迁就着两老。

    看看好似玉篱妈的态度已经软化,玉篱爸虽还没戳破那层窗户纸,可也算睁只眼闭只眼了。本以为自己辍学这事就算暗潮汹涌,却也可以平安无事地闯了过去。实在已经大大地出乎意料,在心里直呼万幸。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嫩了些。人人心里都有个算盘,硬仗还在后边等着自己呢。

    玉篱吸了口气,探起身子,活动活动酸痛的腰。一伸手,右手肘子上的伤口一扯,一阵钻心地刺痛。玉篱倒吸了口凉气。上次被铆钉挂伤的口子,当时没在意,也没擦药水,这几天一直忙里忙外,冷水热水都没断过,伤口竟然越来越严重。今早上起来疼得厉害,一看,都化脓了。还好是在冷天,用袖子盖住也看不见。

    玉篱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撩起袖子轻轻地把脓水染去。一边留神听着父母怎么说。